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压下微微翘起的唇角,慢条斯理道:“那就后天吧,后天我有空。先想好你要去哪里。”
后日还是七夕,总归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
“嗯,哥哥真好。”阿芙甜甜一笑。
姬珩低头整理衣袖,并未说话,心里却忽的浮上些许不快。
于是,他佯作无意问道:“阿芙,你每次找我,都一定要是有求于我吗?”
没事就不能找他?一点都不想他?
“什么?”
姬珩意有所指,缓缓说道:“我平时也没那么忙。”
阿芙眨了眨眼睛,心想,所以是希望她经常找他的意思么?
她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我这不是怕你忙,扰了你公务吗?又不是从前。”
姬珩擡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阿芙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才提起空食盒回去。
剑兰就在外面等她,有些好奇地问:“这咸口的点心,陛下真的吃了?”
“真的啊,这还能骗你?不爱甜的,难道还能不爱咸的吗?”
剑兰扁一扁嘴,不说话。
两人回到静心苑后,阿芙放下食盒,简单洗手后,继续在院中指点剑兰习字。
近来,她从教人读书写字里体会到不小的乐趣。
剑兰不爱言语,人却勤勉,端端正正坐在石桌旁,提笔写字。她坐得板正,神情格外严肃,一撇一捺,异常用力。
“不必这么紧张,稍微松弛一些。你写字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剑兰“嗯”了一声,试图稍稍放松。
突然,冷不丁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两人擡眸看去,见是邹澎。
见二人看过来,他立刻努力做严肃状。
剑兰觉得难堪,低声说一句:“我明日再练”,就丢下笔,站起身。
“你练你的,你管他呢?难道他写字就好看了?”阿芙出声阻止。
剑兰犹豫了一下,决定重新坐下,继续练习。
阿芙则招呼邹澎:“邹澎,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又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邹澎心里琢磨,多半是叮嘱他,莫跟陛下的人交恶。
他撇了撇嘴,静心苑人多了,日子反倒没以前那么舒坦了。
他跟着主子入内,开口便道:“我没笑话她,我只是……”
“邹澎,我有几件要紧事拜托你去做。”阿芙神情格外严肃。
“啊?”邹澎有点懵,“你说什么?”
很快,他又正色道:“请公主吩咐。”
“我记得你是暗卫出身,独自一人出入皇宫,不在话下,是不是?”
邹澎点头:“是。现在守卫森严,不然可以多带一个人。”
他记得公主是不想待在宫里的。
阿芙笑笑:“我不需要你带人,我想你自己出去就行。”
“帮你送信吗?”
“帮我提前打点,好接应我们。”阿芙认真道,随即又取出两个银锭和几张银票,“这是万月楼的银票,一向认票不认人。你拿着它,先出去打点,准备四个人的衣裳、食物、马车、身份凭证……”
“四个人?”邹澎讶异。
“对,还是我们四个。”阿芙细细思量过,她肯定不能抛下兴德和崔颖姑姑。
邹澎并未立刻去接,只瞟了一眼银票的面额,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多,你放心给我?”
阿芙不解:“为什么不放心?”
“你不怕我揣着银票逃走?或者拿它做证据去告密?”
阿芙愣了一下,反问:“你会吗?”
“我当然不会。”邹澎立刻摇头。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六公主这般信任他。他一个孤儿,孤家寡人,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
“那就是了。”阿芙没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仿佛从未考虑过这个可能,“后日,陛下会同我一起出宫。我想带他去杏花巷……”
这个计划早在她心里盘桓过许久,此事说出口异常顺畅。
邹澎记得杏花巷,毕竟曾在那里生活过数月。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由二皇子的暗卫转为六公主的侍卫。
听罢她的计划,邹澎点一点头,继而又问:“那届时陛下和你一起,怎么甩脱?”
阿芙笑笑,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我有这个。”
“什么?”
“这里面是一种很厉害的迷药。”阿芙只用它迷过那只叫“貍花”的猫,猫吃了一点点含它的食物,便呼呼大睡。
邹澎沉默一会儿,轻声道:“公主,你是真不想待在皇宫啊?”
交代这么多,一点也不像是临时起意,甚至连给陛下下药都想到了。
阿芙点头:“是。”
其实几年前,如果不是被亲爹接回来,她都在宫外逍遥好几年了。
邹澎犹豫了一下:“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陛下让你做娘娘,你也真的不做?”
阿芙笑笑,摇一摇头:“不做。做娘娘有什么好?后宫诸多女子中的一个罢了。”
还没怎么着呢,白大人不就建议她劝他同意选秀了吗?
