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理
男妖精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棠月先乱了心跳,转头吃饭,看见餐盒里的胡萝卜块,记得他特别讨厌吃胡萝卜,“豆腐没有,胡萝卜吃么?”
“你搞我啊?”陆卓衍擡手,指节勾起她耳边一缕发丝,捏了下她的耳朵。
察觉到她垂下头吃东西时,头发总是掉下来,挡了半张脸。
虽然她不甚在意,随手拨了一下就把头发别到耳后,但总归有些碍事。
“头转过来。”陆卓衍懒洋洋的语气,却带着一种哄小孩儿似的命令。
棠月困得眼皮打架,慢吞吞地吃着饭,实在没有精力应付男妖精。
“干嘛?”
却还是把头转了过去。
头发猝不及防被抓起,她条件反射躲了一下,扯得头皮一痛,不禁喊了一声,“陆卓衍!疼啊!”
好凶的女人。
陆卓衍嘴上不耐烦,“别乱动,吃你的饭。”
手上的劲儿放得更轻,小心翼翼地勾起她的发丝,牙齿咬着腕骨那条发绳一勾,发绳滑到两根指节上。
一缠一裹三绕。
有模有样地给她绑了个低马尾,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陆卓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真乖。”
听见这句夸赞,棠月微微一怔,嘴里叼着勺子,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诚恳道,“我要是被疼死,肯定都是你干的。”
“……”陆卓衍讪讪。
真有那么疼?他下手挺轻的,“你怎么这么麻烦。”
盯着她的眼睛,补了句,“我下次轻点。”
“总行了吧。”
不自觉带着点哄人意味。
其实除了第一下被扯到头皮,之后他很温柔,并不疼。
但棠月存了点逗他的心思,灵魂上空飘出小恶魔,手里勺了块胡萝卜,“我请陆先生吃胡萝卜。”
“赏脸么?”
“呵,以为我不吃胡萝卜?”
“看不起谁呢,棠月。”
陆卓衍倾身凑近,矜傲擡头,浮皮潦草地看她一眼,“你喂我吃吧。”
棠月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真的会吃,而且看起来没什么不适。
明明过去餐桌上的胡萝卜他绝对不碰,当时棠月知道了他的弱点,故意在米饭里焖上胡萝卜,每餐都有胡萝卜,看着他脸色不虞,然后笑眯眯地喊他,“哥哥,吃饭了。”
那一阵子,陆卓衍极为头疼,“棠月,你故意的。”
棠月故作惊讶,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呢,哥哥。”
陆卓衍傲气得很,只是拿个矜傲得眼神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宁愿不吃,也不会碰一口胡萝卜。
臭脾气。
硬骨头。
挑食晚期。
这是棠月那时候对陆卓衍的印象,没有一个是好的。
棠月盯着手上的胡萝卜,有些熟悉的跃跃欲试,却又有些不忍心,两种相反的情绪拉扯着她。
这时,陆卓衍掀了掀薄薄的眼皮,茶色眼眸里藏着幽深的笑,泪痣生动。
棠月心一横,胡萝卜怼进他嘴里。
他慢条斯理地咬过,优雅咀嚼。
不过就是吃胡萝卜这么小的事情,棠月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知道到底是他在勾引。
还是她在撩拨。
在车里吃完饭,棠月抿着唇,道了声谢谢,推着车门,想说回公司睡觉。
然而车门却推不动,疑惑地转头望向他,“?”
陆卓衍长臂绕过她的肩膀,拇指和食指捏起她一根手指,“在车里睡吧。”
微微用力,棠月的手离开车门。
“我大老远过来送午餐。”
“不能没点福利。”
陆家大少爷的饭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如此不要脸的行径,为什么陆少爷说出来,就显得非常诚恳。
棠月犹疑一瞬,陆卓衍自顾自地放下车座,视线掠过她的脸。
车座靠后,棠月的身体不由得朝后,半躺下来。
陆卓衍松开安全带,探身到后车座,拿起一条墨绿色的小毯子,“别冻死。”
真是早有准备。
“哦。”棠月想坐直,却被陆卓衍一根手指按着肩膀,轻轻一推,人就躺了回去。
猜到他想干嘛,棠月莫名有些紧张,脸上却还是冷若冰霜,指尖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车库里偶尔有车驶离、驶入,车里却显得尤为安静,只听得见陆卓衍抖开小毯子的窸窣声响。
柔软的毯子盖在她身上,两人的衣服偶尔摩挲,激荡起细小的声音,却因为过分静谧,暧昧横生。
像个摆弄新玩具的少年,陆卓衍撩起眼皮,扫她一眼,不要脸地问,“一直盯着我看。”
“要午安吻么?”
