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走后,乔瑾刚要将茶盏搁在案上,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s,h!u·b`x!s`.?c.o-m?
她转身掀起棉帘,就见顺妃披着银鼠斗篷立在梅树下,指尖正拨弄着枝头残雪,耳垂上的东珠坠子在风雪里晃出冷光:“宸嫔妹妹果然是个妙人,这雪夜喝着热茶,可还记得方才轿子里的暖?”
乔瑾浑身一僵,茶盏险些从手中滑落。顺妃却轻笑一声,踩着积雪走近,靴底碾过冻硬的梅瓣发出脆响:“妹妹莫怕,我不过是来瞧瞧这绿萼梅——听说昨夜陛下在此赏梅,竟连朝服上都沾了香气呢。”
她抬眼望进乔瑾眼底,忽然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落雪,指尖划过她耳后时压低声音:“妹妹可知道,这雪顶茶要用初雪化的水来泡才最香?就像有些心事,非得在雪夜里说......才显得真。”
乔瑾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廊柱上,闻见茶盏里飘来的清香中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正是顺妃常用的香调。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步辇里,君景珩曾说“有朕在”时的语气,掌心不由得攥紧了袖口:“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个笨人,哪里懂得这些风雅。”
顺妃盯着她泛白的指节,忽然从袖中摸出枚红绳腕饰,金丝编的绳结上缀着颗东珠,在雪夜里泛着冷光:“笨人?可妹妹腕间这红绳......”
她忽然凑近,在乔瑾耳边轻笑,“昨夜可是系在陛下腕上的?”
廊下灯笼忽然被风吹得剧烈摇晃,乔瑾望着顺妃指尖晃动的东珠,想起坤宁宫的鎏金熏炉,想起皇子所里太医说的“积热”二字。ˉ±&精¥武-?.小:?1说′?网a ?-2追?最±!?新$¥章??节)
她深吸口气,将茶盏轻轻搁在廊下石桌上,雪粒子落在茶水里激起细小的涟漪:“娘娘若是喜欢这红绳样式,臣妾改日让人送些花样过去。只是这雪夜天寒,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别冻着了身子。”
顺妃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忽然伸手取过茶盏,轻轻吹开浮沫饮了一口:“茶是好茶,只可惜......”
她指尖摩挲着盏沿,忽然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放,瓷器与冰雪相击发出清响,“凉了就不好喝了。”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宫人的唱喏声,小德子的尖细嗓音在风雪里格外清晰:“陛下有旨,着宸嫔娘娘即刻前往御书房侍墨——”
顺妃挑眉望向乔瑾,见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荷包,那里鼓起一小块,正是今早君景珩塞给她的龙脑香墨。
雪粒子落在乔瑾发间,却比顺妃眼底的光要柔和许多:“娘娘且慢用茶,臣妾先告退了。”
看着乔瑾匆匆离去的背影,顺妃弯腰拾起方才被风吹落的茶盏,指尖掠过她方才触碰过的地方,忽然轻笑出声。
梅枝在风中轻颤,落雪掉进茶盏里,将那抹碧色搅成片混沌,倒像是她方才在乔瑾眼底看见的——那点被雪水浸过的,却怎么也冻不凉的热意。.d~1\k!a*n¨s-h-u¢.¨c′o?m/
乔瑾踩着积雪冲进御书房时,发间的梅花簪子已歪到一边,鹅黄裙摆上结着细碎的冰碴。
君景珩正立在书案前研磨,墨块在砚台里转出圈儿涟漪,听见动静时抬眼望来,目光在她湿透的裙角上顿了顿,指尖却继续碾着墨块:“顺妃找你说什么了?”
她心口一跳,慌忙福身,发簪上的珍珠坠子晃出细碎光影:“陛下怎知...顺妃娘娘方才去了君心殿?”
