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不嚼 作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应承

可如今……她垂眸看向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腹上因常年握笔而生的薄茧清晰可见,那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依仗。,墈_书¢屋·晓/税·罔- \更`芯·嶵?筷¢

“起来吧。”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地上凉,仔细伤了身子。”

云贵姬怔怔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态度的转变。

乔瑾却没有看她,只是缓缓转过身,望向被风雪模糊了轮廓的宫墙,远处坤宁宫的飞檐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伸出手,任一片雪花落在掌心,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随即轻声道:“你的话,本宫记下了。只是此事……容本宫想想。”

想想?

绿萝心中一紧,想劝又不敢开口。

云贵姬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叩首在地,额头撞在积雪覆盖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娘娘!谢娘娘!”

风雪更急了,将亭内的对话彻底卷向深宫深处。

乔瑾望着掌心渐渐融化的雪花,那一点湿意顺着纹路渗入皮肤,竟比暖炉的热度更让她心惊。

她知道,从云贵姬跪在她面前的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齐′盛`暁_税_旺′ /冕-废?岳~黩/

乔瑾指尖的雪花融成水珠,顺着掌纹滑入袖中。

她忽然转身,目光掠过云贵姬额角沾染的雪沫,语气冷得像檐角垂落的冰棱:“还跪着做什么?雪粒子打在石板上,仔细冻坏了膝盖。”

云贵姬猛地抬头,睫毛上的雪珠簌簌掉落。

她看见乔瑾袍角的暗纹在风雪中沉沉浮动,那双总含着温意的眼此刻覆着层薄冰:“娘娘……”

“本宫说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乔瑾的声音被风卷得零散,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绿萝,取本宫的暖手炉给云主子。让小厨房备些驱寒的姜汤,送去她宫里。”

绿萝慌忙应下,刚要解下腰间的手炉,却被乔瑾抬手止住。

她望着云贵姬瑟缩的背影消失在九曲桥尽头,才缓缓攥紧了自己冻得发红的指尖:“不必了。让她快些回去,仔细冲撞了贵人。”

这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往回走。狐裘大氅的毛领扫过廊下的红梅,震落几瓣沾雪的花萼。

绿萝捧着斗篷追上去,看见自家娘娘望着坤宁宫方向的眼神,比檐角垂落的冰锥还要凉:“小主,这雪越下越急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6′妖`墈*书,旺- ?冕^费-越^犊?”

乔瑾没有应声,只任由风雪将发间的玉簪染白。

直到跨进殿门的刹那,她才骤然停步,望着掌心未散的湿意低声道:“去煮碗姜茶来,要最浓的。”

内室的暖炉烧得正旺,乔瑾接过绿萝递来的姜茶,却未立刻去喝。

茶汤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映得窗纸上的雪影明明灭灭。

直到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颤,她才忽然问:“你说,这宫里的雪,何时能停?”

绿萝正往炉子里添碳,闻言手一顿:“小主,这数九寒天的……”

“是啊,数九寒天。”乔瑾打断她,将半杯姜茶一饮而尽,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滚下去,却驱不散心底那点比冰雪更冷的惊悸,“可总有些东西,比风雪更能冻伤人。”

与此同时,云贵姬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宫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覆雪的宫道上。

路过朝阳殿时,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惊得她下意识抬头——却见明黄窗纱后闪过一道身影,随即传来女子含笑的声音:

“这都快落雪子了,谁还在外面晃悠?”

云贵姬心头一紧,正要低头快走,却听殿内的丫鬟惊呼:“娘娘快看!是云贵姬!您瞧她那肚子,在雪地里走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丽昭仪扶着腰肢凑近窗边,凤眸微眯地望着那抹匆匆而过的身影。

她腕间的赤金镶宝石镯子撞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下雪天不在宫里猫着,往御花园方向跑什么?难不成是御花园那里开了什么好东西?”

“谁知道呢,”贴身丫鬟嗤笑一声,“不过说起这肚子,整个后宫也就她金贵些——倒是娘娘您,这几日总说腰酸,可得仔细些。”

丽昭仪抚着自己平稳的小腹,望着云贵姬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金贵?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金贵玩意儿。只是不知啊……这雪底下埋着的,究竟是玉还是石头?”

话音未落,她忽然按住腰侧,眉尖蹙起:“去,让小厨房炖碗燕窝来。顺便……盯着点云贵姬宫里的动静,仔细别让什么脏东西,污了咱们朝阳殿的地。”

丫鬟领命而去,殿内只余下丽昭仪望着窗外风雪的身影。

她指尖轻轻叩着窗沿,目光追着一片盘旋的雪花,直到那雪沫子落在廊下的金砖上,悄无声息地化了。

云贵姬刚踏过门槛,廊下铜灯的光晕便映出她斗篷上簌簌掉落的雪沫。

话音未落,春桃已扑到门边,指尖刚触到她冻得发紫的袖口,便惊得缩回手:“小主!您这手怎么冰得跟雪块似的?”

另一个丫鬟夏荷捧着暖手炉踉跄上前,暖炉的热气刚贴上云贵姬手腕,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斗篷被春桃慌忙解下,抖落时带出几片粘在毛领上的雪花,砸在青砖地毡上碎成水珠:“我的小祖宗!这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您怎么不多待片刻?奴婢早把地龙烧得旺旺的,还备了刚熬好的姜汤……”

“先别管这些。”云贵姬扶着夏荷的手往内室走,鞋底的积雪在地面拖出湿痕,“快取干净袜子来,方才过桥时不慎踩了水洼。”

她话音微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后怕,指尖攥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方才乔瑾递来又收回的暖手炉留下的余温残影。

夏荷跪在脚踏边替她解下湿鞋,指尖触到她脚踝时猛地抬头:“小主!这袜子都冻硬了!”

她话音里带了哭腔,慌忙将备好的厚棉袜塞进暖炉笼屉里烘了烘,才小心翼翼套上那双冻得泛红的脚。

春桃已将姜汤端来,碗沿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云贵姬低垂的眼睫:“小主快趁热喝了,奴婢再去抱床棉被来,您得焐焐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