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三闲 作品

不讲理

不讲理

休息站停着几辆私家车,一辆货车。

私家车外站着几个人在吃东西,货车司机叼着烟检查轮胎防滑。

陆卓衍个子高,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好,平时又很会穿衣服,别看他穿得懒懒散散,这些衣服特别挑人,挑身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驾驭。

他走到哪儿都是吸睛体,周围人视线都集中过来,时不时打量着这位帅哥。

再有他那辆轰鸣声惊人的跑车加持,把纨绔子弟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棠月推开车门走下来,那些人的视线又注意到了她。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总是引人注目。

她情绪早已恢复,整理了一下斜挎包,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坦坦荡荡地点亮屏幕,上面还真躺着三个未接电话,均是来自陆卓衍。

棠月顿觉不好意思,“你担心我?”

说完,又觉得陆卓衍肯定会说难听的话否认,在此之前,先转移话题,“我过去一直是这样生活,你不会想把我绑在身上吧?”

陆卓衍看了一眼小卖部,站在她身边,比她高出一届的身体自然地笼着她,无声而强势的占有欲。

他伸出手来牵她,“你要是布鲁,我肯定给你拴根狗绳。”

欠嗖嗖地补了句,“纯金打造。”

“你竟然有特殊癖好。”棠月仰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手顺从地回握着他。

察觉到回应,陆卓衍长指穿进她的指缝,强势扣住,“我什么癖好,你慢慢就知道了。”

“等着被我折磨吧。”

棠月耸耸肩,“我饿了。”

陆卓衍牵着她往小超市走,“出息。”

他一直走在风口,给她挡住冷风,下巴颏儿点点她的肚子,懒懒散散地嘲笑,“不是独行侠吗?还知道肚子饿。”

“活该。”

棠月:“……”

有时候,她忽然很怀念陆卓衍装模作样的温柔 ,起码装得跟真的一样,对她又好,总让人想亲近。

可是凶巴巴才是他的本性。

她无声地为自己叹了口气,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狗男人。

其实陆卓衍也没吃晚饭,今天医院事情多,医生护士们晚上要加班,为了犒劳员工,他提早给医院对面他有股份那家餐厅打了电话,预约了今晚的宵夜,到点儿给医院这边送。

但他就没那么好运,员工吃好喝好,老板开车上国道高速,千里追女朋友。

下雪天她开这么久的车,他能放心才怪。

棠月没车,她既然说是开车出差,必定是他们公司的车,陆卓衍在过收费站时给薛羽打了通电话,问清楚了车牌号以及车型。

好在薛羽挺给力,说是毕竟让棠月一个人出差,在车里放了个手机用于导航,这个手机自带定位系统,和他的手机绑定了。

陆卓衍就是凭借这个,一路追踪过来,找到了棠月。

管她怎么嘲笑他小题大做。

他就是不能容忍万一她出事里的那个万一。

小超市里熙熙攘攘几个人,熟食区有关东煮,冷天吃热乎的才温暖,棠月挑了鱼豆腐,牛肉丸,还有一些小吃,转头问陆卓衍要吃什么,却见他熟练地拿出手机扫码付款,俨然不让她插手付款事宜。

“这么点儿能吃饱?”陆卓衍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手就跟黏在一起似的,没有松开。

两人的外貌条件确实优越,站在一起很养眼,工作人员看了他们好几眼,热情的给棠月推荐其他美食。

陆卓衍又挑了面包和牛奶,捡了两颗茶叶蛋,一手拎着食物,另只手牵着她,往回走。

经过休息站的厕所时,陆卓衍停下脚步,“去厕所么?接下来两个多小时没有休息站了。”

牵久了,棠月觉得掌心暖烘烘的,也想放手缓缓,听从了他的提议,去卫生间。

通往卫生间的路段路灯坏了,只有休息站大灯的余光,看着挺阴森。

陆卓衍一路把她送到门口,到了男女厕所分界岭,他不便再送,叮嘱了句,“你快点儿,我在外面等你。”

棠月垂下头,看着鞋尖,“嗯。”

说在外面等,他还真的半步不离,穿着灰蓝色大衣的男人,双手抄在大衣兜里,仰望着天空。

“走吧。”

棠月出来,走到他身边,靠过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靠一下他宽阔的肩膀。

然而,她的偷偷摸摸并未成行,脸颊蹭到他的肩膀,大衣冰凉的触感冻得她一哆嗦,这才发现下雪了,他的大衣上面洇了不少雪点子。

她洗了手,手很凉,没有再去牵他。

但陆卓衍却直接拉起她的手,揣进他的大衣兜里,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冷么?”

