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箴 作品

一笑悬命(9)

一笑悬命(9)

等晚上一斗在朦朦胧胧的烛光中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脸麻麻的。

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奇异的发痒。

胸口好像压了一只义勇,莫名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伸出手,却发现连擡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让他有些茫然。

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趴在围墙上,然后他怎么了来着……

哦,想起来了,他记得自己掉下来了。

因为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轻飘飘的,就好像不是他的了一样。

这边的一斗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坐在他身边看书的曜注意到他睁开了眼。

“醒了?感觉怎么样?”

过敏这事可大可小,轻一些的顶多起一阵疹子,重一些的,怕是会把命都丢掉。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一斗的反应是有些重的。

那张脸已经消了一些肿,但是还是像发面馒头一样。

医师来看过了,开了药,但目前看来,情况还是不大好。

不过所幸一斗看起来没有性命之忧,不然曜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早川婆婆去交待。

“一斗感觉在天上飞。”

气若游丝的回答完曜的问题,荒泷一斗双目无神的看着头顶木制的天花板。

“这是正常的,你先休息,以后记住不要吃豆子了。”

曜走到一斗身边,帮他掖了掖被子。

“为什么不能吃豆子?”

“就是豆子把你变成这样的。”

“那一斗这辈子都不要碰豆子了。”

说完这句话,一斗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梦里。

对现在的他来说,醒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彻底睡过去的一斗,曜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原本打算给一斗垫肚子的糕点。

真可惜,只好他自己吃掉了。

这时候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凳子上。

来的人是许久不见的晖。

仔细观察了一下一斗的脸,晖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他就吃了几颗豆子,就变成这样子了?”

“准确来说是吃了五颗豆子。”

曜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那装豆子的荷包到过他手里,他记得里面有多少豆子,甚至他自己也有一些。

茑子总不可能给一斗下毒。

虽然凶了一些,但总归还是个好孩子。

晖有些怜爱的看着躺在榻榻米上的一斗,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在过去的这一年里,偶尔的时候,是曜替他留在宅院里,他跟着荒泷一斗出去玩的。

晖也不知一斗到底发现了没有,或许发现了,或许没有,但总归什么都没说。

依旧像带着曜一样带着他去玩。

他确实挺喜欢这孩子的。

所以这孩子平白无故遭了难,他和曜一样的难过。

“他这副样子,明天好得了吗?”

“我看悬。”

曜对着晖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一斗吃的不多,身子骨又好,现在已经丢了命,毕竟年纪就摆在那里。

“那早川婆婆那边……”

“那边我去说。”

曜的语气很坚决。

见此,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晖在一斗的枕头边放下了一枚安神的香囊,随后就离开了曜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春日野曜早早的就起了床,整理好着装,带着雾岛彻也往早川婆婆家走去。

昨晚他已经托人带了口信,但是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春日野曜到的时候,早川婆婆已经起床了,坐在门槛上慢慢的捡着菜。

见到春日野曜,她也并不惊讶,只是微微露出一个笑。

“小曜来了,要不要吃炒米?”

“不必。”

春日野曜拒绝了早川浅奈的提议,随后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婆婆,我跟您讲。”

“你说,婆婆听着。”

早川浅奈面上还是一副柔和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不能让她变了脸色。

“一斗昨天误食了豆子,有些过敏,大概要在我那里喝药调养几天。”

具体的调养时间,曜也不知道,因为他也估摸不准一斗的状况,多久才会好。

“你说他吃了豆子?”

早川浅奈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风好像也在这个时候静止了,莫名的,春日野曜咽了口唾沫,补上了后一句话。

“万幸的是没有生命危险。”

虫鸣的声音又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才感觉周围的一切又活了过来。

“一斗那孩子,就麻烦你了。”

早川婆婆依然和善的看着他,脸上挂着笑,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早川家的,他只知道在离开的时候,自己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雾岛彻也似乎有话想和他说,但是春日野曜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出去再说。

等回到了春日野宅,曜的一颗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不过随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她信任我们,但是同时防备着我们,为什么?”

春日野曜想不通。

放任一斗和他们接触,早川婆婆无疑是信任他们的,但是就刚刚来看,早川婆婆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候一旁的雾岛彻也开口了。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那是一双剑士的手。”

像雾岛彻也这样几乎一辈子都和剑相伴的男人,光凭早川婆婆手上那些粗糙的茧子,他就看得出来。

那是一双剑士的手。

并且这位剑士从来没有放下她的剑。

这样的剑士,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可是这样的人,又为什么甘心呆在这样一座村子里,养着一个一斗这样的孩子。

这一刻雾岛彻也脑袋里飞速闪过几个名字,又被他一一划去。

平心而论,早川浅奈的并不算老,约莫有四十多岁,但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

但是雾岛彻也只有27岁,很多上一辈才知道的事,在他这里已经找不到痕迹了。

“早川家的事先放到一边,现在重要的是一斗。”

春日野曜早就知道早川婆婆的身份存疑,但是自己的父亲不说,他也没办法。

春日野家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但是有一些只有每一代的家主能知道。

曜猜得到,一斗身上的秘密他父亲一定知道。

带着满腹的心事,曜回到了安置着一斗的房间里。

一斗脸上的肿胀又消了一些,但是仍然像是被人揍了一顿,整个人安安分分的盖着被子,躺在那里。

这让曜感到有些不习惯。

平日里最不老实安分的人,现在却安安分分的躺在那里。

这让他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慌,但随后又将这份恐慌压在心底。

这样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来第二次。

大概临近中午,一斗醒过来一次,喊着“肚子饿了”,然后喝下去两碗甜粥,又睡了过去。

这让曜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还吃得下东西,总归是好事。

大概在春日野家躺了一个星期左右,一斗痊愈了。

痊愈的当天,荒泷一斗急急忙忙的跑回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家里。

“婆婆!”

