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的风向，一夕之间就变了。?j!i.n-g?w+u\x￠s-.^c′o′m/
沈钧虽然没有赶段怀川走，但是再也没来过，太子更是如此，客居顿时冷清下来。
段怀川也不蠢，察觉到侯府众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便亲自上街走了一圈。
此时，街上的议论声还正喧嚣。
“我就说嘛，就算不说雒阳城，咱们还有那么多世家士族什么的，怎么可能考不过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果然有猫腻！”
“可不是吗！亏得我之前还觉得那姓段的一表人才呢，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的腌臜之人！”
“想不到啊想不到！”
段怀川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便见云曦竟然在客居的院子里等着他。
见他是从外面回来的，云曦的脸色微微一白：“怀川哥哥，你……”
段怀川笑了笑：“我都知道了。”
他进了院子，像是没事人似的：“不过是一些流言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啊！”云曦都忍不住替他着急，“流言说你买通考官给你透题，那你考得越好岂不是越危险？！”
“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曦儿果然聪明。”
这时候了，段怀川竟然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
对上段怀川含笑的眼睛，云曦只有满心的无奈：“怀川哥哥，你一路走来，我都看在眼里的，好不容易到了雒阳，你不能功亏一篑吧！”
段怀川自幼失怙，家里的几亩薄产，连带着他父母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也都尽数被家里的亲戚抢走。′p,a¨o¨p^a?o¨z*w~w_.-c/o,m+
段氏的家族里有人是在当地做官的，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在清水村里也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段怀川几次上门讨要遗物，却都被打了回来，饶是这样他仍不肯放弃，直到被陈宗文拦下。
陈宗文给他指了一条科考的路子，他才终于愿意跟陈宗文回了陈家私塾，又拜了陈宗文为师。
自他的字写得工整开始，就开始去镇上替人抄书写信，每回只能挣上一两文，他就是如此凑够私塾的饭钱，余下一些，则是都用来给云曦买零嘴或者是别的精巧玩意儿了。
云曦从前被陈氏夫妇娇惯着，不懂事，总是不分时候地要段怀川陪她玩，段怀川对她无有不依，陈氏夫妇平日里也从来不说什么，可是但逢考试，总是她还没去，就被陈宗文拦住了。
那时候的她就知道，科举是段怀川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活路。
只有科举，段怀川才能拿回他父母的遗物，日后才能抬头挺胸地活下去。
所以自那之后，云曦找段怀川出去玩的次数就少了，更多的，是看段怀川读书。
几番寒来暑往，段怀川从不懈怠，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怎么能倒在这样的阴谋诡计之下？
见段怀川竟然坐下了，云曦也跟着一起坐下：“怀川哥哥，你这么聪明，心里一定有数了对吧？”
段怀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今天，去了一趟御史台。!g+u+g+e\y/u_e!d?u·.?c.o?m·”
“御史台？”
段怀川微微颔首：“御史台有监察之责，考试舞弊的案子也归他们管。”
“那结果如何？”
“结果……”段怀川苦笑一声，“结果，连门都没能进得去。”
他在门前停留许久，言说自己有冤，可那守在门口的护卫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进去，不光如此，还说了一箩筐难听的话。
云曦的身子微微一晃：“怎么会这样……”
“考试舞弊的事年年都有，有人是真的做了，有人是被冤枉的，只要去御史台，起码都会有一丝希望，但是如今……”段怀川定定地看着云曦，“曦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云曦心乱如麻，胡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意味着，有贵人不愿意我入仕途。”
段怀川一字一顿。
所以，他连御史台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为今之计，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段怀川的语气平淡，“等。”
“若我运气好，或许能引起陛下重视，若能去到陛下面前，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这样的可能性极小，几近于无。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段怀川摇了摇头：“曦儿，这段时间以来，你忙前忙后的太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怀川哥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段怀川定定地看着她，“好好休息。”
云曦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客居。
回既白居的路上，见她如此失神，吉祥便道：“姨娘，要不咱们等世子回来了，去求求世子？世子在陛下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呀，要是能让世子替段公子开口，或许就能有一线生机了！”
沈让……
是啊！ ——
这一夜，沈让依旧是夜深了才回来。
云曦如往常一样守着一盏灯火，等着他回来。
云曦撑着额角昏昏欲睡，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便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子容，你回来了，用过晚饭了吗？”
“用过了。”
“我……亲手做了点宵夜，子容要不要尝尝？”
沈让深深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好。”
一碗热腾腾的面食，里头的面片如猫耳朵一般小巧玲珑，上头盖着一层丰富的浇头，还没入口就能闻见一股鲜香。
沈让舀了一勺入口，对上云曦期待的目光，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好吃。”
云曦这才松了口气：“那我以后常做给你吃。”
“好。”
沈让安静地吃着，云曦也没再说话。
一碗热腾腾的猫耳朵下肚，云曦又要给沈让按摩，好一番献殷勤。
“力道怎么样，重不重，轻不轻？要不要换个位置？”
“都很好，不用换。”
沈让似在享受，不过那双凤眸中却没有半分欢欣。
云曦都听到了的流言，他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他并不准备出手。
毕竟段怀川入不了仕途，也就带不走云曦，于他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尤其是眼下，看着云曦为了另一个男人的事如此殷勤，沈让心里更是一百万个不乐意。
就在沈让心里思绪纷纷的时候，云曦试探着开了口：“子容，怀川哥哥的事，你听说了吗？”
“……嗯。”
云曦停下了手上的事，俯身道：“怀川哥哥今天去了御史台，但是连御史台的大门都没进去，子容，你有没有别的法子，能帮帮怀川哥哥的？”
沈让没说话。
办法自然是有。
如果段怀川真的是冤枉的，他可以直接到皇帝面前去说，到时候定能为段怀川昭雪。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段怀川继续留在京城，纯粹是自找麻烦。
何况……
“你就这么相信他？”
云曦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沈让定定地对上她的目光，道：“虽然你和段怀川从小一起长大，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这么笃定他真的没有舞弊？”
“当然了，”云曦想也不想便道，“怀川哥哥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沈让眸中闪过一抹厉色，紧接着，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这么叫他，”沈让眼神晦暗，其中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不准，再这么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