【第三十一堂】北极星与勾陈一
勾陈原本很体贴地先到礼堂门口等待。因为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在别人面前伤心，天知道勾刻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勾刻比她想得更加冷静，很快就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勾陈比他没品，更加简略地说了战事。结果勾刻似乎没有障碍地理解了一切，只有偶尔提问的时候能让勾陈确定，他确实是在认真听着的。
“回来了就好。”勾刻最后这样说。
但他突然又有些焦躁，不自觉地用手杖敲着地面，“对了，你那个朋友？”
勾陈坦然地，“他陪我一起到裂缝战场去了，如果不是他的话，我要想平安回来八成很困难吧。”
行军行止还有其他事务在身，于是先行离开，但他们仍在金勾家落脚。
勾陈因为勾刻的请求决定留宿一晚，止戈想着要不要提出自己先走。
勾刻的视线扫向他，“你帮过勾家人，我们不亏待恩人，留下吧。白珏，带他去认认路。”
虽然勾刻很好说话，但是止戈仍然觉得有些微妙。
勾白珏在带路的时候和他聊：“如果我哥哥的孩子十八年从没回过家，突然来拜访还带了个异性——是我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就，也是。
何况他确实也……
在他们离开后，勾刻又对勾陈说：“你和我来。”
勾刻带着她到了自己的住处，让她在外面稍等一会儿。从屋内取出了一个方盒，里面躺着另一枚铭牌。
“大哥不想让你参军，不过勾家每个孩子都有这个。”他说，“我想，你也应该有自己的铭牌。”
毕竟这个东西就相当于勾家人的多出来的异能槽，绝大多数时候能救命。
勾陈接过铭牌翻看，上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军籍编号，没有名字，只有勾陈六星的图案刻在上面——她的名字，她当然认得出来。
“这是我单独为你做的，不在家里的登记册里。不过，该有的功能都有。”
勾陈举起铭牌，透过六颗星孔看向渐暗的天光：“这星纹比我爸在渡厄斩上刻的好看多了。”
勾刻发出一声闷笑：“他不擅长篆刻。”
“对了，他除了战斗之外，是不是还擅长弹唱……”
“是这样没错。”
“……该不会真的这样撩过我妈。”
“我不知道。以前是有过这样求爱的风俗，但是真的是很久以前……得有个几千年了。”勾刻停了半拍，“不过，我哥一直都很老派。”
……
止戈今天都没怎么和勾陈说过话。
只是偶尔两边人远远地能看到的时候，看到过她和勾刻交谈的样子。
她原先是有些害怕回到这来的，现在看起来和那位叔叔相处得还不错，止戈也稍微松口气。
“——那边的山头，叫烁星山，原本是我们做大阵的一处位点。不过因为阵法更新换代已经不太用了。”只剩他们的时候，勾白珏突然说道，“不过很适合看星星。”
“因为也算我们家的人气景点？后来专门找人修了栈道，也有缆车。到了值班点，也会有人巡查到这边来。安全保障也算足的。”
“今天因为有其他时空的人来，所以大家应该都不会太注意这边。”
止戈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什么，难道是我会错意，你和我那位‘堂姐’不是情侣？”勾白珏捏着下巴，“你不是一直在看勾陈、想找她吗？这个地方不是很合适独处吗？”
“不、不是！”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年轻的警察更加困惑，用十分锐利且专业的视线，上下扫视着止戈。
他咽了咽唾沫，突然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还不是……那种关系。”
“哈，我就知道。”勾白珏突然露出得瑟的表情，“如果不是和勾家有关系，得待在特别科处理和异能行者有关的案子。我早就被刑侦科要去现场做侧写了！”
“白珏哥……很喜欢警察这份工作吧。”止戈突然说道。
“嗯，是啊。虽然我总被二伯念叨。”白珏叹了口气，“我可是在这样的家里长大，怎么可能不憧憬英雄呢。”
“虽然二伯总是说，勾家的事和他人无关。不过，我的爸妈，勾陈的爸爸，还有我已经记不清楚了的叔叔阿姨……他们保护到金时空是个客观的事实。”
“哪怕不是异能行者，我也想接近他们一点。”
“嘶，高中生——”勾白珏打住话头，佯装生气：“我怎么反而被你套出话？”
“我不是，我……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这样觉得，就说出来了。”
“哈，算了。是我没人说这些憋得太久，才没忍住罢了。”勾白珏想了想，“你也去了那个战场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作为交换，和我说说吧，其他时空的事情。”
“诶，好、好吧。”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是白珏哥应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
