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
“啊?”门房瞪大了眼睛,看看姬珩,又看看阿芙。
未婚夫婿吗?看着倒还般配。
阿芙擡眸瞧了姬珩一眼,没有说话,落在别人眼中,便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门房回过神来:“请,请,里面请。”
眼见两人入内,门房心里嘀咕,从没听过林夫子有未婚夫婿,原来是长这般模样。
还不到开始讲学的时候,阿芙先去求见陈夫人。
陈夫人闻讯,请二人厅堂叙话。
“这位是……”见姬珩容貌出众,气质卓然,陈夫人暗自纳罕。
阿芙微微一笑,看向姬珩。
方才在门口,他自称是她未婚夫,她也不好再称他为兄长,索性直接把难题扔给他。
姬珩不紧不慢道:“敝姓姬,是这位林夫子的未婚夫婿,想接她回京去。”
陈夫人一惊,下意识看向阿芙:“林夫子,这……”
阿芙歉然:“确实要同陈夫人辞行,我不便久留,贵府女夫子一职,只怕还得你们另请高明。”
“原来如此。”陈夫人沉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家虽爱重林夫子才华,但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误了夫子大事。只是,家里的姑娘们恐怕要万分不舍了……”
在她看来,林夫子在此时提出辞行,的确突然了一些,好在年关将近,杨家来得及另聘夫子,对姑娘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到底是有些可惜,原以为这位林夫子会在杨家久待呢。
不只是陈夫人,杨家女学的姑娘们听闻这个消息,也都惊讶又不舍。
杨九小姐更是直接问道:“夫子不是说,要长留此地吗?怎么又要回去嫁人了?”
陈夫人低叱一声:“不可胡言乱语!”
杨九小姐扁了扁嘴,委屈极了。
见她这种反应,阿芙心里也不好受。她安慰了女孩子们一番,继续讲学答疑。
休息之际,杨九小姐行至阿芙身边,眼圈微红:“夫子不是说会长期留下吗?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阿芙叹一口气,心中顿觉歉疚:“是我不好,也没想到要回京城去。当时真以为会一辈子留在永州。”
“夫子以前是在京城吗?以后夫子还教书吗?”
一直以来,阿夫都自称是永州人士,从青州而来。此时临别在即,她也没再隐瞒:“是,我以前在京城待过,至于以后还能不能教书,我想应该可以。”
杨九小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林夫子,你是逃婚到我们这里的吗?”
“啊?逃婚?”阿芙轻笑,“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上次问你时,你说没有婚约。现在却有未婚夫找来,你看上去又不是特别欢喜,不是逃婚是什么?”
阿芙惊讶于她的细心,含糊道:“也不算逃婚。”
先前她和姬珩又没有婚约。
杨九小姐一把握住林夫子的手,认真道:“夫子,我们家在永州也算有点人脉,你要是不想嫁给那个人,我求我爹爹帮忙,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你不要害怕,咱不怕他们。”
阿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惊讶好笑之余又有些许动容。擡手轻轻抚摸杨九小姐的发顶,阿芙轻声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杨家虽在永州有些权势人脉,但如何能与一国之君抗衡?她不想将杨家牵扯进来,何况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愿意和姬珩在一起。
杨九小姐面露失望之色,小声道:“那好吧。”
其他女学子也纷纷凑过来同阿芙说话,依依不舍。
阿芙承诺她们,回京后会尽量写信,小姑娘们才稍稍高兴一些。
反正年关将近,杨家干脆给女孩子们放假,同时再放出消息,要聘请新的女夫子。
因为有两位女夫子嫁人请辞的前车之鉴,杨家此次更倾向于聘请年岁较大的寡居女子。
不能在杨家继续教书,阿芙在心里暗暗记了姬珩一笔。
回京之后,他若信守承诺倒还罢了。不然她可是有诏书在手的。
十亩良田要出手也很容易,因为土地平整,又是上好的水田,灌溉容易。刚说要售卖,就有好几家上门问价。
崔颖和兴德商量过后,决定卖给其中一家。
众人虽然没有亲自种田,但买田置地是许多人的梦想。如今还没有收一季庄稼,就要卖掉。几人心中都有不舍。
阿芙心里又暗暗记上一笔。
田地和铺子卖出去之后,就剩下两进的宅院了。原以为不好出手,没想到王三爷竟主动提出,可以卖给他,将来遇上合适的买家,他再高价卖出去。
一买一卖,从中收取利润。这是牙人们常干的事情。
阿芙不疑有他,和兴德他们合计一番,便同王三爷做了交易。
到官府过了明路之后,阿芙才知道,事情如此顺利,少不了姬珩的手笔。
是他的人找了王三爷,还许了一定的好处。
这稳赚不赔的买卖,王三爷自然愿意。
阿芙惊讶,后来又觉得意料之中。他嘴上不说,心里只怕巴不得他们早点回京。
事情已成定局,阿芙也没戳穿此事。她和崔颖他们收拾行李,准备回京事宜。
鸡鸭鱼鹅或卖掉,或吃掉,或送人。置办的衣物用品,能带走的尽量带走。
行李太多怎么办?多就多。反正不用他们操心。
在姬珩原本的计划里,见到阿芙之后,就直接带回京,绝不停留。
没想到竟在这里待了六七天。
他耐着性子看阿芙处理产业,暗暗出手几次。
腊月二十三,一行人终于踏上归程。
崔颖和兴德骑术不佳,仍乘坐马车。
阿芙起初也坐在马车里,有时觉得憋闷,掀开车帘,看见骑马的其他人,就问:“我也想骑会儿马,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这等小事,姬珩又岂会不让她如愿?
