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率队又来到一处屯田之地,此处已是第十二处屯田所。
望着眼前的景象,辛弃疾眉头微微皱起,却并未有丝毫退缩之意。
他仔细探查着,心中早有盘算,这片土地虽贫瘠,却有着巨大的潜力,只要规划得当,定能再造一片丰饶的乐土。
“来人!”辛弃疾高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不一会儿,几个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匆匆赶来,他们是那日辛弃疾从军中及归南人还有流民中挑选出来的得力干将,对辛弃疾极为敬重,至于没到的其他人早已负责了之前经过的屯田所。
“将军,有何吩咐?”为首的汉子恭敬地问道。
辛弃疾指着眼前的土地,目光坚定地说道:“从今日起,你们几个便要在这里扎根,开垦荒地,兴修水利。你们即刻去召集民夫,准备好农具,明日一早,正式开工!”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接下来的日子里,辛弃疾整日忙碌于巡视各处屯田工地。
他亲自参与规划各农田的布局,指导民夫挖掘沟渠,引水灌溉。
烈日炎炎,他却不顾酷热,穿梭于田间地头,与民夫们一同劳作。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脸上也沾满了尘土,但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全神贯注地指挥着各项工作。
“将军,您歇一歇吧,这些粗活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一位民夫心疼地说道。
辛弃疾微微一笑,拍了拍民夫的肩膀,说道:“大家都在辛苦劳作,我又怎能偷懒?且这屯田之事,关乎重大,我须得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在辛弃疾的带领下,各屯田点的民夫们干劲十足,屯田工程进展顺利。
然而,问题也接踵而至。
由于新地久未开垦,土地坚硬,锄头下去,往往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进度十分缓慢。
“该要误了农时了,这可如何是好?”一位民夫焦急地说道。
辛弃疾看着眼前的土地,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老丈莫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们可采用轮耕之法,大家先集中精力将一半土地翻松,进行深耕,另一半过后再开垦,也能蓄养地力。如此一来,既能节省人力,又能提高效率。”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
在辛弃疾的指导下,民夫们改变了耕作方式,果然,进度明显加快。
与此同时,辛弃疾还不忘安抚民夫们的情绪。
他深知,屯田工作的艰辛之处,若不能让民夫们安心,则很容易引发骚乱。
因此,他时常在地头间与民夫们交谈。
“大家放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将这片荒地变成良田。待秋收之时,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辛弃疾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流淌在民夫们的心中,让他们充满了希望。
在辛弃疾的不懈努力下,屯田工作逐渐走上正轨。
一片片荒地被开垦出来,一条条沟渠纵横交错,农田里的庄稼也开始茁壮成长。
看着眼前的景象,辛弃疾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久未作词的他随性赋词一首。
《鹧鸪天?芍陂屯田作》
破阵子里说平戎,如今耒耜换雕弓。