因为异世界来人，金勾家难得热闹，晚餐就像过节似的。
止戈终于能和勾陈说上话，就是时不时被一边的勾刻扫一眼。
勾陈也是生面孔。
即便私下交流过她的消息，金勾还是很有默契地把铁勾兄妹捧成了今天的主角。
她乐得清闲，吃过饭跟叔叔打过招呼就直接开溜。
止戈也没被过多地为难就成功地出了餐厅，找到勾陈时，她在望着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诶。”勾陈看着夜空嘀咕，注意到是止戈突然地雀跃起来，“小戈！”
“怎么了？”
“和我来，”勾陈抓住止戈的手腕，带着他往山上跑，“我带你去看勾陈星！”
他们坐缆车来到半山腰，这里是一处专供大家游玩的平台。
不过这里的管理员说天文望远镜被送去维护了，没办法借给他们用。
勾陈对着铭牌上的星图看了老半天。毕竟肉眼可见的星星本来就不多，最后除了北极星，也没怎么看清楚其他的勾陈星。
“好吧。”她有些可惜地说：“我听说这里有天文望远镜，还以为能看到呢。”
“也没关系啦。”
毕竟这世界上最耀眼的勾陈星就在他面前。
止戈回神，欲盖弥彰地，“下次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借到了。”
“也是啦。”她好像还是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下，然后伸手指向星空，“总之你能看到的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
也叫勾陈一，是你的名字。
止戈在心里补充。
“但其实北极星不是固定的，会随着行星相对位置的变化改变。现在是勾陈一，几十年几百年后很可能就会变成勾陈二了。”
勾陈今天和叔叔聊了很多关于勾吴的事情。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铭牌有关的事情：“叔叔和我说，我的名字是这样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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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只是你们的姓合起来，但也和那个星宿名同名了啊，还是有一些风险的吧。
勾刻还是很担忧。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想通了。勾吴回答他。
「现在的北极星是勾陈一，但不会一直是这颗星。不过，勾陈一会永远都是勾陈一。」
「我希望她也是如此。」
勾刻解释清楚为什么她的铭牌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为你做了这个。”
既没有军籍编号，也没有姓名，只有勾陈星的星图。
不属于军人，不属于战士，只属于勾陈自己的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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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今天之前都蛮讨厌勾吴的。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真的很讨厌啊。我真以为他把渡厄斩留给我，就是为了能杀掉被魔化的他的。”
这件事就永远地搁置了，原本也没有大碍。毕竟勾吴绝对没可能，再对她说清楚了。
但对于勾陈来说，就像是原本平整的路面上突然凸起块石子，虽然踩到了不疼，但总是会注意到。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在意，对不会回头看的勾陈来说就是负担。
她如释重负，“我终于明白了，他对我真正的期待。”
“他希望我永远都是我。”
也正因如此，勾陈才会在明白敌人就是他的那个瞬间，绝不退缩。
“我现在没那么讨厌他了。”
夜晚的山间风大，连心情似乎也随之飞扬起来。
“虽然他是个不太称职的爸爸，不过，他留给我世界上最好的祝福。我姑且原谅一点点。”
止戈说：“小勾早就做到了啊。”
“还差得远吧，人生还很长，说不定之后要经历的冒险还很多。”勾陈张扬得有些幼稚起来：“总之，我希望我以后也可以，像勾陈一那样，就算不是北极星，也能一直闪！”
她用夸张的语气说完，就自己笑了起来。
从上山开始，止戈的心情就一直飘在天上。但他现在稍微地冷静了下来，把一直都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勾陈是任性的。
但是她也是一个会体谅他人的人，似乎每一件事都能兼顾到当事人情感与期望的结果。强大，温柔，但又向往自由。
