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七 作品

婚后

婚后

龙凤喜烛彻夜长明。

清晨,第一缕阳光映在白色的窗纸上,阿芙因为素日的习惯已清醒过来,但眼皮似乎有千钧重,怎么睁也睁不开。

她双目紧闭又躺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床榻上只剩她一人。

阿芙心里一慌,隔着红帐,看见姬珩的身影。

他正在整理衣衫,听到动静,回身走到床边,掀开帐子:“醒了?”

阿芙瞧着他,思维还有些混沌。

“是我吵到你了吗?”姬珩笑笑,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以为她还能再睡会儿。

“那倒不是。”阿芙摇头,“我这两年每日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醒的。”

她刚欲起身,便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不由地神色一僵。

此刻的她,腰肢酸软,腿间更是有种异样感。

昨夜的一些场景不期然地浮上心头。

本要起身的她倏地又躺了下去。

姬珩近前,声音温和:“不再睡会儿吗?昨晚睡得迟。”略一沉吟,他又补充道:“如今宫里咱们做主,没那么多规矩。”

“我知道,可我睡不着了。”阿芙小声咕哝。

新婚第二日起的晚,旁人肯定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她才不要。

“行,那我让人进来服侍你更衣。”姬珩也不勉强。

阿芙忙道:“别,等我穿好了再让人进来。”

虽说昨晚他帮她清洗过,她身上也穿着干净的寝衣,但她隐约猜测寝衣下的身躯可能会留下暧昧痕迹。

她虽长在宫中,但少时艰难,后来又曾在宫外生活,并不是事事要人伺候,更衣洗漱不在话下。

见她神情有些忸怩,姬珩心下猜到几分,轻笑一声,命人取了要换的衣物过来。

他仍立在床侧,故意问:“用我服侍你更衣吗?”

阿芙眼皮一跳:“不用!我自己就行。”

“哦。”姬珩眉梢微动,看他神情,分明是有些遗憾的模样。

阿芙瞪他一眼,见他仍站着不动,就出声提醒:“我要更衣了,你可以稍稍远离一些吗?”

姬珩挑眉:“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昨晚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他事后还亲自帮她清洗。连她身上的寝衣都是他亲手换上的。

他有回避的必要?

尽管这样想着,但因着不想惹恼她,他缓步走向桌边。

“不过什么?”阿芙话一出口,就想到昨晚的事,不再理会他,低头换衣。

白皙的肌肤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可惜胸前、腰间却有一点青紫。

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昨晚倒没注意,也不觉得多疼,此刻看去,还以为她去和人打架了一样。

阿芙“嘶”一声。

“怎么了?”姬珩立时近前询问。

“我身上好几处都青了,你昨晚没看到吗?”阿芙已换好了衣裳。

“青了?疼吗?”昨晚姬珩为她清洗时,确实不曾看到。

其实没多疼,但阿芙仍带着些许埋怨,小声:“都青了,怎么会不疼?”

姬珩道:“是我莽撞了,我去找人拿点药。”

“这个不急,过两天自己会好的。”阿芙连忙道,“哥哥,咱们是不是有件事忘了?”

“什么事?”

阿芙穿好鞋袜,走下床来,行至他跟前:“你答应我的事啊。”

“哪一件?”姬珩心里忽然生出一些警惕来。

阿芙有些不好意思,定一定神,轻声道:“就是那天在永州,咱们说好的,诏书留档的事。是你说的,我何时进宫,诏书何时留档。”

其实按照约定,昨日就该提的。但昨天大婚太忙,她忘记了。

姬珩微微眯了眯眼睛,又好气又好笑。

新婚第二日,她郑重其事叫住他,就为了这件事?

姬珩似笑非笑:“阿芙,催这么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阿芙觑着他神色,也不知道他恼了没有。擡手轻轻拉一拉他衣袖:“不是不信任,可这不是咱们说好的吗?哥哥——要是不信任你,我昨晚就说了。”

两人在永州定下盟约,也有一段时日了。他为她做的种种事情,阿芙都看在眼里。只是诏书都写了,玉玺也加盖了,只差留档这么一步。总不能让前面辛苦白费。反正新婚燕尔,他也不至于因为此事就心生芥蒂吧?

“哥哥……”她声音轻柔,稍稍有些许沙哑,平添些许柔媚。

姬珩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嗓音沙哑的缘由,心里一热。他倒也没多气恼,毕竟是早就应承下来的。他轻哼了一声,下巴微擡:“你等着,今天给你留档。”

留档归留档,总得再向她讨要一些“好处”吧。

“好呀,那我先等着。”阿芙笑了一笑,伸臂抱一抱他。

比起亲吻,她好像更喜欢这种身体的亲近。

两人缠歪一会儿,才又唤宫人进来帮忙梳洗。

宫中并无长辈,是以二人婚后不需要参拜任何人,只需再次祭拜祖宗神灵即可。

帝后大婚,也有数日的婚假。

姬珩这几日不必上朝,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新婚妻子。

他言出必行,当天就命人将那道“诏书”秘密留档。

姬珩甚至当场给阿芙瞧了一眼:“嗯?看好了?”