这一行人,马匹不少,匀出一匹马给阿芙很容易。
阿芙已经许久不曾骑马,重新坐在马背上,冷风拂面,策马奔腾,心里的一些郁闷渐渐散在风中。
“哥哥!”阿芙偏头看一眼身侧的姬珩,“我们要不要比一比?”
她还记得早年在上苑学骑马的场景。
一晃都八年多了。
见她兴致盎然,姬珩眉梢轻挑:“有彩头吗?”
阿芙瞪大眼睛:“普通赛马,还要彩头?”
她转了转眼珠,慢吞吞道:“行吧,若我输了,我把我耳坠给你。我若赢了你,你把你发簪给我。怎么样?”
反正耳坠子他现在肯定不会再戴。但是发簪是男女皆可佩戴的。
这点小心思,姬珩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嗤的一声轻笑:“行,就这么说定了。”
“驾!”阿芙扬鞭,驱马前行。
两人骑的俱是千里良驹。
你追我赶,行的极快。
崔颖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向外望,低声对兴德道:“我瞧主子对陛下,也不像是毫无情意。”
毕竟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兴德想了想,胡乱点一点头。看两人骑马离去,确实般配。
倒是驾车的邹澎撇了撇嘴:“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
主子这几天看着是没多难过,但也未必就比在永州时开心。
崔颖看着邹澎,轻轻摇一摇头。
阿芙到底许久不曾骑马,又吹不得冷风。
才过了半个时辰,她就挥手叫停:“哥哥,不行了,先停吧。”
“累了?”姬珩与她并驾齐驱,立刻偏头问她,视线快速在她身上逡巡。
她脸颊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有一点点。”阿芙不想说是风吹得自己脸疼。
“那就先回马车歇着吧,改日再比。”姬珩这几日极好说话。
阿芙轻“嗯”了一声,却没立刻行动,而是问道:“那,彩头怎么算呢?”
不知道他有意还是无意,两匹马始终并行,没分出明显先后。
姬珩轻笑:“简单,你耳坠给我,我簪子给你,互为交换。”
她不就是想要他的发簪吗?已经瞧了好几眼了。
阿芙擡眸:“可以是可以,但是,哥哥你拿了我的耳坠要自己戴么?”
姬珩拂她一眼,慢条斯理:“不戴。”
“我记得你以前也穿过耳洞……”
“那是以前,现在没了。”
“好吧。”阿芙心想,看来别人说,长久不戴耳坠,耳洞会消失,是真的。
她心内隐约有些失望,脑海里倏地浮过一个念头: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他穿女装。
从永州到京城距离不远,一行人乘车马回去,终于在过年前,回到了京中。
“阿芙,我已命人在京中重新置办了一处宅院。你是想去新宅院还是回杏花巷?”刚一回京,姬珩就问。
阿芙寻思,他若想让她回杏花巷,肯定不会单独再置办新宅院了。
于是,她轻声问道:“新宅院和杏花巷有什么区别吗?”
“都是二进,布局差不多。若说区别,新宅院离我更近一些,以及,我不喜欢杏花巷。”姬珩语速极缓。
“不喜欢?为什么?”阿芙心念一动,暗想,不会是因为她在杏花巷给他下药了吧?
果然,姬珩似笑非笑:“你说呢?”
阿芙不说话了,一阵心虚:“那就新宅院吧。”
新宅院离皇城近,一应事物俱全。
阿芙还算满意,兴德和崔颖也觉得不错。
只有邹澎看不太顺眼,小声嘀咕:“还不如杏花巷呢。”
至少他们在杏花巷住过几个月,对那里熟悉。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他已经了解到,主子先不回宫,崔颖姑姑和兴德也留在宫外。
总体虽不如永州,但也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姬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将房契、地契和铺子文书一并递给阿芙:“你看看,可少了什么不曾?”
阿芙接过来,细细瞧了。
二十亩良田,一间布庄。
换算起来,他们并不吃亏。
阿芙点一点头:“嗯,还行,哥哥果真言而有信。不过,还有两件事,哥哥还记得吧?”
“哪两件?”姬珩明知故问。
阿芙眨一眨眼:“哥哥忘了么?”
“忘了什么?”姬珩有心逗一逗她。
“哥哥曾说,我女夫子回京也能做得。还有,回京当日,就给诏书加盖玉玺。”阿芙小声提醒。
“唔,是有这么回事。”姬珩笑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放心,不会忘。”
“诏书”的事情,她可真是时时刻刻都记得,到底是有多不信任他。
停顿一下,姬珩说道:“现在即将过年,你若想教书,年后就可以。至于加盖玉玺,那更容易。”
阿芙重重点头,心想,没忘就行。
姬珩在新宅院待了一会儿后才回宫,临行前留下数个好手,说是保护,未尝没有提防之意。
邹澎耷拉着脸,尽管那些明卫暗卫对他好声好气,他也依然不高兴。唯一能安慰到他的是,他偶尔可以使唤一下他们。
次日就是新春。
万象更新。
姬珩离京半月,回来后处理政务,祭拜祖宗。
又有朝臣请求陛下选秀,填充后宫,绵延子嗣。
这次姬珩没直接拒绝,而是宣布,欲立前朝六公主为后。
消息一出,朝野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