明明温暖得不行,棠月却面不改色地说,“冷。”表情诚恳得不行。

又撒娇。

陆卓衍瞥她一眼,擡起手将她揽入怀中,语气恶劣,“忍着,我也没带衣服,一会儿上车就好了。”

“你这车停在休息站,先开我的车,回程再来开走。”

棠月迟疑,“可是动物的尸体,放在你车上,你不会觉得晦气么?”

陆卓衍带着她往车里走,匪夷所思地扫了她一眼,“为什么晦气,布鲁和金元宝,以后也有这一天,到时候你会觉得晦气吗?”

虽然,但是。

棠月还是纠正他,“元宝,不是金元宝。”

陆卓衍:“……”

“棠元宝?”

棠月:“?”

意识到说错了,陆卓衍岔开话题,懒懒地说,“这是重点吗?我在煽情,开解你,真是个没情调的女人。”

“对呀。”棠月大方承认自己没情调,擡起头,朝着他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所以,陆卓衍,教教我呀。”

又撩他。

她要是不承认在撩他,他就咬死她。

上了车,陆卓衍打开了暖气,从后车座拿了条毯子给她,“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困了睡。”

“你一个人开全程么?”棠月捧着陆卓衍让收营员帮忙加热过的牛奶,插了吸管,喝了一口牛奶,“我陪你说话。”

陆卓衍抻了抻胳膊,“随便你。”

棠月咬了口丸子,“以后要是元宝和布鲁有这一天,我会亲自给他们入殓,不会觉得晦气。”

“只是人大多惧怕死亡,对于未知的魂灵惧怕是当然的。”

“请不要把我列入大多数人里。”陆卓衍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剥着茶叶蛋,蛋壳丢进小垃圾袋里,从中控台抽了两张纸,一张包裹着茶叶蛋递给棠月。

“我的女朋友是宠物殡葬师,身为她的男朋友,我怎么能害怕小动物的尸体呢?”

这句话在棠月耳边炸开,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跃着。

他们的关系,被他挑明了。

人与人之间缔结关系的方式有很多种,在常人眼里,最牢靠的关系便是血缘。

血缘关系让人天然亲近。

可还有另一种不靠血缘,不靠法律约束的第三种关系,那就是男女朋友。

这种身份象征,将彼此绑定,为对方贴上自己名字的标签。

确定你属于我,我属于你的关系。

过去棠月觉得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如今却为了他的这句话产生了些微动摇。

心底涌动着震撼。

棠月垂着头,掩藏着自己的情绪,接过鸡蛋,纸巾吸收了茶叶蛋的汁水,倒是半点没弄脏她的手,“布鲁怎么办?元宝我放了猫粮。”

养宠物的人就跟有孩子的父母一样,出门在外,首先会担心宠物的吃喝拉撒问题。

“狗粮在零食柜里,它擅长自己找吃的。”陆卓衍垂着眼皮,收拾了蛋壳,拿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你怎么会想到干这一行?林医生说你是法医专业毕业。”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很多会考这个专业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正气,想要还原死者一个真相。

棠月不能免俗,她耐心地喝完一盒牛奶,慢吞吞地说,“我有个很重要的长辈死于他杀,但是我们那个小地方,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个长辈的尸体就被火化了,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当上法医,或许能多还原一个死者的真相。”

意料之外的答案。

陆卓衍目前掌握的信息里,棠琳不是棠月的妈妈。

棠琳是个满嘴谎话的女人,唯一可信的就是,棠琳有个姐姐叫棠兰,这两姐妹的母亲就是抚养了棠月的棠阿婆。

棠琳不知去向,棠兰已逝。

她说的很重要的长辈,是棠兰吧。

没想到棠兰是死于他杀。

两人吃完东西,陆卓衍启动车辆,火红的跑车闯入黑暗里,巨大的轰鸣声像是夜行的怪物。

“你为什么不进入法医系统,过去考试不是挺厉害吗?”

这是陆卓衍的真心话,棠月过去虽然心眼子多,总是穿梭在各种打工事业里,当时有同学吐槽她是打工女王。

但其实她的学习没有落下,在高手如云的庆阳中学,虽然不是最顶尖那一批学霸,保持中等偏上的水平没问题,偶尔会飞到优秀。

说明她是擅长考试的,或者说是擅长学习,无奈分心的事情太多,没办法像别人一样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学习中去。

棠月低声喃喃,“我进不去的,除非我……”

意识到失言,她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听说我要在下雪天开夜车就这么生气?”