邹澎想了想:“行吧,我明白了。”
“这一回,咱们一定要成功。”
“放心,等我好消息。”邹澎突然觉得热血沸腾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去做一件事了。
两人结束谈话,阿芙继续陪着剑兰读书写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次日下午,神出鬼没的邹澎就回来了。
他眼中满是笑意,隐约还有几分得色:“幸不辱命。”
此时并无旁人,阿芙便问:“都办好了吗?”
“没用上银票,银锭就足够了,还有剩余。”邹澎取出银票。
阿芙却道:“你拿着吧。以后咱们一家生计就靠它了。”
邹澎手上动作微顿,心内一阵暖流涌动。他“嗯”了一声,格外喜欢那句“咱们一家”。
很快,他就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七月初七,姬珩特意腾出时间,信步前往静心苑。
阿芙显然已等候多时。
看见她,姬珩怔了一瞬。
她今日特意装扮过,穿了一身天水碧色衣裙,腰间坠着一枚白玉佩。乌黑的发间簪了蝶恋花式金步摇。
很少见她这般打扮。
看见他,阿芙眼睛一亮,大步向他走去。
行动之际,发间蝴蝶发簪翩翩欲飞。
姬珩眸光轻闪:“怎么这样打扮?”
看来她很重视今日的外出。
思及此,姬珩心情不错。
阿芙低头看看自己,又轻巧地转一个圈,歪了歪头:“不好看吗?想着今天出门,穿的好看一点。”
这是她特意选的,首饰富贵,真没钱时能拿来换不少钱。
她手腕上还戴了几个臂串。
姬珩笑笑,轻声评价:“还行,不难看。”
虽说过于华丽了一些,但她生的好,穿什么都好看。难得她今日有兴致。
阿芙“哦”了一声,心想,不难看那就当是好看吧。
“准备好了?”姬珩打量她两眼,“走吧。”
阿芙笑吟吟跟上。
崔颖和兴德随侍左右。
姬珩视线微动:“怎么也带他们一起?”
“……”阿芙神色不变,“人多热闹嘛。尤其是兴德,在你那儿待了那么久。我不能带他们出去走一走吗?”
姬珩没再说话,默许了她这一行为。
兴德与崔颖对视一眼。
两人都知道主子今日有计划,具体的还不太清楚。
此次出宫,乃是微服出巡,不过姬珩仍带着明卫暗卫。
阿芙认识的不多,只认识一个卫邵。
然而卫邵瞥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阿芙不以为意,与姬珩乘坐在马车里。
马车简单而不失宽敞。
坐在马车内,阿芙小声道:“哥哥,我们上次一起坐马车是不是好多年前去上苑?”
心中想着大事,但她今日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甚至比平时还要活泼几分。
“你想去上苑?”姬珩眉梢轻扬,缓缓说道,“那得再过一段时日。”
他复国之后,又将上苑林地还耕于民。若想狩猎,须得等到深秋之际,秋收已过,冬麦种上,届时上苑狩猎,不伤天时,不损人和。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不是真的想打猎啦,我箭术又不好。”说话间,阿芙掀开车帘向外看。
不过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有萧廷睿骑着马追上来了。
姬珩拂她一眼:“箭术不好,可以学。”
阿芙回了他一个微笑。
“你想去哪里玩?想好没有?”姬珩又问。
“想好了,早想好了。咱们去逛街、去听书、去喝茶、最后再去乞巧。”阿芙一一数给他听。
姬珩对此无可无不可。他在宫外待了数年,虽忙于大事,但闲暇之际,也曾逛街喝茶过。今天只是陪她罢了。
谁让她求他了呢?面对阿芙的安排,姬珩只问了一句:“去哪儿乞巧?”
“嗯,杏花巷,一个好地方。”阿芙思考一下措辞,简单描述一下杏花巷,又道,“萧廷睿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时,就是待在这里。”
“原来是你们的秘密圣地。”姬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也不算吧,我是想着,好歹在那里待过,如今我又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就去看看嘛。”阿芙握着姬珩的手,轻轻摇晃两下,“好不好嘛,哥哥。”
少女声音娇柔,脸上满是恳求。
“嗯?”姬珩眉梢轻挑,“阿芙,你是在求我吗?”
“求你啦,求你啦。”阿芙心里存着事,直接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只能亲一下,我今天涂了口脂。你能看出来吗?”
