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星图上那团逐渐清晰的阴影，喉结动了动——三天前基因融合实验里，硅基与碳基细胞在培养皿中产生的共振频率，此刻正与引力传感器的跳动曲线完美重合。
"林博士，主脑传来新数据。"王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渗出来，带着她特有的快速语调，"异常区域的光谱分析完成了——不是星云，不是暗物质团。"停顿半秒，"是固态天体。"
林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按终端切换界面，光谱图在两人之间的全息屏上炸开：深紫色基底上跳动着橙红光斑，那是硅酸盐矿物的典型特征，却混杂着地球从未记录过的元素波动。"艾丽娅，你看这个......"他指向光谱中那道细长的靛蓝亮线，"离星的硅基生命核心元素？"
艾丽娅的发梢正从警惕的深紫转为探究的青蓝，她俯身凑近全息屏，硅基皮肤在冷光下泛起珍珠般的光泽："是离星地幔层才有的星髓，但浓度低了三个数量级。"她的手指虚点在靛蓝亮线上，"或许这颗星球曾与离星有过物质交换？"
实验室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对话。
李将军穿着深灰制服跨进来，肩章上的联合政府徽章擦得锃亮，他的目光扫过全息屏，眉峰微挑："王丽说你们发现了新天体？"
"初步判断是未被记录的类地行星。"林峰调出引力模拟图，"质量约为地球的0.8倍，大气层厚度......"他突然顿住，模拟图边缘闪过一道银白反光，"等等，大气成分里有氧气？"
艾丽娅的发梢瞬间泛起浅粉——这是离星人兴奋时的颜色："氧气浓度18%，和地球早期大气接近！"她转身看向李将军，眼尾的荧光鳞片因为激动微微发亮，"如果这颗星球有液态水，可能存在碳基生命！"
李将军的手指在战术终端上快速敲击，通讯器里立刻传来领航员的确认声。
他抬头时，眼角的细纹因为严肃绷得更紧："新航线原本是规避小行星带的安全通道，能漏过这么大的天体......"他没说完，目光扫过林峰手边的基因实验日志，"王丽，查近十年的星际监测记录，看看这颗星球是不是突然出现的。"
"已经在查了。"王丽的投影出现在实验室角落，她推了推银框眼镜，发梢沾着刚从情报室跑来的碎发，"初步比对显示，三个月前的深空扫描里，这片区域还是空的。"她调出时间轴，三个月前的星图上，阴影所在的位置干干净净，"和林博士说的基因共振异常时间点......吻合。"
实验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林峰感觉后颈泛起一层薄汗，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显微镜下的融合细胞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主动向硅基基因片段延伸触须。
他看向艾丽娅，她的发梢正由粉转紫，混合着惊疑的灰——离星人在困惑时才会出现的颜色。
"或许......"艾丽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是基因融合实验产生的场域共振，激活了这颗星球的某种隐藏特征？"她指向全息屏上的光谱图，"就像用钥匙打开了锁，让我们终于看见它。"
李将军的拇指抵着下嘴唇，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张博士，"他对着通讯器说，"准备行星探测设备，包括生命体征扫描仪和土壤采样器。"转身时，他的目光扫过林峰和艾丽娅，"你们俩跟我去指挥舱，五分钟后调整航线。"
张博士的回应带着金属撞击声，显然他正在实验室外的设备舱里翻找："放心，连备用的基因测序仪都装好了！"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抱着密封箱冲进来，额角沾着机油渍，"林博士，你上次说的防辐射采样袋在第三层，我多带了二十个。"
林峰接过密封箱时，指尖触到箱壁上还残留的体温——张博士肯定是从三层实验室一路跑过来的。
他突然想起上周张博士还在抱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此刻却连白大褂扣子都系错了两颗。"航线调整完成。"领航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飞船轻微震动了一下。
林峰看向舷窗，原本稳定流动的星群开始偏移，那团阴影正从模糊的黑丝绒变成清晰的球体，表面覆盖着淡蓝色光晕，像被揉碎的星空裹在玻璃纸里。
"生命体征扫描仪启动。"艾丽娅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离星科技特有的荧光数据流在她腕间流转，"大气层内检测到......"她的呼吸突然急促，硅基皮肤泛起温热的琥珀色，"生物电信号！
不是微生物，是......"她抬头，眼底的光几乎要溢出来，"是多细胞生物！"
实验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李将军的战术终端开始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冲林峰点头："指挥舱需要实时数据，你们准备登陆。"
林峰摸向腰间的安全绳，金属扣环碰撞的声响让他回神。
艾丽娅已经套上了离星特制的环境服，透明面罩下，她的发梢正呈现出罕见的金红色——那是离星人面对重大发现时的颜色。"记得带样本箱。"她递过来一个银色盒子，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如果这里的生命也有硅基特征......"
"我们可能找到基因融合的天然案例。"林峰接过盒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盒盖上的防滑纹。
舷窗外的星球越来越近，淡蓝色光晕里隐约能看到大陆轮廓，像是地球上的苔原，却泛着奇异的荧光。
"登陆小队准备完毕。"张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但语气里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采样器、分析仪、应急医疗包，一样没少。"
李将军拍了拍林峰的肩膀，力度不轻不重："保持通讯畅通，每十五分钟汇报一次。"他的目光扫过艾丽娅的环境服，"如果有任何异常......"
"我们会立刻撤回。"艾丽娅替他说完，发梢的金红更亮了些，"但林博士说得对，这可能是解开基因融合之谜的钥匙。"
林峰看向舷窗，星球表面的荧光越来越清晰，像有人在暗夜里撒了把星星。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飞船推进器的嗡鸣，在胸腔里敲出急促的鼓点。
艾丽娅的手突然覆上来，隔着两层手套，他依然能感受到那抹独属于硅基生命的清凉。
"该出发了。"她说。
登陆舱的舱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林峰最后看了眼指挥舱——李将军还站在全息屏前，王丽的投影正在快速翻动数据，张博士抱着备用设备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而舷窗外，那颗泛着淡蓝光晕的星球正越来越近，表面的荧光像在召唤，又像在警告。
他摸了摸胸前的通讯器，里面还存着三天前艾丽娅的语音："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找到两种生命共存的答案......"
此刻，答案或许就在舱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