……
我真的追得上这个人吗？
勾陈笑完了，又对他说道，“抱歉，让你听了好多奇怪的话。”
“没有啦。”止戈回过神，“能知道你的事情，我很开心。”
虽然他的问题是无法求证的假设，但能更了解她，可以离她更近。对止戈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我本来有别的事情找你。结果太兴奋了说了一大堆，不过应该也不迟。”勾陈把自己的铭牌递给他，“给你这个。”
“......诶？”止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结果一下子就又被点着了。
“这个你不是会用的吗，就和银勾那个特制的sian一样的。我今天特地用我的异能养了大半天。”勾陈见他呆住，有些奇怪。
“虽然没有铁勾就没办法直接用这里面的异能，但是抵挡攻击的时候会消耗这里的异能啊。其实很适合小戈吧，因为你是防御系的异能。”
“但是、但是这是你的铭牌啊。”止戈快咬到自己的舌头了，“这是你的东西哦？你不是也需要吗？”
“我的渡厄斩是相同的材质，我用它就好了。”勾陈困惑：“铭牌不是我自己的，要怎么才能送给你。”
这种强力道具算集体财产诶。
勾陈确实没理解到，但是她看到止戈的反应了，他在夜色里也清晰可见地脸红了起来。
这才终于觉得不妥。
“呃.....”勾陈后知后觉，“我想了一下，这上面虽然没写什么，但图案是我的名字，让你戴有我名字的颈饰好像真的蛮奇怪的。”
“要不然我去问问叔叔，能不能破例给你做一个......”反正勾刻说他对勾家有恩。
而这个瞬间止戈终于克服所有害羞的情绪，抓住了她要收回的手，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我想要！”
这下犹豫不决的人变成勾陈了，“但是......这，呃，这是我的名字，你真的要吗？”
她确实没办法拒绝止戈，于是再一次确认。
“嗯！”止戈赶紧点头。
“能把你的铭牌交给我吗？”
他直视勾陈，郑重其事地问。
勾陈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逃但又没那么想逃，陷入微妙的纠结之中。
她有些狼狈地错开止戈的视线，干脆地放弃思考。直接把自己的铭牌交到他手上：“给你给你给你。”
止戈闷闷地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太得意忘形。收敛了一下，说：“谢谢你。”
勾陈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风好大，我要回去了！”
“好。”
但止戈的顺从让她又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莫名其妙：“我把几个异能术式刻在铭牌里，大概是这几种用处……”
第二天一早他们准备离开。
勾陈之后要抽空回来练异能，几个有异能的初中生兴奋地把她往演武场带。小孩太热情，她只来得及说“小戈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就被拐走。
止戈答应她后，发现一旁的勾刻一直在盯着他看。
不是昨天那种若有若无的打量，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啊，是在盯着在衣服下的铭牌看，然后才是看他。
就在止戈想到底要打出什么样的卡组聊天，才能缓解尴尬的时候。勾刻开口了：“你叫止戈？哪个止，哪个戈？”
“.....止戈为武的那个止戈。”
“名字不错，不过你不擅打斗。”勾刻快速地推定，“战力指数......算了，在金时空，这个年纪应该也算合格了。”
他尽量地用一种客观的标准去衡量止戈，但是话里透着股莫名的怨气。
止戈压根不敢接话。
他回想起刚到铁时空时，两个铁勾一下子就认出了勾陈是自己阵营的人。
原来他们互认身份真的有这么厉害，能靠血祭术的差异就认出准确的个体。刚刚那几个小孩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他。
难道说光从异能的层面看，在勾家人眼里自己就等于勾陈。
怪不得勾刻叔叔突然就开始猛烈进攻。
勾刻趁着勾陈不在，碎碎念了一大堆，什么这家伙要到合格还远得很，大哥我该怎么办啊，之类。越说越像在念咒。
勾白珏陪在一边，想着要不要劝劝的时候，被勾刻打发走了。
于是只剩下止戈。
但因为勾白珏的插话，勾刻终于也冷静了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好吧，也许，战斗能力另论。反正同阶段战力指数，应该不会有人比她更能打——没那么好胜，名字好也是优点。”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强调一次。
“而且勾陈......性格像我大哥，你们八成也还没到真的在一起的程度。挺好，这孩子......还能随时跑。”
止戈：......