姬珩仔细瞧了瞧,见她嘴唇确实是比平时更红更润一些。
他心念微动,口中却道:“我看看。”
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留下了极浅的红印,伴着淡淡的甜香。
明明不如接吻亲密,可不知怎么,姬珩心跳竟漏了一拍,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渐深。
“是吧?我选的颜色浅了一些。那年我送给你的才是真正的好看呢。对了,我送你的口脂你用过没有?”阿芙未曾察觉,问起旧事。
姬珩摇头,懒洋洋道:“没有。”
他很喜欢此时此刻的感觉,马车粼粼,两人同在车厢内,她笑吟吟的,轻声细语,说起旧事。
看来,抽空陪她出来一趟,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芙有些懊恼:“那可是我亲手做的,早知道就不给你了。”
姬珩握住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那你再做一次?”
“不做了,我做了你也不一定用,我才不白费功夫呢。”
两人说话间,马车行驶极快,不多时已出了内城。
“你要去哪里逛街、听书?”姬珩掀开车帘,向外瞧了一眼,扭头问阿芙。
“就,杏花巷附近吧,我记得那里就有。”阿芙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姬珩看在眼里:“怎么了?”
阿芙笑笑,理由都是现成的:“故地重游,难免有点激动,哥哥你别笑我。”
姬珩嗤的轻笑一声,没说话。
他还真有点好奇,她和萧廷睿都很喜欢的宅院究竟是什么模样。
马车停下后,阿芙邀姬珩闲逛,又让崔颖姑姑帮忙买些果子、丝线、针等物。
随后,她又转头向姬珩解释:“等会儿乞巧要用的。”
“嗯。”姬珩并未多问,指派一个侍卫陪同前往。
他今日心情极好,又是专程陪她的,自然也愿意在小事上纵着她。
其实,比起她为了求情而故意接近他,他更喜欢这种自然而然地亲近。
阿芙外出次数很少,此刻她拉着姬珩闲逛,无非是为了消磨时间以及降低他的戒心。所以一路去看的都是书籍、文具、首饰等。
为了看起来更像是普通闲逛,她还饶有兴致在首饰坊给姬珩挑了一枚玉扳指。
“给我的?”姬珩眉梢轻挑,有些意外。
非年非节,主动送他礼物?
阿芙点头:“对啊,你那天不是还在射箭吗?我听说射箭时戴个玉扳指,不会伤到手指。你看看喜欢吗?”
少女眸色盈盈,将玉扳指递到姬珩面前。
姬珩点头,原来是记挂。他不缺扳指,也很少戴。但此刻她好意相赠,他便接过来试了试:“不错,就它吧。”
“小二,结账。”阿芙低头一摸荷包,又面露尴尬之色,小声道,“哥哥,我忘带银钱了。”
——其实她带的有,但是面额太大,拿出来恐令人生疑。
姬珩含笑摸一摸袖袋,脸上笑意顿时凝固。
阿芙看他神色,猜想他大约也是忘了带银钱,不由轻笑出声。
姬珩视线扫过去,她立刻以手掩唇,眼珠子却骨碌碌直转,里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看见这样的她,姬珩心尖莫名的有些痒。他轻咳一声,扬声唤道:“卫邵!”
守在殿外的卫邵闻言上前:“公子。”
“你带银钱了吗?”
“带了啊。”卫邵不解。
姬珩盯着他,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卫邵呆愣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匆忙递上荷包:“主子,给。”
“回头双倍补给你。”姬珩动作极快,自他手上接过荷包,付了账。
随后,阿芙又买几本书,买两个陶瓷娃娃,自己拿不住,就央着姬珩帮忙拿。
所幸,杏花巷就在附近,将这些东西全带过去也不费事。
这处宅院已被提前检查清扫过,此时看上去倒还干净,也没有任何埋伏。
阿芙指一指数年未见的宅院,向姬珩介绍:“就是这里了。”
“嗯。”姬珩放眼望去,见是一个寻常的二进宅院,并无太多特殊之处。
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草,疏于打理,有些杂乱。后院则种有葡萄,葡萄架上爬满藤蔓,隐约可见几串葡萄,还没红透。
姬珩看向葡萄:“你种的?”
“怎么会?萧廷睿买之前就有了。”
虽说几年没过来,但阿芙对这里极其熟悉。她知道院子里有口井,井水甘甜,也知道砌好的灶台在何处。
她吩咐去买了锅碗瓢盆,鸡鸭鱼鹅以及时蔬。
姬珩皱眉:“你要在这里用膳?”
