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宿傩来讲,铜雀庙给了他不少惊喜。
他原本以为世上有趣的人不过尔尔,但是居然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就找到了两个。
像他这样的人,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人都说他狂的不像话,狂的不像个人,但是自从来到这座庙之后,外头对他的评价又变了,说他有风度,说他果然是大家族出身的人。
对于别人的看法,宿傩向来嗤之以鼻。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无论如何,他就是他自己。
他向来看不起那些连骨头都是软的的蠢货,懒得给他们好脸色,但是面对他真正看重的人,他又比任何人都守礼。
他并不是不狂,但是他分得清这份狂该面对哪些人,哪些人又让他另眼相待。
家族里那些废物,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但是面对庙里那些弱小但勤勤恳恳的道士,他不会把狂气随便撒在他们身上。
明的女儿,看出来将来是个人物,所以他不会看轻她。
还有就是庙里住着的那位仙人。
那个仙人身上有种矛盾感。
强大与弱小在他身上并存,明明比任何人都坚韧的脊梁,看上去却能让人轻易折断,明明是魅惑人心的妖鬼般的长相,却偏偏是个骨子里都流淌着清冷的人。
魈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宿傩对他好奇极了。
所以他在屋顶上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酒,虽然对方应邀的只有寥寥数次,但也足够解答他的疑惑。
“你觉得此方世界不是真的?”
宿傩摇晃着酒杯,有些玩味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
对方没有喝酒,但也没有出声否认。
算是默认。
宿傩从来没有听过那么有意思的说法。
居然真的有人会去思考天地的真实性,这本身就是一件奇事。
在他看来会去思考这种事的人一半只有那些钻牛角尖的疯子,还有一些吃饱没事干的闲人。
但以他之前的观察来看,这位仙人显然不是上面两种人之中的任何一种。
这其中必然有一些不能让他知道的隐情,但是也不妨碍他发表些他自己的看法。
所以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你呢,你是怎么看的?”
说到底这个问题也并不是那么的难以解决,关键是要看当事人自己的想法。
真与假这个东西,本来就不能像黑与白一样轻松的区分。
事在人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若认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就让它一直假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当真。”
“左右不过是个假货,用不着费心劳神。”
话还没说完,宿傩就看见对面人的嘴角压下去了半分,但所幸他话还没说完。
“但你若认为是真的,那你就好好的对它,左右不要让自己生出些遗憾来。”
“但千万不要半真不假的过下去,这样你迟早会发疯。”
这还是宿傩第一次开导别人,以往都是别人来劝解他,劝解他不要那么张狂,不要在外面给家族树敌。
平心而论,这感觉对他来说确实挺新奇。
但他并不讨厌。
一番话砸下去,酒桌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复,但是宿傩也不心急。
一定程度上,他确实了解对方,因为他看得见对方身上某种莫名的坚持。
过了片刻,他得到了对方的答复。
“或许……你说得对。”
“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这两句话,对方就“唰”一下消失在凳子上,就好像从未来过。
对方不告而别,宿傩也不恼,借着月色慢慢将剩下的酒喝完。
他并不着急,他的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掏出那个仙人心中的秘密。
之后他们偶尔也会凑在一起,借着月色交谈。
他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许多之前未曾听过的事。
大概是千年之后的事了,人间会变得和现在大不一样。
人会多的像蜂巢里的蜂,会建起和云层一样高的楼,造出日行千里的车。
他们会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律法,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
宿傩对那个只存在于对方口中的世界很感兴趣。
因为描述的太过真实太过详细,让宿傩也开始怀疑那个世界是否存在,是否就是所谓的未来。
在这份兴致的驱使下,他也想帮对方验证一下所谓的“两个世界的真实性。
不过他的行为也引起了对方的疑惑
“你只是个凡人。”
凡人的寿数有限,能做到的就更少。
“你不要小看凡人。”
宿傩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酒,晃了晃,看着酒液在杯中慢慢摇晃。
“凡人有时候也能让人大吃一惊。”
说完这句话,他一饮而尽杯中的酒,随后起身,像庙外走去。
在彻底迈出庙宇的门槛之前,宿傩回过头来朝魈笑了一下。
“如果真的在千年后相遇,你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喝一杯酒。”
魈没有回答。
因为他觉得宿傩在做梦。
凡人总是在做梦,宿傩大概也不例外。
所以他坐在原地,面前还摆着未喝完的酒,看着宿傩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到最后,他端起面前的酒,轻轻抿了一口。
宿傩走的很突然,就跟他来的时候一样。