万字策成渠水绿,千军垦就稻云浓。
芍陂月色中。
火耕处,水声隆,断碑犹记楚相功。
腰间剑穗沾泥露,袖底兵书化雨风。
笑谈北望烽。
————————
冶山的晨雾被第一声锤响震碎时,辛弃疾已踏着矿渣来到铁坊前。屯田既已步入正轨,那接下来就要解决冶铁之事。
只见铁坊内三座三丈高的炼铁炉并排而立,炉身用耐火黏土混合铁矿粉夯筑,炉口喷出的火星溅在青石板上,宛如撒了一把赤金。
“将军,第一炉铁水要开了!”负责冶铸的老匠师拄着铁钳赶来,胡子上挂着铁屑,活像披了层银霜。
老匠师指向左侧炉台,四名精壮铁匠正合力转动轮盘,牛皮风囊鼓胀如牛,将炉火吹得噼啪作响。
辛弃疾凑近炉口,见炉内的铁矿石已熔成暗红的铁浆,粘稠如粥。
炉壁上嵌着的几块煤饼正爆出蓝焰——这是他从另一个时空记忆中带来的冶铁秘法,用煤炭代替木炭,火力更猛且耐烧。
“老师傅,按昨日试铸的比例,多加两成石灰石。”
老匠师应声,从腰间革袋抓出一把白色粉末撒入炉中。霎时间,铁浆表面浮起一层青灰色的渣滓,随着风囊的鼓荡缓缓翻滚。
辛弃疾拾起一根铁棍搅动铁浆,棍尖挑起的铁丝在晨光中拉出晶亮的弧线,冷却后竟呈现出细密的螺纹。
“这是灌钢法的妙处,”他对围观的商贾代表扬了扬铁棍,“将生铁与熟铁分层叠放,以泥封炉,高温下生铁熔液渗入熟铁,炼成的钢刀能砍断铁钉而不卷刃。”
说话间,右侧炉台传来巨响,一名铁匠用长钳夹出一块方铁,铁锭表面密布蜂窝状气孔——这是火候过老的征兆。
“停!”辛弃疾掷出铁棍,不偏不倚打在风囊的绳扣上。
鼓风骤停,炉内火焰顿时转暗。他蹲身检视铁锭,指腹擦过气孔,沾了满手铁灰:“火候过了三分,这炉钢只能锻打农具。”
转头对商贾代表道,“按铁坊章程,此炉不合格,出资的商贾需赔偿三成工本。”
为首的盐商脸色发白,袖口的锦缎被火星烧出几个小洞。他望着炉台上堆着的不合格铁器——既有弯如镰刀的锄头,也有刃口卷裂的腰刀——终于咬牙道:“辛大人果然严苛。只是这灌钢法太过耗费钱财,能否改用寻常冶铸?”
“寻常冶铸的刀枪,能挡得住北魏的重骑兵?”辛弃疾抄起一柄新铸的斩马刀,刀身映着炉火,竟似有水光流动。
他走向场边的铁甲木桩,刀光一闪,桩上的铁甲应手而裂,露出底下未损的木桩。“诸位请看,此刀用灌钢法锻打百次,刃口能嵌进铁钉而不崩。”
商贾们发出低低的惊叹。
为首的商贾摸出算盘飞快拨动,算珠碰撞声混着风囊的呼哧声,忽然顿住道:“若按此法治铁,兵器成本要涨五成,但销路能增十倍。某愿再加两成股金,只求独家供应边军甲胄。”
辛弃疾冷笑,从袖中抖出《铁坊章程》副本,羊皮纸在火光中泛着油光:“章程第七条写明,兵器由官府统一调配,商贾不得私售。至于农具,可按市价的七成供给屯田户。”
他指向远处屯田起伏的稻浪,“看见没?屯田收的新稻,一半用来换你们的铁器。”
此时第三座炼铁炉传来轰鸣,炉盖被气浪冲得跳起三尺高。
老匠师手持长勺探入炉内,舀出一勺铁水缓缓倾倒——铁水在空中凝成细珠,落地时竟叮当作响,宛如撒了一把铜子。“将军!是好钢!”老匠师的喊声带着颤抖。
辛弃疾接过铁勺,见勺底凝着的钢块纹理如流水,对着天光一照,竟透出淡青色的光晕。
他想起年轻时在济南见过的百炼钢剑,此刻掌心的钢块虽小,却有相似的锋芒。
“立刻开模,先铸五百柄斩马刀,刀鞘用芍陂的桑木制作。”
夕阳西下时,第一批成品兵器摆满了演武场。辛弃疾逐一检视,斩马刀的刀背刻着“元嘉”两个大字,刃口能削断发丝。
又见一旁铁蒺藜的尖刺淬了毒液,在暮色中泛着蓝光。
就连屯田用的锄头,锄刃也嵌了钢条,比寻常农具锋利三倍。
“将军,商贾们送来了分红。”亲兵捧着木匣上前,匣内的金饼映着炉火,与冶山的铁矿相映成趣。
辛弃疾却指着炉台角落的一堆废铁:“告诉他们,先把这些不合格的农具回炉重铸。至于分红,换作硫磺硝石,越多越好。”
夜风吹过冶山时,铁坊的炉火已化作漫天星斗。
辛弃疾站在炉顶眺望,见远处芍陂的水面映着铁光,宛如一块被擦亮的铜镜。
他摸出怀中的《刍荛十论》,在增加的“冶铁”批注空白处写道:“铁为军骨,农为军肉,二者相济,方可北定。”
笔尖顿处,一滴铁渣落在“北定”二字上,凝固成一枚微型的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