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王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渗出来，带着电流杂音，"我手套感应到震动频率变了。"她搭在林峰肩膀上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为用力抵着防护服绷成了青白的弧度。
林峰的脉冲枪保险早被按到了底，枪管贴着大腿的位置沁出冷汗。
他想起昨晚艾丽娅在飞船里给他看的离星古籍影像——那些记载着"星门"的残页，此刻正随着耳麦里突然响起的电流声在他太阳穴上跳动。"艾丽娅？"他对着通讯器喊，"你说的可能是......"
"是硅基生命的跨维通道。"艾丽娅的声音比平时快了三倍，带着离星人特有的高频震颤，"古籍里说，当能量石核心的共振频率与母星引力波同调时......"
话音被一声闷响截断。
岩壁上的"门"突然像活了过来，石屑簌簌掉落中，一道半透明的光膜从裂缝里漫出来，触到林峰防护靴的瞬间，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不是温度，是某种能量在剥离他皮肤表层的水分，像有无数细针在扎。
"退后！"李将军的吼声炸响在通讯频道，这位总把军帽压得低低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已挤到最前面，战术刀的寒光划破光膜，"张博士，检测这玩意儿的成分！"
张博士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这位总爱摸白大褂口袋里全家福的老教授此刻正半蹲着，戴着手套的手指悬在光膜上方两厘米处："硅基化合物......和离星遗迹的涂料成分98%吻合。"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但多了碳基生物酶的活性特征......这不可能，两种生命形态的基础物质根本无法融合。"
林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三天前和艾丽娅在实验室的争吵——当时他坚持硅基基因无法与人类线粒体相容，而艾丽娅红着眼睛把离星人的基因链投影在全息屏上，那些菱形的硅晶结构在蓝光里明明灭灭："你们总说碳基是唯一可能，但宇宙诞生时，硅和碳本就是兄弟。"
光膜突然泛起涟漪。
王丽的手电筒不知何时重新亮了起来，惨白的光穿透光膜，照见门内的景象——不是想象中的黑暗，而是一片金属铸就的穹顶，无数管道像血管般攀附在岩壁上，最中央的平台上，一台菱形晶体装置正随着嗡鸣缓缓转动，装置表面的刻痕与他们在离星遗迹见过的星图完全一致。
"我的天。"张博士的声音发颤，他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却被李将军一把拽住后领："老东西，命比好奇心金贵。"但将军自己的目光也黏在了那台装置上，喉结动了动，"这他娘的......是实验室？"
林峰没说话。
他的脉冲枪不知何时垂到了身侧，注意力全被平台边缘的一排金属柜吸引——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一叠叠泛着银光的薄片，那是离星人特有的记忆晶体。
更远处，一台造型奇特的计算机正发出规律的滴声，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里，"AsteroidimpACt"（小行星撞击）几个字母格外刺眼。
"王丽。"他突然转身，"调你随身带的量子解码器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女情报员挑眉，手套却已经按上腰间的设备包，"凌晨三点在指挥舱，你盯着我桌上的解码器说万一遇到加密系统......"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峰已经越过光膜，防护靴底与金属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
"林教授！"李将军的喝止被通讯器的杂音吞掉一半。
林峰能感觉到光膜扫过防护服时的刺痛，但更强烈的是掌心的灼热——那是艾丽娅之前塞给他的离星通讯器，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他蹲在计算机前，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一顿，跳出一行离星古语："欢迎，寻找答案的人。"
"艾丽娅！"他对着通讯器喊，"你能听到吗？
这台计算机用的是你们第三纪元的加密协议！"
"保持呼吸频率。"艾丽娅的声音终于清晰了，带着离星人特有的沉稳，"把你的通讯器贴近屏幕，我需要同步脑波频率......林峰，你手心在出汗。"
林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套内侧全是湿的。
他扯了扯领口的密封胶条，目光扫过屏幕角落的倒计时——47:23:11。
那串数字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三天前天文台的警报声还在耳边响："小行星将在72小时后撞击北纬37度，能量相当于十万颗广岛原子弹。"而现在，这台不知存在了多久的计算机里，正躺着可能改写人类命运的防御系统数据。
"解码进度30%。"王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凑到他旁边，解码器的蓝光在她面罩上投下幽影，"这系统在主动引导我们破解......像是故意留的。"
张博士突然发出一声低呼。
老教授正站在记忆晶体柜前，戴着手套的手指悬在其中一枚晶体上方："这些记录的时间......是离星毁灭前二十年。"他转头时，面罩上的雾气结成了细小的冰晶，"上面写着，他们曾尝试用跨维通道转移文明，但需要碳基生命的钥匙。"
李将军的战术刀"咔"地收回刀鞘。
这位向来严肃的军人此刻正盯着平台中央的晶体装置，指节抵着下巴："钥匙......会不会和你们搞的基因融合有关？"
林峰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他想起实验室里艾丽娅的硅基指尖，想起那些在培养舱里缓缓游动的嵌合细胞——他们用了三个月，才让人类线粒体接受了硅基的抗氧化酶。"可能。"他声音发哑，"如果跨维通道需要两种生命形态的能量共振......"
