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上的鬼面在萤石微光中仿佛活了过来,血红色的宝石眼珠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陆昭雪的手指刚触碰到门环,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窜上脊背,冻得她几乎要缩回手。门环上雕刻着细密的符文,触感如同千年寒冰,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黏腻,像是摸到了凝固的血块。
"这门...是活的?"巫铃躲在陆昭雪身后,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碧鳞蛊王在她腕间不安地扭动,碧绿的身躯泛起不正常的暗红色。
林远山的翡翠烟斗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柔和的绿光:"不是门活,是禁制在呼吸。"他指向门缝处几乎不可见的血色纹路,"血煞禁,厉千绝的得意之作。碰错一下,全身精血就会被抽干,变成门上新的装饰。"
铁十七重重地哼了一声,噬灵重锤上的乌光不安地跳动:"装神弄鬼!让老子一锤砸开!"
"且慢。"谢青符突然开口,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门缝处的血纹。他的血符笔在袖中剧烈震颤,仿佛嗅到血腥的鲨鱼,"这禁制...有古怪。"他转向林远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带我们来这里,应该不止是为了看我们送死吧?"
林远山微微一笑,翡翠烟斗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破解之法就在你们中间。"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谢青符的袖口,"血墨符道,不正是为此而生的么?"
谢青符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按住袖中的血符笔。这是他独创的符术,从未在外人面前施展过。这个林远山,怎么会知道?
云织月的竹杖突然重重敲地:"青符,别听他的!卦象显示...这禁制会反噬施术者!"她的白绸下渗出几丝血迹,显然强行窥探天机又伤了元气。
陆昭雪冰魄剑横在林远山咽喉前:"把话说清楚。"
"很简单。"林远山不慌不忙地吐出一个烟圈,"血煞禁以血为食,但若是遇到更霸道的血...比如融合了九幽子令的血符之力..."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或许会吃撑呢?"
夜无痕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远山身后,无光匕首抵住他的后心:"你在拿我们做实验。"
"互惠互利罢了。"林远山面不改色,"你们想进暗月坊,我想看血墨符道的威力。"他看向谢青符,"当然,选择权在你们。"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青铜门上的鬼面似乎咧开了嘴,露出狰狞的"笑容"。
谢青符突然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掌心。他盯着那摊刺目的鲜红,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试试。"
"不行!"云织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第二次精血损耗!"
谢青符轻轻挣开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温柔:"相信我。"他转向陆昭雪,"帮我护法。"
陆昭雪点点头,冰魄剑上的星河流光暴涨,在众人周围形成一道冰蓝色屏障。铁十七的噬灵重锤横在胸前,巫铃的碧鳞蛊王昂首吐信,夜无痕则无声无息地隐入阴影,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谢青符盘膝而坐,血符笔蘸着掌心血,在空中缓缓勾画。每一笔都仿佛重若千钧,他的手臂颤抖得厉害,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诡异的是,那些血线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符文图案。
"符引幽冥,破妄显真!"
随着咒文念出,血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谢青符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渗出血丝,但他咬紧牙关,笔锋丝毫不停。更惊人的是,他右臂上渐渐浮现出一道幽暗的符文锁链虚影——正是融入他体内的九幽子令显形!
青铜门上的鬼面突然全部睁大了眼睛,血红的宝石眼珠疯狂转动。门缝处的血纹如同嗅到血腥的蚂蟥,蠕动着想向谢青符爬来。
"就是现在!"林远山突然喝道。
谢青符猛地将血符推向青铜门!血符与血纹相撞的瞬间,整个甬道剧烈震动起来!鬼面发出刺耳的尖啸,门上的血纹如同沸水般翻滚,疯狂吞噬着血符的力量。谢青符如遭雷击,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撞在墙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青符!"云织月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白绸瞬间被鲜血染红。
血符与禁制的较量到了白热化阶段。红光与血芒交织,将整个甬道映照得如同炼狱。青铜门上的鬼面一个接一个爆裂,血红的宝石碎片四溅,在墙上留下深深的灼痕。
"不够..."林远山皱眉看着胶着的战况,"还差一点..."
陆昭雪毫不犹豫地冲到谢青符身边,一掌按在他后心:"九转归一,金丹不灭!"精纯的冰魄之力源源不断输入谢青符体内。他的经脉因为外来灵力而剧烈抽搐,但右臂上的九幽子令虚影却因此更加凝实!
谢青符挣扎着抬起血符笔,蘸着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在空中又添了一笔!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青铜门上的最后一张鬼面轰然炸裂!血纹如同被烫伤的蛇,痛苦地扭曲着缩回门缝。厚重的青铜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成了!"铁十七欢呼一声,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青符瘫在云织月怀中,面色灰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右臂上,九幽子令的虚影时隐时现,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他一丝生机。云织月的手紧紧按在他胸口,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竟然开始泛红——那是寿元在燃烧的征兆!
"你疯了吗?"陆昭雪一把抓住云织月的手,"停下!你会死的!"