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实在没和婆婆分开那么久过。

而且整整一个星期,他只能躺在床上,白天数听到了多少声虫鸣,晚上数有多少颗星星。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聊的紧。

而且每天还要被雾岛师父逼着喝好多苦苦的药。

让他感觉自己的嘴里是苦的,眼睛是苦的,就连耳朵也是苦的。

反正他是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再也不要吃豆子了。

豆子,好可怕。

老远就听到一斗声音的早川浅奈流利的把一斗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下次不许再吃豆子了。”

“不吃了,一斗这辈子都不吃了!”

“今晚想吃什么?”

“一斗想喝婆婆炖的汤!”

春日野家的伙食虽然很好,但是实在是清淡过头了,还没有草根的味道重。

早川浅奈摸了摸一斗的脑袋。

那今晚婆婆炖汤给你喝。

“还想去哪里就去吧,晚饭的时候回来。”

自己养大的孩子,早川浅奈自然看得出来一斗一颗想要出去的心。

她大概也猜得出,这孩子是要去镇北的富冈家。

对于孩子来说,除了家之外,最重要的应该就是朋友了。

“那我去啦!”

得到允许的一斗就像一条脱缰的小犬,连蹦带跳的跑走了。

到富冈家的时候,一斗发现富冈家门口的三角梅已经谢完了。

只剩下一些发黄的叶片和藤蔓趴在院墙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但是荒泷一斗不会管那么多。

“茑子,出来玩——”

这话他喊得很大声,估摸着左邻右舍都听得见。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茑子的声音。”

“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紧接着院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气冲冲的脸来。

打开门之后,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一斗,茑子不知怎的松下一口气来。

“前几天我去你家找你,婆婆说你病了,病的很重。”

这个年代,生病是很可怕的,多少孩子大人因为一场风寒,不明不白的人就走了。

所以她很是为一斗提了一口气。

现在看一斗完好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的一颗心总算放进肚子里。

她示意一斗跟她走进院子里,一边走一边跟她说。

“义勇最近很想你。”

“他跟你说的吗?”

一斗有些好奇。

茑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可是我弟弟,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到了庭院里,一斗发现富冈义勇蹲在角落里,静静的数着蚂蚁。

见他过来,义勇歪了歪头,随后朝他伸出了手。

你看,他要你抱呢!

顺着义勇的意思,一斗的手托起义勇的腋下,熟练的把人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义勇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用头蹭了蹭一斗的脸。

看起来确实是想他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茑子才开口说起话来。

“听说你在春日野家躺了一个星期?”

“是躺了一个星期。”

挠了挠头,一斗实在是不愿意回想那段苦涩的日子。

“春日野家愿意治好你,那也算得上不错,不像有些人家……”

茑子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皱起了眉头。

“算了,不说这个。”

“下月初隔壁镇子要办祭典,你要不要一起去?”

“祭典?”

荒泷一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差点兴奋的蹦起来。

“一斗要去!”

祭典在他的印象里代表是甜甜的苹果糖,是盛大的歌舞,是照亮整片夜空的烟花,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群。

春和镇实在是太冷清了,上一次在这里办祭典已经不晓得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一斗向来是喜欢热闹的,因为热闹可以驱散人身上的寂寞,让人变得高兴起来。

一斗不喜欢寂寞,喜欢高兴,喜欢快乐。

所以他始终执着于把自己的快乐分给遇见的每一个人。

“你要不要试着邀请春日野家的大少爷一起去?”

茑子思考之后,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原本她是不大想提的,奈何对方救了荒泷一斗的命。

这样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捏着鼻子带着人一起去。

前提是那些富家少爷看得上那些祭典。

茑子的提议得到了一斗的赞同,把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义勇放到茑子怀里,荒泷一斗转身,又朝着春日野宅跑去。

留下茑子一个人和义勇面面相觑。

“义勇,你看看他,你以后绝对不要像他那副样子!”

兜兜转转的一天,一斗最终还是又回到了春日野宅。

他擡头看了看天色,确定这个时候曜应该正在院子里练剑。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曜也很努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学不会呼吸法。

至于一斗?

一斗没有曜聪明,所以更加学不会啦!

熟练的蹿上墙头,一斗朝气蓬勃的对着院子里的人大喊了一声。

“曜——”

院子里人立刻停下了手中正在挥的剑,有些疑惑的擡头看向一斗。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下月初隔壁镇有祭典,曜要不要一起去!”

祭典啊……

听到这两个字,曜狠狠的心动了。

长那么大,他还没有去过祭典。

但是随后他就想到。

家里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出门的,因为两年前的事……

他想拒绝,但是拒绝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想去。

原本应该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说出口的却是

“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太好了!”

他的话得到了一斗的欢呼。

对方好像自动忽略了前缀,默认了他会去的事实。

“那下月初的早上,我和茑子还有义勇在镇门口的柳树下等你!”

说完,一斗一溜烟的跑了,不给曜解释的时间。

到最后,只剩下曜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子里,擡头看像头顶的蓝天。

一只鸟从他的头顶飞过,他的眼神跟随着那只鸟,一起飞了很久,直到那只鸟彻底消失在他的眼里。

一斗: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我要为笨蛋争一口气

上面的句子从绘本里看到的,没放在正文里,窝觉得很适合一斗

要不要猜一猜前文里,哪些章节是晖,哪些是曜?(你们双胞胎真会玩)

反正我分不清(狗头)

幼斗:一斗想要吃甜甜的糖!(星星眼握拳)

真的不给点营养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