“不是说了要在这儿乞巧的吗?”阿芙心里咯噔一下,“乞巧在晚上,总不能饿着肚子吧?哥哥,那,那我不吃了,等我们回宫再吃。”
姬珩看看天色,再看看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淡淡地道:“放心,出门一趟,还不至于让你饿肚子。”
阿芙粲然一笑,心放下来大半:“哥哥真好。”
姬珩轻哼了一声,吩咐侍卫去先买一些熟食。
他假扮过女子十五年,实在搞不懂乞巧有什么好玩的。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今日离开皇宫时,他就已决定了让她尽兴。毕竟她“求”了他一场。
阿芙大方,对下和善,新买回的熟食让崔颖姑姑分给众人。
“哥哥,有暗卫吗?要不要让他们也吃这点?躲在暗处不饿吗?”
姬珩眉峰微动:“不必管他们。”
“好吧。”
夜色渐浓,宅院里点亮了灯。
天上繁星点点,偶有凉风。
后院空地大,祭拜织女星的供桌已经摆好,阿芙有点犯难:“怎么没有蜘蛛呢?”
“什么蜘蛛?”一旁的姬珩问。
“乞巧用的蜘蛛啊。”阿芙擡手指一指西边的厢房,“崔姑姑,你和兴德帮我捉两只蜘蛛吧。那边房屋后面久没人住,应该有蜘蛛网。”
两人点头称是,动身前去。
阿芙瞧一眼后院门口的侍卫身影,踮脚凑到姬珩身边,小声道:“哥哥,能不能让他们离远一些?我想求你点事儿,不想让卫邵他们看到。”
她“求”字咬得极重,姬珩立时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他心思一转,她特意邀他出宫,一路热情主动,铺垫这么久,是不是就为了所求之事?
姬珩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猜测:做这么多,是不想让他选秀吗?他已经拒了的。
“哥哥……”阿芙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祈求,还有隐约可见的紧张。
姬珩“嗯”了一声,略微提高声音,吩咐侍从:“你们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过来。”停顿一下,他又补充:“暗卫也是。”
当然,暗卫一般知趣,知道不该看的不看。
阿芙悬着的心悄然放下,几乎有点站立不稳。她定一定神,拉着姬珩走向供桌旁边的小石桌。
那里放着一些瓜果,一些熟食和一瓶果酒。
夜色正好。
阿芙给两人各倒了一盏酒,又将洗好的葡萄递给他吃。
“你又想求我什么?”姬珩喝了一盏她递来的酒,感觉酸酸甜甜,没甚滋味。
见他将酒喝下,阿芙心脏砰砰直跳,口中说道:“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你能不能先答应我?”
姬珩慢悠悠道:“你得先说出来,我才能酌情考虑。”
阿芙摇头,有些为难的样子:“不行,我说了,你可能就不答应了。”
“能有多大?”姬珩挑眉,“你要做皇后?我和你说过的,你要想做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需要再等一等。”
再次谈到这件事,阿芙已经淡然许多了。她小声道:“哥哥,其实我也没想做皇后。”
“嗯?”姬珩面色微沉。
“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委屈我自己……”
姬珩闻言,怫然不悦:“委屈?阿芙,做皇后你觉得委屈?还是跟着我委屈?”
其实他隐约能感觉到,阿芙对他的感情远没有她说的那样深。但他不甘心,所以强留她在身边,威逼利诱她同他亲近,料想总有一天会让她的话成真。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她还觉得做他的皇后委屈。
阿芙在心里默默数着数,轻声说道:“不是做皇后委屈,是一辈子待在宫里,和别的女人争宠,只能每天等待夫婿垂怜,我觉得委屈……”
姬珩心中不快消散一些:“就为这个?那你求一求我,说不定我就……”
他的那句“我就如你所愿一辈子只有你一个”还未说出口,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低头看一眼手上酒盏,再看向身边的阿芙,巨大的震惊笼罩了他,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
刚说得一个字,他就意识全无,伏在石桌上,晕厥过去。
阿芙心如擂鼓,面色苍白。
方才她将迷药倒入了酒中,原本还想着若他不喝,就先喝一口,再以唇渡之。
他并没有怀疑她,直接一饮而尽。
阿芙悄声近前,试探一下他的鼻息。
呼吸均匀,是睡着了。
相识多年,阿芙很少见到他睡着的样子,他长长的睫羽垂下来,在面颊上投覆下一小片阴影。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阿芙压下心里的不舍,放轻脚步出了后门,一路狂奔。
在小巷后面的拐弯处,一辆马车已在等候。
驾车的车夫满脸络腮胡,正是乔装打扮的邹澎。
马车内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是被阿芙支出去捉蜘蛛的崔颖和兴德。
崔颖和邹澎在此地住过一段时间,都知道厢房后面有暗门。
几人碰面,来不及叙话。
阿芙刚一上车,邹澎就低叱一声“驾”,扬起了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