云织月充耳不闻,白绸下的双眼仿佛穿透了一切,直直"看"着谢青符渐渐灰败的脸。她的竹杖不知何时已经断成两截,杖身裂痕处渗出银色的液体,如同凝固的月光。
林远山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碧绿的丹药:"给她服下。"
陆昭雪警惕地盯着那颗散发着诡异甜香的丹药:"什么东西?"
"九转还魂丹。"林远山将丹药放在地上,退后两步,"能暂时稳住他们的伤势。"见陆昭雪仍不动作,他叹了口气,"若我想害你们,刚才就不会帮忙破禁了。"
陆昭雪咬了咬牙,捡起丹药一分为二,分别塞入谢青符和云织月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两人的气息果然平稳了些许。云织月发梢的红色渐渐褪去,但那一头青丝却明显白了几缕。
"他们需要静养。"林远山收起玉瓶,"但暗月坊里危机四伏..."
"我去。"夜无痕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你们留下照顾伤员。"
陆昭雪摇头:"不,我们一起去。"她看向林远山,"你有办法暂时保住他们的命,对吧?"
林远山与她对视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他从袖中取出两张泛黄的符纸,"血遁符,能让他们暂时进入假死状态,延缓伤势恶化。但最多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就在陆昭雪准备接过符纸时,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像是无数节肢动物在爬行。碧鳞蛊王猛地昂起头,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血蜘蛛!"巫铃小脸煞白,"好多...好多血蜘蛛!"
果然,甬道转角处涌出一片血红色的"潮水"——那是成千上万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每只背上都有一个狰狞的人脸图案!它们所过之处,石壁被腐蚀出阵阵白烟,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厉千绝的看门狗。"林远山脸色微变,"血符破禁惊动了他!"
铁十七的噬灵重锤已经抡了起来:"老子正愁没地方撒气!"
"别硬拼!"陆昭雪厉喝一声,冰魄剑横扫,一道冰墙拔地而起,暂时阻隔了蜘蛛潮,"进暗月坊!快!"
夜无痕一把背起谢青符,巫铃则搀扶着云织月。林远山率先冲向青铜门缝隙,翡翠烟斗在前方开路。铁十七殿后,噬灵重锤疯狂吞噬着突破冰墙的蜘蛛,每砸一下都有数十只血蜘蛛化为血雾,但更多的蜘蛛前赴后继地涌来。
"快!门要关了!"林远山在门内大喊。
果然,青铜门正在缓缓闭合,那些被血符击退的血纹又蠕动着恢复了活力!陆昭雪一把拉过巫铃和云织月,将她们推进门缝。夜无痕背着谢青符闪电般掠入。铁十七怒吼一声,重锤横扫出一片乌光,趁机一个翻滚冲进门内。
陆昭雪刚要跟进,突然脚踝一痛——一只拳头大小的血蜘蛛不知何时突破了防线,锋利的口器已经刺入她的皮肤!剧毒瞬间蔓延,整条腿都失去了知觉。
"昭雪姐!"巫铃的尖叫从门内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是墨牙!巨兽不知何时挣脱了灵兽袋,虽然伤势未愈,却依然凶悍地一口咬碎了那只血蜘蛛!它用头顶着陆昭雪的后背,将她硬生生撞进了即将闭合的门缝!
"墨牙!不——!"
陆昭雪的指尖只来得及触到墨牙的一缕毛发,青铜门就轰然关闭。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墨牙转身扑向蜘蛛潮的孤绝背影,和那双决然的幽绿兽瞳...
门内一片死寂。
陆昭雪瘫坐在地,冰魄剑"当啷"一声掉在身边。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墨牙毛发粗糙的触感,脚踝上的伤口汩汩流出黑血,却比不上心中的剧痛万分之一。
"它...它会没事的..."巫铃哭着抱住她,"墨牙那么厉害..."
林远山沉默地蹲下身,用翡翠烟斗轻轻一点她的伤口。一缕青烟钻入伤口,黑血立刻变成了鲜红色:"毒解了。但..."
他没有说下去。所有人都知道,面对那铺天盖地的血蜘蛛,即使是全盛时期的墨牙也凶多吉少。
谢青符和云织月被平放在地,血遁符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们的呼吸几乎停止,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夜无痕沉默地警戒着四周,无光匕首在暗处泛着冷芒。
铁十七重重地锤了一下地面:"该死的厉千绝!老子一定要把他砸成肉泥!"
陆昭雪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悲痛渐渐被某种更冰冷的东西取代。她捡起冰魄剑,剑身上的星河流光因为主人的情绪而变得异常狂暴。
"带路。"她对林远山说,声音冷得像极北的寒冰,"去找厉千绝。"
林远山深深看了她一眼,翡翠烟斗指向暗月坊深处:"如你所愿。"
暗月坊的全貌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无数萤石镶嵌在穹顶上,如同倒悬的星空。中央是一座由白骨和黑铁搭建的九层高台,每一层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高台周围环绕着九条铁索桥,连接着岩壁上的无数洞窟。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败和某种古老香料混合的诡异气息,让人头晕目眩。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高台顶端那面巨大的血色旗帜——上面绣着一只狰狞的血蜘蛛,正是玄冥宗的标志!
"欢迎来到暗月坊。"林远山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修真界最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