陆卓衍懒懒地垂下眼皮,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她坦诚了一点,那他也可以坦诚。

“我16岁生日的时候想跟朋友们一起过,我爸妈为了给我私人空间,驱车去公司,路上刹车失灵,撞上货车,汽车又发生爆炸,他们没能逃出来……”

“我爸爸当场被炸死,我妈妈被烧死在火里。”

“那天也下雪。”

他的语气太过寻常,棠月的心被揪紧了,微微发疼。

她只知道他的父母死于车祸,却从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陆卓衍这种男人,会因为这件事觉得自责吧。

“如果我当时和他们一起过生日……”

“不管你们有没有一起过生日……”

两人异口同声,陆卓衍偏过头来看她,棠月继续说,“这不是你的错,车祸不是你造成的。”

“你听着,陆卓衍,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是刹车失灵,证明车有问题,车有问题没有送去检修,是有潜在隐患存在。”

“货车是个意外,至于汽车当场发生爆炸,因素有多种,那都是和车有关。”

“下雪天也好,你的生日也好,都只是那天的一个巧合,不存在事故的直接关联。”

“那天下雪,你过生日,失去了父母,就像一个圆,圆内所有的点组合在一起,在你的脑子里变成了一条逻辑链,让‘失去’这个结果成为你痛苦的根源。”

“但你这个逻辑是扭曲的,把无关的东西包含到了一起……”

棠月很少主动说这么多话,她察觉到了陆卓衍低落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

不是他的错。

车里安静良久,陆卓衍单手控制着方向盘,觑她一眼,“你在安慰我?”

很少会在别人面前坦诚的棠月,认真道,“我是在陈述事实,如果你觉得有安慰到你,那很好。”

细细白白的小雪飘在车窗外,明明说好要陪陆卓衍说话的棠月,有些词穷。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过于温暖,她睡着了。

陆卓衍腾出手,指节挑着小毯子给她盖到肩膀,捏了下她的鼻尖,睡着的人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松开手,看着她的目光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甜城机场,傅小鲤并不打算和兰希有什么牵扯,但晚上兰希忽然打电话给他,要他去机场送行。

傅小鲤理所当然的拒绝,但兰希却抛出一个消息给他,并告诉他,等他到最后一刻。

“说吧,跟棠月有什么关系?”傅小鲤环抱双臂,靠坐在椅背上,满脸不耐烦。

兰希手里捏着勺子,慢慢搅拌咖啡,手指将发丝捋到耳后,“你爸爸上次体检,肝脏不是很好。”

傅小鲤眸光冷了几分,“他的事情,我不想听。”

兰希不疾不徐,“傅小鲤,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爸爸的事情,就是一团乱麻,我也解释不清。”

傅小鲤耐心告罄,推开椅子,要站起来,“如果你还是找我说这些,恕不奉陪。”

“你真无情。”兰希仰望着他,慢慢地说,“棠月她爸爸前一段时间自/杀未遂,他们联系不上棠月。”

这话成功挽留了傅小鲤,眉间笼着阴霾,“他要见棠月?”

兰希拿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嗯。”

“棠月现在是在桐城么?”

傅小鲤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嘴角含笑,“兰希,你当时不告诉她,现在来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

兰希秀气的眉眼蕴着一丝伤感,“我想和你爸爸离婚,但你爸爸不同意,只有你能帮我。”

这个答案是傅小鲤没有想到的,当年傅昂任职于慈山理工大学当老师,梁舒余是舞蹈老师,傅小鲤去了奚老师那里学习小提琴,成为一名琴童后,梁舒余只能辞职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周末在家里带一两个学生。

兰希就是梁舒余的学生,在她那里学了几年舞蹈,她比傅小鲤大五岁,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姐姐。

只是没想到兰希会和傅昂搞在一起,而高傲的梁舒余选择了隐忍。

这些事情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推倒了一块,后续的骨牌跟着坍塌。

追本溯源,好像是在傅昂和梁舒余的争吵里,他第一次听见了虞星星这个名字,而后,他们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改变。

“有空回一趟慈山吧。”兰希走之前说了句,唤回了傅小鲤的神思。

回到住处后,傅小鲤犹豫再三,到底要不要给棠月打电话,他不能听信兰希的片面之词,或许他需要回一趟慈山市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然而,傅小鲤不知道,兰希转机去了桐城,并未回慈山市。

元宝:请叫我元宝。(t ^ t)

陆老板:好的,金元宝。

棠月:……

元宝:别拦我,我要挠死他!

陆老板:你是棠棠的猫,棠元宝( ̄▽ ̄)

元宝:挠死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