"解码完成！"王丽的欢呼惊得岩壁上的石屑簌簌掉落。
林峰猛地抬头，屏幕上的数据流已全部展开，最顶端的标题是"行星级防御系统-星盾计划"。
他的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三厘米处，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和洞穴里的嗡鸣渐渐重合，像某种古老的共鸣。"艾丽娅。"他轻声说，"我们需要你。"
通讯器里传来衣物摩擦的轻响，接着是艾丽娅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在飞船实验室，已经拿上了基因样本箱。"停顿两秒，她又补了一句，"林峰，你面罩上的冰晶，像极了我们星球的晨霜。"
林峰的手指终于按下"启动"键。
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疯狂跳动，平台中央的晶体装置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那些攀附在岩壁上的管道里，开始流淌起银色的液体——那是离星人的能量液，他在实验室里见过的，能修复细胞损伤的奇迹之水。
"李将军，联系指挥中心。"他站起身，脉冲枪重新握在手里，"告诉他们，我们可能找到救星了。"
将军的应答被突然炸响的蜂鸣盖过。
林峰这才注意到，计算机屏幕边缘跳出一行新的提示："需要硅基-碳基融合体作为能量源。"他转头看向王丽，发现女情报员正盯着平台上的晶体装置，瞳孔在蓝光里收缩成细线："林教授，那装置中间......有个和你基因舱形状一样的凹槽。"
洞穴深处传来更剧烈的嗡鸣。
林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那是艾丽娅用离星能量石碎片给他做的，此刻正烫得几乎要穿透防护服。
他看向通讯器，艾丽娅的头像正在闪烁，旁边显示着"距离到达洞穴入口：12分钟"。
"王丽，保护张博士。"他摘下脉冲枪挂在腰间，朝着晶体装置走去，"李将军，启动所有防御设备。"
将军的手按在耳麦上，脸色突然凝重："指挥中心说，小行星的引力波频率......和洞穴的嗡鸣同步了。"
林峰的脚步顿住。
他抬头看向穹顶，那些攀附的管道里，银色液体流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在液体流经的地方，岩壁上的离星符号开始发出微光，像被唤醒的星辰。
"林峰。"艾丽娅的声音突然近了，带着冷风灌进洞穴的呼啸，"我看到光膜了。"
他转身，就见洞穴入口的光膜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艾丽娅的银色防护服在蓝光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她怀里抱着的基因样本箱上，红色警示灯正在闪烁。
当她的硅基指尖触到光膜的瞬间，整座洞穴的嗡鸣突然拔高了八度，林峰后颈的汗毛再次根根竖起——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强烈的、近乎灼热的期待。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防护手套下的掌心全是汗，"我们需要你。"
艾丽娅的眼睛弯成了星图的形状。
她将样本箱递给旁边的王丽，然后将自己的手放进林峰的掌心。
两股温度——他的灼热，她的冷冽——在防护手套下交融，像两颗本应相克的星辰，此刻却在宇宙的裂缝里，绽放出最明亮的光。
计算机屏幕上，"星盾计划"的启动进度跳到了90%。
洞穴深处传来金属齿轮转动的轰鸣，平台中央的晶体装置缓缓升起，露出下方那个和基因舱完美契合的凹槽。
林峰的目光扫过凹槽边缘的刻痕——那是离星古语的"共生"。
"还差最后一步。"艾丽娅轻声说，她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雾，"需要我们的基因融合体样本。"
林峰摸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能量石碎片在两人掌心发出嗡鸣。
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在培养舱中闪烁的嵌合细胞，想起艾丽娅说过的话："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单一生命的延续，而是不同形态的彼此成就。"
"放进去。"他说。
艾丽娅点头。
她接过吊坠，将能量石碎片轻轻放进凹槽。
洞穴里的嗡鸣瞬间变成了某种悠长的和弦，平台上的晶体装置开始高速旋转，银色液体顺着管道涌向装置核心，在两人头顶形成一个旋转的光茧。
计算机屏幕上，启动进度跳到了99%。
倒计时的数字停在了00:00:01，像在等待最后一个音符的奏响。
林峰看向艾丽娅，透过她的防护面罩，能清晰看见她眼睛里跳动的星光。
那星光和洞穴里的蓝光交融，在他心里酿成了一种比任何科学公式都更动人的答案。
"启动。"他说。
艾丽娅的手指按在了"确认"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