不过他那个人向来潇洒,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这一走,也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不过宿傩这一走,又少了一个能陪魈说话的人。
道离长大了,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纪,每天都有一封封的书信从庙外飞进来,又从庙里飞出去。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些书信是谁写的,又要寄给谁。
道士们和魈都不会多问,因为他们相信道离有自己的成算,毕竟她从小就是那样一个懂事的孩子。
大概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魈开始经常的犯困。
他时常靠着旁边的柱子就突然睡过去,直到被路过的道士叫醒。
这让他有些茫然,有些不解,但是没放在心上。
后来有一次他在夜巡的过程中睡着了,从人家房顶掉了下去,砸进了别人的院子里。
这次和往次不同,他是在道离背上醒过来的。
这让他吓了一跳,想起身上的诅咒,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却被道离制止。
“你不要动。”
“我看你需要修养一阵子。”
不然迟早丢掉性命。
“不必……”
魈下意识的拒绝,但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道离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小,所以听不进我说的话?”
“我知道你藏着秘密,但是从没问过你一句。”
“我长大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
你看,以前总是你把我抱在怀里,现在是我把你背在背上。
这连篇的炮弹打下来,让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一阵沉默中,他们回到了铜雀庙,几乎是在到达铜雀庙的一瞬间,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泡影。
他没有听道离的话,晚上依旧去夜巡。
开始尚且还扛的住,到后面因为突如其来的睡意,好几次带了伤回去。
当庙里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欲言又止的时候,他也知道了。
他已经不适合夜巡。
所以他放下了和璞鸢,成日的呆在庙里。
秀进怕他无聊,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但是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道离也会来看他,通常带着一些方术,武艺上的问题。
院子里那棵梧桐长得已经很高了,已经能够让人在上面躺下。
接下来的很多时间,他都躺在那棵树上,睡过了不少光阴。
但是明明睡了那么久,但他还是觉得很累。
疲惫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骨子里,为了对抗这种疲惫,不得不以一段又一段的沉眠应对。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可能一两天,也可能是一两月,最长的一次是他在春天睡去,在冬天醒来。
那次醒来的时候,道离坐在他的床边,给他端来一杯水,细细跟他说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
离开铜雀庙之后,宿傩就失踪了,这件事闹得很大,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周围的街区一片安好,没有人敢在城里作乱,郊野山村也有道士会定期巡视除灵。
庙里的道士又少了几个,那个叫秀进的道士出走了,有人看到他往京都去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想要知道。”
说这件事的时候,道离静静的看着他。
“五条家的家主死了,是病故。”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就好像某个停滞已久的齿轮终于开始运转,让所有的一切步入原本预定好的轨道。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就连魈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我知道了。”
就好像躯壳和灵魂分离,整个个人站在了世界之外,看着世界内屏幕播放的电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道离握住了他的手,从她的手掌传来了灼热的温度。
“还有就是,我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魈转过去看着她。
她已经脱离了少女时代的稚气,把成熟写在了脸上,只在眉眼间留下了一点孩提时代的影子。
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那个老是在庭院里睡着的女孩长大了。
道离还是拉着他的手,像是怕他下一秒就跑掉,然后认真的,一字一句的看着他说
“我想请你留下来,看着他们长大。”
道离:你要当爷爷了
魈:……!!!
人物传记更新
【五条真(已故)】
【对不起】
【道离】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世界是一个一个写的哦,不会综,所以那本书跟文野没有关系(x)
本来今天想休息的,结果编编pia一下两个榜单呼我脸上,含泪起来写文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