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醋阿醋 作品

第50章 去而复返

绿苹与红杏不过是去准备些热水,随时都可能进来,想到这茬,棠棠慌忙睁开眼睛,挣脱桎梏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拧身过来离他远了些,纤薄的背不经意撞上身后小几的角上,又没收力,疼得她眉头轻皱。

下一瞬,季宴淮倾身过来,平日里没甚情绪的漆黑眸子里映着暖黄的烛光,倒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疼么?”

他左手撑在榻上,右手覆在她刚刚被撞的地方轻轻按着,然后侧头问她。

这样一来,棠棠便像是被他半抱在怀中,这会儿又转头与她说话,唇几乎贴近她的耳朵,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淹没其中。

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从她的耳尖蔓延,她不自在地躲开他,摇了摇头,“不疼了。”

其实也就是刚刚撞到的那一瞬间疼,可季宴淮这般紧张的模样,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

听她这般回答,季宴淮便坐直了身子。

目光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前些日子虽也来过,可那也不过是趁着她睡着,匆匆来看一眼罢了,哪里注意到屋中的布置。

檀架上摆着各式精巧有趣的小物,虽不是什么珍宝,却也足见布置这屋子的人用心,细颈白瓷花瓶里插了几朵荷花,上面虽还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到底有几分蔫了。

“有些蔫了。”他点评道。

棠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早晨采的,这会儿蔫了也没什么奇怪得,便淡淡应了一声。

他眼神又突然落在窗前一个紫檀架子上,那上面置着一个广口折枝牡丹花盆,里面清水漾漾,正浮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雁,甚至主人还十分巧思地装饰了水草与鹅卵石。

他突然想起昨日得到的消息。

想着,便慵懒地靠在身后的引枕上,下巴微擡,眼神落在那只碍眼的大雁上,“那是什么?”

棠棠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心中有些疑惑,堂堂的太子殿下连大雁都不识得?

可仍老实回道,“大雁。”

瞥见季宴淮射过来的不满眼神,她这才恍然明白,“这叫水上浮,饶州乞巧节应当是时兴送这个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道。

毕竟以前在桐花村时,她可没见过这个东西。

“你可知送大雁是什么意思?”

季宴淮眼神瞥过她,忽地瞧见她手上的刺绣也是一只大雁,竟与那盆中的大雁一模一样,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快,幽幽问道。

“大雁就是大雁,还能有其他意思不成?”

棠棠疑惑地看向他,见他脸色不虞,心下十分奇怪。

她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倒是显得季宴淮有些斤斤计较了。

可嘴中仍道,“在陈国,这男子只有在下聘时才会送女子大雁。”

棠棠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知道这是男子送我的?”

季宴淮十分了解棠棠,自知她若是直到这大雁的含义,便不会再将这东西放在眼皮底下,这才说了一通。

谁知,竟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棠棠见他不再说话,哪里还能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心中有些恼意,他居然在青府中都派人监视她!

总是这般,好似不管自己在哪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被人这般监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棠棠冷哼一声也懒得听他回答了,撚起针继续自己的刺绣。

想来自己也不必担心,他既能在青府安插眼线,想必若绿苹两人回来,他也有法子拖住她们的脚步。

毕竟棠棠太子殿下,怎么被撞见夜闯姑娘家的闺阁。

想通这一茬,她便专心自己的刺绣。

季宴淮瞧着旁边的姑娘生了气,刚刚懒懒靠在引枕上的身子不由坐直了些,他轻咳一声,可棠棠连眼皮也未动一下。

夜色沉沉,清风拂过窗外的繁密的枝叶,发出细微的声响,和着清脆绕耳的虫鸣,像是一首令人欢快的曲子。

“你这俩丫头去了这么久,应当是快回来了吧。”

他盯着她半阖的睫毛,轻声道。

虽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被人撞见,棠棠还是有些心虚。

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般轻轻闪动一下,而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她一生气,平日里娇妍的小脸就多了几分清冷,樱唇微抿,刺绣的动作也比刚刚快上几分,季宴淮看着她粉白的侧脸,脑海中突然察觉到了自己如今的异样。

似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那般失控。

“你还不走?”

棠棠察觉到旁边的人盯着她的侧脸,如同老僧坐定了一般,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开口,忍不住开口催促。

晃晃烛光下,她白皙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眼含嗔意,如同那画里的窈窈仕女。

季宴淮忽地轻笑一声。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他脑中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

从一开始他落到桐花村为棠棠所救,到如今他想方设法将人心甘情愿将人留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了吧。

“你拿些点心过来,姑娘晚膳时没用多少,等会儿怕是要饿。”

“那你先回去,我再去厨房一趟。”

绿苹和红杏两人交谈的声音渐近。

听着外面的动静,旁边的姑娘虽故作不在意,可时不时飘忽到他脸上的目光,倒是将她焦急的心情暴露无遗。

“不逗你了。”

他收回思绪,笑道,俯身靠近她,如蜻蜓点水般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棠棠知道他的德行,每每见着她,若不占点便宜,他是不会走的,更何况,以往在长宁殿时,他做的可比现在过分得多了,便也不再计较。

脸上甚至有丝松了口气的笑。

瞥见季宴淮打趣的眼神,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如今面对季宴淮的底线着实太低了些。

“唉……”

她看着季宴淮的灵巧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姑娘,水好了。”

绿苹从外面进来,说道。

在湢室里虽有些热,可此时洗完身上不由得松快了许多,此时叫风一吹,夏日夜里的闷热消散了不少,棠棠站在半开的支摘窗前,还要将窗牖推开些,就被进来的绿苹阻止。

“姑娘莫要贪凉,小心着了风寒。”

棠棠瞧着她微拧起的眉毛,也没再勉强,只将绿苹递过来的薄衫子披在肩头。

小几上摆着一盘子精致可爱的糕点。

“这是红杏刚刚从厨房拿来的?”