他觉得该为自己说说话。
“她是自由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勾刻突然加大音量。
“......”止戈不确定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认可这句话，点了点头。
于是勾刻终于放下心来，彻底恢复正常：“......勾陈之后每周会回来学一些异能术。”
勾陈的战斗能力很强，但对于一些血祭术的应用还是不够熟练。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陪她一起来。”
……咦？
“谢谢……叔叔？”止戈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勾刻今天实在是喜怒无常，“我什么也没说！事情会怎么样发展……由她自己决定！”
大抵比较传统的家长对这种事就是很反复无常。
止戈还是觉得有趣，在回家的路上问：“如果小勾有喜欢的人了，你的爸爸会是什么反应？”
“啊？”
但勾陈还是认真思考他的问题，答：“关他屁事。”
怪不得勾刻是那种反应。
止戈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勾陈想了想，“是叔叔对吧？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他说了像是小勾爸爸会说的那种话呢。”止戈把想得起来的碎碎念大致说了一下。
“真是的……”如果那是爸爸，勾陈会直接怼回去。但她对叔叔也是无奈的：“也亏小戈脾气好。”
“因为你们互相猜到对方的反应，我觉得蛮可爱的。”止戈看向她，“如果我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好了。”
“你直接问不就好了……”
勾陈无所谓地说，却在和止戈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有一些不敢看他。
止戈却说：“说不定小勾现在会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蛤，有这么难？”她看向窗外，但还是不服气地问。
“是啊。”
但或许是止戈自己还不想知道答案，因为不想被拒绝。
人生很长啊，失败是很正常的，失恋也是。
但只有被小勾拒绝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因为这件事很重要，我心里有预期的答案。”他想了想：“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问你的。”
“哼？”
有这么了不起。
勾陈想了想：“那好吧，等你想问的时候，我一定会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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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到勾家的学习时间，止戈都陪着勾陈一起。
终于在某一个摸鱼的周末，勾陈找到没有出去约会的雷婷，一进门就猛灌水，然后说道：“小戈最近有点不对劲。”
雷婷挑了挑眉，“？”
“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太敢看小戈的眼睛。”她认真地说。
雷婷：……
“那他挺厉害的……”雷婷想了想她的描述，“不是。为什么你不敢看止戈，是止戈不对劲啊？”
“只是看着他而已，我怎么可能不敢，我什么都敢！”勾陈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所以，肯定是小戈不对劲！”
雷婷想了想内里逻辑，竟然觉得有道理。
她不嫌事大：“那你别看他不就好了。”
“不行！”
“又怎样？”
“那可是小戈。”勾陈说，“如果没及时给到他反馈的话，他会难过死的！”
你倒也想想他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吧。
也不等雷婷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定会克服的！”
“哦。”雷婷本来面无表情，但是又觉得好笑，“那祝你这位，什么都很敢的勇士成功？”
“你为什么突然阴阳怪气，我哪里惹你了。”
她都几个月没嫌汪大东烦了。
“因为我很期待，你以后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反应。”
雷婷刚谈恋爱的时候被勾陈笑了八百遍，总要找机会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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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勾——”
现在是国中的放学时间。
一如既往冲在最前头的勾陈听到他的呼喊，停下来：“啊？”
“你走得太快了啦。”
“我一直都这样走啊，是你太慢了吧！”勾陈嘀嘀咕咕，“那雷婷中万钧又没有这样说过我。”
“但是这条路偶尔还是有车经过......你稍微慢一点好不好。”
“好吧好吧好吧。”勾陈停下来，回头看他：“你快点跟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