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的谢谨言还觉得自己冷静理智，现实转头就给了他一巴掌。
因为厉寒知表达心意的做法让他过于高兴，以至于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没有发觉。
他在那日进医院之后就极其迅速的进行了财产转移，快到可能都没有自己仔细的进行财产清算，就一股脑的塞到了谢谨言手里。
这么明显的焦急，他居然毫无所觉，甚至只是觉得愉快，得意忘形的将自己许久没有机会送出手的礼物给了他。
他们两个之间，谢谨言一直以为，他是知道对方秘密的一方，自然算是掌握了更多的主动权，需要思考更多关于两人之间的事情。
然而厉寒知才是想得更多的那一个。
他很想找个地方哭一场，自己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会儿。
但他只是将面前的人抱得更紧。
厉寒知刚要说什么，突然感觉自己脖颈迅速湿润，可怀中的人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意识到谢谨言在无声流泪，他一瞬的疑惑变成震惊，他几乎是强行抑制住自己手指的颤抖，将他的头更用力的压进自己的脖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你这怎么这么晚才想起来感动，昨天没看清是什么就签了？”
厉寒知咬着牙，庆幸系统并不能详细解读他的情绪，更不能得知他脑海中的画面。
过去相处的日子在他脑海中闪回，他们遇到的几次危险，那次国外中枪后，当时的他过于混乱，但回过头想想，那个时候的谢谨言又何尝不反常？
无理取闹必有缘由，在该无理取闹的时候不动声色，必定有更深重的缘由。
厉寒知拼命的回想，他做的事确实是漏洞百出，可寻常人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他是从哪里察觉不对的？
他为什么会联想到？
他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甚至不敢多想，在他们交往之后的车么长一段时间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甚至刚刚在某一瞬间，想到怀里人跟乔若心关系良好，本能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
厉寒知闭上眼，缓缓的用手指开始在谢谨言背上写字。
如果真像猜想的这样，那他一定是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的。
谢谨言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手指重重的点了两下，理智回笼，身体绷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身后。
【这样说】
谢谨言泛红的眼睛蓦然睁大。
他曾经也想过，通过小白跟乔若心的相处方式，来推断厉寒知的日常生活能能够被系统监视到多少，但小白说每个系统的功能性是有区别的。
根据系统一直以来的表现、以及它应该更早就跟厉寒知绑定，它的级别很可能比小白高很多，会有更多的功能。
而且身为非正常的系统，它既然违背一些系统规则，那么它的范围就更不可能估算了。
谢谨言就再也没敢做多余的事情，归根结底无非四个字——投鼠忌器。
但他的异常今天被厉寒知发现，他们终于……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霎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想要说却不能说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甚至没有余裕去思考此时的厉寒知内心面临着多大冲击。
他缓缓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他不知道此时他们是不是在铤而走险，会不会时间久了依然有被发现的危险，以防万一，他必须用最短的语句迅速让厉寒知知道他们两人现在所处的情况。
很长时间，久到厉寒知都以为是他产生了误会的时候，谢谨言的手指忽然落到他背上。
两个笔画很多的字。
宝字盖……不，xue字头，上下结构，
第二个字隐约是左右结构，谢谨言写的很慢，厉寒知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不，是半包围结构的字——越。
【穿越】
谁？
他一时间有些没能理解，是谢谨言认为他是穿越过来的吗？
不，这并不能解释一切，反倒是谢谨言。
厉寒知的拳头猛地握紧，以防他不受控制的颤抖。
为了确认，他还是在谢谨言后背缓缓写道——“你？”
问号的最后的一个点落下的时候，谢谨言没有继续写字，而是重新紧紧的抱住他。
厉寒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怪不得，原来如此。
他忽然有些恐惧知道一切，恐惧自己口中险些脱口而出的问题——“那为什么选择我？”
他只是用力回抱了谢谨言，揉乱他脑后的发丝，用力的闭眼：“去洗洗脸，我手机亮了。”