砚台里的墨汁忽然浓了些,君景珩将墨锭搁在笔架上,转身时袖中滑出半片干花——正是今早她夹在他奏折里的绿萼梅。
“御花园的梅树都在朕眼皮子底下。”他走近两步,替她摘下发间歪斜的簪子,指尖擦过她冻红的耳垂,“何况她赏梅为何捧着暹罗雪顶茶?那茶盏...可是去年朕赏给她的。”
乔瑾望着他指间转动的簪子,忽然想起顺妃方才提起红绳时的眼神,喉间泛起涩意。
可抬眼看见他眼底未褪的关切,到嘴边的话又转了弯:“能有什么要紧话?不过是说这绿萼梅开得别致,顺道瞧臣妾衣裳湿了,让丫鬟送了盏茶来。”
君景珩忽然轻笑,指腹蹭过她唇畔:“茶盏上的沉水香都沾到嘴上了,还说没说别的?”
乔瑾浑身一僵,这才想起顺妃方才喝茶时指尖划过的盏沿,耳尖霎时红透。
他却不再追问,转身取过架子上的狐裘披在她肩上,皮毛蹭过她鼻尖,带着他惯有的龙涎香。
“明日让内务府给顺妃送些祛寒的药材。”他替她系紧狐裘带子,指节有意无意擦过她锁骨,“毕竟...她若再在雪夜里乱跑,怕是要冻坏了这张爱打听的嘴。”
乔瑾抬头望他,见他眼角微挑,哪里是在说顺妃,分明是在笑她方才的遮掩。
砚台里的墨香混着炭盆暖意漫过来,她忽然想起暖阁里未写完的《舟水图》,想起他用朱砂改字时落在她腕间的痕迹。
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狐裘带子,却被他一把攥住,按在书案上。 “下次再敢瞒着朕...”他低头咬住她耳垂,声音里混着墨香与雪气,“就罚你在这砚台里泡上三日三夜,看你还会不会说假话。”
乔瑾浑身发软,听见自己心跳声震得耳鼓发麻,却在这时瞥见他腰间挂着的红绳——正是今早她塞进他袖口的那根,此刻正系着枚新刻的玉牌,牌面上“瑾”字用朱砂描得鲜红。
雪粒子忽然扑在窗纸上,御书房的烛火晃了晃,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
乔瑾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忽然伸手勾住那根红绳轻轻一扯,玉牌撞在他心口发出清响:“陛下若罚臣妾,总得先说说...这玉牌何时刻的?”
君景珩低笑出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着狐裘与锦缎,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
他忽然取过案头的朱砂笔,在她掌心轻轻画了道——是朵半开的绿萼梅:“昨夜你在梅树下研墨时,朕便让玉作刻了。”
他吹了吹她掌心未干的朱砂,热气扑得她发痒,“这样...你就永远在朕掌心里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乔瑾望着掌心的朱砂梅,忽然想起顺妃指尖的东珠,想起皇后腕间的翡翠。
可此刻御书房的暖意在她四周漫开,君景珩的体温混着墨香将她裹住,那些冰冰冷冷的东西,竟都成了远处模糊的雪影。
“陛下可曾听过‘赌书消得泼茶香’?”
她忽然抬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臣妾别的不会,倒是能与陛下赌一赌...这红绳,究竟是谁先松开的?”
君景珩挑眉,指尖顺着她发丝滑到后颈,将那根红绳轻轻一拽,她便跌进他怀里。
砚台里的墨汁晃出边缘,在宣纸上晕开团云雾:“赌就赌。”他低头吻住她发顶,声音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不过朕要加注——若你输了,便用这朱砂,在朕心口写个‘瑾’字。”
雪光映得屋内一片皎白,乔瑾望着他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漫天风雪都成了伴奏的。
她指尖抚过他胸前的龙纹刺绣,触到底下温热的皮肤,听见自己轻声应下的话,竟比方才顺妃茶盏里的雪顶茶还要清甜:“好,臣妾...赌陛下永远不会松开。”
但是乔瑾嘴上说着这些动听的话,她的脸上却是没有多少的情绪,心里更是没有多少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