棠棠拈起一块,不由得问道。

绿苹正替她铺着床,头也没擡地答道,“是。”

青府厨子最喜欢做的便是各种软软糯糯的糕点,可今日,竟是酥脆口的,棠棠觉得有些稀奇,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酥脆的声音便从口中响起。

她手撑着下巴,瞧着绿苹忙碌的身影,眼神突然停在那檀架上的细颈花瓶上,适才还有些发蔫的荷花此刻水灵灵的,哪里还有半分颓意。

绿苹随着她的眼神望过去,不由得惊讶,“怎么过了这么一会儿这荷花竟如刚采的一般?”

棠棠拿出手帕沾了沾嘴角,眼神落到自己面前这盘酥脆的糕点上,今日在外祖母和祖母的屋里,瞧见的都是红豆糯米糕和桂花糕,怎么就她这里是玫瑰酥?

想着刚刚去而复返的人,棠棠心中莫名一悸。

翌日一早,曦光刚刚扑在窗楞上,青荷青薇便到了行止院。

“红杏,二姐姐还未起么?”

红杏眼瞧着眼前一粉一碧的窈窈少女,心下感叹这青府姑娘的容貌,脸上不由得就带了笑,“回四姑娘五姑娘,我们姑娘还未起呢。”

“啊?那你快去叫二姐姐起来,三姐姐都快收拾好了。”青薇略有些失望地说道。

今日乞巧节街上定是十分热闹,可她们晚上还得回府,若不早些去,可玩不了多久了。

红杏见她红唇微嘟,笑道,“五姑娘不必着急,我们姑娘平日里也就是这个时辰醒了。”

“好吧,那我们先去前面等着二姐姐。”青薇道。

倒是平日里性子也十分活泼开朗的青荷今日看着有几分沉默。

听见青薇与红杏告别,这才回过神朝她一笑。

两人走后不就,棠棠便醒了。

绿苹正端着水进来,就瞧见棠棠趿着鞋子正要从床上下来,她笑道,“姑娘醒了?刚刚四姑娘五姑娘已经来过了呢。”

棠棠自是知道她们姐妹俩的活泼性子,只笑了笑,倒是也没有多问,接过绿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刚刚的睡意瞬间消散了不少。

等她收拾好,那轮晕着金黄色的太阳已经跃上了云层,棠棠擡手遮在眉间,眯着眼睛瞧了瞧,忽地叹了口气,朝旁边的红杏眨眨眼睛,“我今日不想出去了。”

那云上趴着的太阳一瞧着就十分灼热,到了午间,怕是更热了,到时候不仅额头热出汗水,怕是背上也是湿漉漉的,黏着一层薄薄的衣服,难受极了,哪里还有半分愉悦可言。

“二姐姐不必担心,今日我们游湖,定是不会热的。”

青萝刚刚到了门外,正好听到棠棠这番话,不由得笑道。

平日里二姐姐温柔体贴,没想到还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棠棠刚刚跨出来,青萝便上前挽着她的手臂,一路往前边儿去了。

青荷青薇正立在马车前,与一位白衣公子说着话,旁边还站着一蓝衣公子,看着倒是十分眼生。

“穿蓝衣那位是瞻哥哥的表哥,唤作姚谦,他的父亲便是饶州刺史姚甫之。”青萝或是察觉了棠棠的疑惑,轻声在她耳边解释道。

“不过倒是奇怪得很,这姚公子虽与瞻哥哥关系亲密,与我们一道,倒是头一次。”

棠棠听着青萝的话,只含糊应了一声,她此刻只希望阿萝说的是真的,今日的游湖并不热。

前面几人听见动静,便转过头来,玉瞻眼神在棠棠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朝青萝笑道,“可就等你们俩了。”

棠棠随着青萝朝玉瞻福身。

玉瞻也回揖了一礼,然后朝两人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姚谦。”

姚谦年龄比他们大些,行为举止也十分沉稳,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结实,与玉瞻的青竹挺拔不同,他倒是像一棵粗壮甚至有些粗糙的大树。

见着棠棠与青萝两位娇美的姑娘,没有一丝扭捏,如同见着兄弟一般抱拳,“两位妹妹好。”

声如洪钟,狂放不羁。

让玉瞻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不过,他这番坦荡的模样倒是让几位姑娘没了刚刚的别扭,大大方方福了一礼,“姚公子。”

一行人上了马车朝今日的目的地去了。

不过马车行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