“嗯嗯,看好了。”阿芙认真点头,一颗心酸酸胀胀,她攥紧了他的手,对他的情意自是毫无怀疑。

她想,他这般待她,她自然也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是夜,床笫之间,阿芙格外的配合。

姬珩寻思,这么一看,他也不算吃亏。

天家大婚,没有所谓的三朝回门一说。

姬珩特许安乐公府以及崔颖等人进宫探视。

大婚后三日,萧廷睿依诏入宫。

他本想带上母亲或者姐妹,转念一想,怕她们触景生情,又怕双方尴尬,就打消了念头。

上次和阿芙见面距离现在没几天,要说多想那也没有。

萧廷睿主要是想着一来皇帝开恩,二来阿芙不是娘家没人。

姐弟二人再次在宫中见面,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萧廷睿郑重施了礼后,认真询问:“娘娘……”

“要不你还是叫我姐姐吧?”阿芙听他这么称呼,也觉得别扭。

“你这几天还好吧?”萧廷睿打量着她,见她面颊白里透红,神采奕奕,心想,多半是自己瞎操心了。

陛下花那么大心力娶她,坚持立她为后,又岂会委屈了她?

果然,阿芙笑笑:“我还挺好的,你呢?”

“我?我当然好了。”一说这个,萧廷睿顿时有了精神,“说起来和你也有些关系……”

他前朝皇室的身份原本异常尴尬,但是先有陛下下诏表示不会为难,后有萧家女成为皇后。原本门庭冷落的萧家如今也时时有客人来访。

不过萧廷睿无意官场,只想轻松安稳度日。

他每日吃吃喝喝,养猫逗鸟,其他事情并不掺和。

说到猫,阿芙叹一口气:“貍花年岁大了,身体大不如前。”

刚到她身边时,还是只小奶猫呢。

“笨笨生病了?”萧廷睿面露担心之色。

“小毛病,太医说,这回不碍事,可它岁数大了,只怕活不过两三年。”

萧廷睿在心里算了算,安慰道:“其实对猫来说,活十来岁足够了。”

阿芙心知他说的有理,轻轻点一点头。

萧廷睿略坐一会儿,就提出了告辞。

虽是自家人,但他毕竟是男子,不好久待。

萧廷睿离开之后,崔颖和兴德就结伴求见。

阿芙一见他们,笑道:“你们怎么都进来了?我过两天还出去呢。”

“这不是放心不下吗?想着进来看看,正好陛下又开了恩。”崔颖一面含笑回话,一面打量着阿芙。

数日不见,主子气色犹胜往昔。

这几日,他们一直心神不宁,真正看到阿芙后,才放下心来。

“宫里的人,主子用着可还方便?”崔颖有点想哭。

除了和亲途中被带走那次,她都没离开主子这么久过。

阿芙笑笑:“方便呢,剑兰也在我跟前当差。”

都是熟人,又哪有不方便之说?

“唉,我们说着陪主子一起进宫,主子又不肯……”崔颖絮絮叨叨。

兴德也附和。

阿芙却只是笑。

崔颖和兴德如今在宫外生活得自在舒心,她实在不想再让他们在宫里伺候人。

在外面自己当主子,开布庄,做生意,岂不更好?

阿芙笑道:“进宫容易,出去却难,我又不是永远不出去了。陛下允了我,自由出入皇宫。过两日,我还是要出宫的。”

她如此这般安抚一番,两人才作罢。

眼看时候不早,阿芙留他们用膳。

“宫里御厨的手艺,你们有一段时间没吃了,尝一尝,看有没有进步。”

崔颖和兴德坚决不肯与主子同桌而食,推让之际,心里也明白主子要留他们在宫外的用意。

在宫中为奴,又怎能比得过宫外自己做主?

他们有田庄有店铺,自由自在,实在是比在宫内强百倍。

只是舍不得主子一人罢了。

不过主子是皇后,上无太后压制,下无妃嫔争宠,应该、或许也用不上他们吧?

用罢午膳,两人告辞,乘马车回去。

崔颖叹道:“凤仪殿空了二十年,到头来,竟是咱们主子住进去了。”

“是啊,我看咱们主子才是有大造化的。”兴德出声附和。

既是如此,那就安安心心待在宫外,给主子在外面也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