谢谨言知道，他肯定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厉寒知拥有系统，没有什么比“穿越”这两个字更能让他意识到一直以来围绕在他们周围发生的一切。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铤而走险，他曾经以为，这个秘密他会带进坟墓。
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与厉寒知的情况不同，对乔若心和厉寒知来说，系统就像是一种特异功能，让他们成为了不普通的人人类，成为了人群中更为特殊的那一个，但也让他们成为了局内人。
而他不一样，他是外来者，是局外人。
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并不无知，甚至还与同样拥有系统的乔若心成了朋友，厉寒知一定会猜到——他不只是穿越者，而且很可能是个知道很多事情的穿越者。
这个“知道”的范围，足以让大多数人觉得恐惧，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会开始被怀疑动机，如果厉寒知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看法并不坚定，就算认为他的一切都不纯粹，他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谢谨言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眼中甚至有几分茫然，不知道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会何去何从。
他站在这里不停的刷新自己对一切情况的期待，他担心事情的最后会不尽如人意，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理智承受失落和失望。
他做足了心里建设，才重新让自己回复稳定的情绪，离开卫生间。
厉寒知又在打电话，这一夜对他来说全是忙碌，他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尽管在决定财产转让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着手这些，尽管有一整个公司的人帮忙，事情还是排山倒海的多。
“嗯、我知道……好，就这么解决，谢谢你的理解……”
谢谨言走过来的同时，就跟他的视线对上了，就好像他一直在等着他出来。
厉寒知的眼神和表情，与平时别无二致，他丝毫没有转开视线，而是朝他伸出一只手。
谢谨言慢慢走过去，刚刚到他能够触碰到的位置，厉寒知就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安抚之意明显。
像是在告诉他，别胡思乱想。
挂掉电话，厉寒知忽然露出了一个……有几分恶作剧的笑容：“陪我小睡一会儿？”
谢谨言以为他是真的熬夜熬累了，却又觉得他笑容奇怪，但还是跟他一起躺在床上。
在他身边他至少能睡得好一些。
厉寒知偏要从背后抱着他，谢谨言不太喜欢这个姿势，今天也就随他去了。
结果一低头，却发现他环抱着他的手里竟拿着手机，甚至还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谨言愣了一下，突然理解了——从刚才他在自己背后写字的行为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系统跟小白一样，只能通过厉寒知拥有视觉和听觉，但是无法共享其他知觉的。
厉寒知的手机屏幕上，现在显示的是手写屏，是平日里几乎没用过的功能，写字上去后稍微停顿一下，软件会自动识别出汉字打出来。
【我跟系统谈判它同意了但要寻找下一个宿主】
谢谨言很惊讶，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他跟厉寒知的想法竟然殊途同归。
【它的目标是安心洁】
谢谨言沉默了一会儿，在他手上慢慢写道：你同意了？
这一次，厉寒知也沉默了很久，慢慢的写出四个字。
【别无选择】
谢谨言什么也没有说，这件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来审判的权利，包括他。
他要是有时间跟厉寒知纠结这件事情的对错，倒不如去跟乔若心和小白思考一下，有没有能够解除的办法。
而他现在想要说的只有一句话而已。
【我会永远陪着你】
当厉寒知辨识出这七个字的时候，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翻卷而来。
不是对怀中人心动时的感觉，也不是平日里有他在身旁的安心感、幸福感。
好像这一刻他最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最深藏的内心终于被人触碰到，而对方又坚定的选择了接受他的一切。
像是无数个下坠的噩梦，终于落在了一片柔软的云上。
谢谨言见他半晌没动，拿着手机的手也放了下去，当他疑惑的想要回头看看厉寒知的情况时，却猛然被握住肩膀，按在床上。
“唔……”
厉寒知的动作像是在焦急地确认着什么，谢谨言只能掩住自己的嘴，余光瞥到晨起的阳光渐渐透过窗帘。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明天还是会到来。
也一定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