棠月的心跳渐渐加快,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陆卓衍提了提唇角,“你真娇气。”
说着倾身靠过来,鼻尖轻轻擦了擦她的鼻尖,呼吸可闻,他刚要亲上来,却听外面人声越来越近。
“我真的被吓死,那天回家,看见一辆车不停地震动,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还指着那车跟我妈说‘妈,你看,车在动’,我妈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现在的年轻人,车震也不知道选个地下车库或者树林里,偏要在大街上’……”
另一人附和,“世风日下啊,这些车震的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当别人眼瞎吗?”
“欸?你看,那辆车里好像有两个人……”说话声越来越小。
车窗没关,陆卓衍单手一按,车窗升起瞬间,挡住了棠月的脸,转头冷冷地看了那两个靠近的路人一眼,语调轻轻慢慢,“想看什么呢?”
两个路人被那警告十足的猛兽眼神吓死,快速跑路。
嘎擦——
车窗升起,挡住了车内悄然弥漫的暧昧。
“被当成车震了。”棠月笑弯了眼睛。
陆卓衍刚刚才冷了脸,冷气还没散,想要继续刚刚的亲吻,但她笑得很邪恶,氛围被破坏了,续不上。
棠月眨了下眼睛,擡起手,手指像是藤蔓一般,攀上陆卓衍的脖颈,微微用力,向下一压。
唇与唇之间,密不可分。
简单地碰了一下,棠月的手又绕到前面,掌心贴着他的胸膛,轻轻推开,“你脑子里少想一点黄色废料,陆先生。”
陆卓衍没有离开,视线落在她脸上,寸寸下移,描绘着她的眉眼,“棠小姐用完就扔。”
“该罚。”
说着,擡起手,掌心贴着她微凉的眼皮,“睡吧。”
“嗯。”深沉的黑暗袭来,棠月的心跳渐渐平缓,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白茶香味,清冽恬淡,陆卓衍裹挟着强势的攻击,灼热呼吸交缠在一起,他含住她的唇瓣,温柔辗转,不轻不重地咬着她的舌尖。
好几个瞬间,棠月都听见了他吞咽的声音。
这人真是越大越不害臊。
车库里看不见阳光,棠月有一种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的感觉。
棠月回到办公室,想去茶水间倒杯水,却忽然想起,泡的那杯蜂蜜柚子茶被陆卓衍带走了。
他拿走的样子十分勉强,表情说不出的嫌弃,“谁要喝这种又酸又甜的饮料了,味道很怪,不好喝。”
害得棠月产生自我怀疑,她是不是不仅厨艺堪忧,就连泡杯蜂蜜柚子茶的技术同样令人堪忧。
不由得暗自有些挫败,决定以后都不给他泡了。
茶水间里,同事们聚在一起聊八卦,棠月突然无意识地笑了一下,罗蓉惊呼,“你们看,小棠都笑了,这件事很搞笑吧!”
“啊?”棠月走神了,没注意到听同事们的话题,“什么事搞笑?”
猜到她在走神,罗蓉好心又把刚刚的所见所闻趣味十足地描述了一遍,“……车震啊,现场版活色生香!这谁能想到会给我们遇上,那男的虽然就看到点轮廓,但绝对是个大帅比!”
“对对对!真的好帅!虽然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但看起来斯文败类极了!就是眼神好凶!被他瞪了,呜呜呜~”关景举着小拳头假模假样擦眼泪。
罗蓉泡了杯咖啡,“不过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男的,有点面熟。”
之前在车里那会儿,棠月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但没听清,也没在意。
没想到那两人正是自己的两个同事。
想到这里,棠月偏过头,笑了起来,刚刚陆卓衍那家伙郁闷得都亲不下去了。
同事们见她笑,惊异不已,“小棠,你笑了!”
关景笑眯眯拿手捅了捅棠月的胳膊,对棠月侧身躲避毫不在意,“小棠姐平时要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罗蓉点头同意,“就是,人家都说爱笑的运气不会差,小棠这么漂亮,笑起来会交好运。”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棠月心底抗拒,惯性抵触。
她从小习惯被人否定,得到过的夸奖寥寥无几,长大后面对夸奖,只会回避。
又恢复了冷静淡漠,“工作吧。”
沉浸在八卦里的同事们自然是注意不到棠月细微又快速的情绪转变。
陆卓衍手里拎着个保温壶,迈着松松垮垮的步伐,走去办公室。
午休结束,温雨刚好要准备下午的资料,擡头看见老板悠闲散漫的样子,和他打招呼。
视线定格在他手里的保温杯上面,微微吃惊。
陆老板平时衣服黑白灰三色,办公室同样是这种路线,长耳朵的皮卡丘保温杯,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会是老板的私有物。
老板不是就出去吃个午饭吗?
还是亲自去食堂打包的午餐,咋回来还带着个保温杯?
“老板,您的保温杯挺可爱。”
“哦。”陆卓衍停下脚步,坦坦荡荡地把保温杯递给温雨看,“是挺可爱。”
温雨想问他一会儿泡茶还是泡咖啡,却听他又说,“有个漂亮小姑娘送的。”
温雨:“?”
什么漂亮小姑娘?!
“追您的女孩子?”温雨瞪大双眼。
陆卓衍眼神桀骜,眼底暧昧不躲不避,光明磊落得不行。
新月宠物医院七楼第一秘书温雨小姐,疯狂脑内风暴。
一行大字闪过头顶。
——我们的冰山拽哥老板,他要下神坛,动凡心,谈恋爱了!
温雨的大脑中枢处理着这些爆炸性的消息,想跟七楼的同事们八卦,却没一个靠得住的,到时候全医院都知道老板铁树开花,老板肯定给她穿小鞋。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看见陆卓衍指骨敲了敲办公桌,“买点蜂蜜柚子茶回来备着。”
“好的,老板。”温雨连忙回答。
温雨的担心,属实多余。
每周例行公事,只去楼下几层转两回的陆老板,今天下午已经第三次出现。
员工们表情各色不一,纷纷在各大群里八卦。
「怎么回事,老板刚刚第三次从我面前经过,我是犯了什么错吗?」
「你们发现没,老板手里拿着个皮卡丘保温杯,我问他哪儿买的,准备给女儿也买一个,结果老板一本正经地说‘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她是谁呀?」
「对对对,老板还跟我说,保温杯里泡的蜂蜜柚子茶,挺甜,救命,他怎么像是谈恋爱了?」
「不会吧!!」
「不知道呀,好奇,坐等一个回复……」
唯一掌握真相的温雨,看着医院里各大群的聊天记录,陷入了沉思,老板嘴里的“漂亮小姑娘”会是棠小姐么?
在温雨的印象里,棠月的气质是冷艳的。
如果是她。
没想到老板会喊她“漂亮的小姑娘”。
重点是小姑娘。
老板这种冷酷的男人,竟然会宠女孩子的吗?
一下午还没完,就连去许皓家接布鲁和元宝,陆卓衍手里都带着保温杯。
许皓见了,以为是他妹妹的,“你拿小桃子的杯子做什么?”
陆卓衍赏了他一个看白痴专用眼神,也不说话,神秘兮兮的。
给许皓看得莫名其妙,以为混球又在不定期抽疯。
每回到许皓家里来,许皓姥姥都会塞给陆卓衍各种好吃的,恨不得把家里冰箱搬空,给陆卓衍做上一桌满汉全席。
陆卓衍过去可是一点儿不客气,又吃又拿,毫不手软。
但是今天难得有些扭捏,“姥姥,糖醋排骨可以甜一点。”
“阿衍不是喜欢咸一点的糖醋排骨么?”姥姥不解。
“换换口味。”陆卓衍只说。
姥姥不疑有他,又往锅里添了半勺糖。
等到喷香的糖醋排骨出锅,姥姥照例单独给他装一个保温食盒,让他带回家吃。
剩下的让他在家里吃,但今天陆卓衍说家里有事,要回家吃饭。
许皓偷了块排骨放进嘴里,被姥姥拿筷子敲了手,哼哼唧唧,“姥姥,轻点,他也偷吃了,你光打我。”
“阿衍吃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呢。”姥姥盖好食盒,把几个盒子装到保温袋里,“你回你舅舅家肯定吃不饱,到时候晚上当宵夜吃吧。”
陆卓衍正在气许皓,闻言,仔细谢过姥姥,带着猫和狗驱车离开。
月牙糖小区的停车位堪忧,但凡晚一点回家,周围车位一个不剩,只能把车停到桐城理工。
陆卓衍其实挺喜欢桐理的氛围,林医生的研究生是在这里念的,和棠月是校友。
他曾经也来过桐理。
走到家楼下,陆卓衍习惯性地擡起头数到15楼,指尖微微发麻。
——灯亮着。
棠月在等他回家。
即便只有他一厢情愿的相信,她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