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什，什么？你说什么？”因为太过震惊，萧廷睿连说话都不自觉变得结巴起来。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
姬珩面色微沉：“为什么不可能？”
“她，她真是这么跟你说的？”萧廷睿怎么就不大信呢。
姬珩有些不悦，略微拧了眉：“她不能这样跟我说吗？”
这还真是她曾经说出来的话，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偏差。
萧廷睿挠了挠头，怔怔地道：“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他感觉脑子有点乱，各种思绪混在一起，久久理不出个头：“她愿意？”
姬珩拂他一眼，神色淡淡：“她自然是愿意的。”
就算现在没那么愿意，以后也会心甘情愿。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让萧廷睿知道了。
萧廷睿神色变了又变，良久才喃喃地：“我还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姬珩垂眸，耐着性子问。
萧廷睿吞吞吐吐，却不肯再说下去，只含糊说了一句：“我以为她会愿意随我到宫外去住。”
姬珩哂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轻微不快。
萧廷睿虽不精明，但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说，他原以为阿芙会更愿意和张颂在一起。
阿芙和张颂毕竟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谁都没提过。何况张颂和二姐姐还有个说不上婚约的婚约。
最重要的是，他没向阿芙当面求证，不能贸然开口。
万一，阿芙真是这么想的呢？
不会吧，阿芙真这么想？
思及此，萧廷睿心里震惊更重，下意识擡眸看向年轻的皇帝。
不可否认，这位皇帝表哥的容貌是极其英俊的，能复国成功，也是大有作为。阿芙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吧？而且两人感情深厚，萧廷睿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这两种感情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这两人不会真是想在一起吧？
那皇帝是想怎么安置阿芙呢？阿芙的身份尴尬又特殊……
思忖再三，萧廷睿忍不住轻声问：“陛下，你们说的‘在一起’，是我以为的那个吗？”
姬珩似笑非笑，并未正面回答：“你说呢？”
“我……”萧廷睿眼睛瞪得更圆了，看他这样子，应该就是自己想的那个了，“可是,可是……”
姬珩没耐心同他废话：“好了，我会给你安排宅院，待收拾妥当，你可以接你的母亲、姐妹过去同住，除了阿芙。”
停顿一下，他又道：“你先下去吧。”
萧廷睿本来还有满腹的震惊和疑问，如今只能施了一礼，缓缓退下。
殿外清风徐徐，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种种思绪。
他有心想冲到静心苑，当面向阿芙求证。但这次侍卫有了前车之鉴，看得严，让他没有可乘之机。他只好暂时压下这个念头。
经萧廷睿这一打岔，姬珩有点心思浮动。
他干脆放下手头的事情，信步前往静心苑。
静心苑位于皇宫西北角，位置有些偏僻。
姬珩只来过两次，站在静心苑外，不免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形。
当时母亲重病，萧宬令他在佛堂祈福。萧廷钰前来找麻烦，阿芙怕姐姐有危险，半道折回来捣乱。那晚，他没有急着回玉棠宫，而是在阿芙的邀请下，同她一起去了静心苑。
思及旧事，姬珩心内罕见地有些柔软。
阿芙在他心里地位特殊，大概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的。
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走入静心苑，姬珩擡手制止想要通报的侍卫，自己向内而去。
刚到院中，就听见阿芙的声音：“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回答她的是剑兰。
从剑兰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阿芙又问：“你说，你家公子会喜欢吗？”
“我又不是我家公子，我怎么知道？”剑兰冷冰冰道。
姬珩唇角微微勾起，心内好奇，缓缓上前。
一丛花树后，阿芙正坐在石桌旁，低头打磨东西。
旁边的剑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瞥见自家公子，立刻郑重行礼：“参见陛下。”
阿芙闻言，扭头望去，丢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眸中漾起浅浅笑意：“哥哥！”
她心下微讶，两人相识数年，他来静心苑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嗯。”姬珩视线扫过剑兰。
剑兰会意，当即悄悄退下。
“哥哥，你今天不忙吗？”阿芙作势去藏手边的东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姬珩不答，直接开口询问：“你在做什么？”
他都看见了，还用藏着掖着？
“你说这个吗？”阿芙不藏了，干脆拿给他看。少女睫羽轻闪，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哥哥，你瞧它像什么？”
姬珩认真打量，认出是一根碧色玉质的细棍，旁边是雕玉的器具，不太确定地问：“玉簪吗？”
“对呀。”阿芙双掌轻击，面露喜色，又道，“哥哥，你生辰不是快要到了吗？我想亲手做根玉簪给你。你瞧它是不是挺直的？”
她原本计划，等他生辰那日，拿出亲手制作的礼物。他一高兴，她就开口把兴德和邹澎讨回来。
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过来，提前看到了。那告诉他也无妨，说不定她的心愿能提前达成呢。
姬珩“嗯”了一声，心想，这所谓的玉簪目前也只有直这一个优点了。
阿芙觑着他的神色，轻声道：“还记得那年你生辰，我送你一支嵌宝衔珠双鸾金簪，都没见你用过。可能是你不喜欢金簪。这回换成玉的，你应该会用吧？”
姬珩唇角微翘，回答的却模棱两可：“可能会用吧？”
他还记得那支造型华丽的金簪，是她托了张颂从外面购买的。不过他从未佩戴过。
阿芙略一思忖，面上浮现出些许失望之色：“那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
对面的人却眉峰微动，慢条斯理道：“我有说不喜欢吗？”
“那我就当你喜欢了。”阿芙笑笑，心里却想，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
果然在他这里，不直白的讨厌就是喜欢。
姬珩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阿芙，这玉簪你打算做什么样式的？”
“哥哥，你瞧这簪头像不像个圆圆的球？就做成绣球花怎么样？”少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也行。”姬珩无可无不可，心里却不受控制地生出一丝期待。绣球花样的玉簪么？他还没见过。
“那我就努力做成绣球花了？”
“可以。”
陛下圣驾到来，静心苑自然得尽心招待。
崔颖姑姑奉上静心苑最名贵的茶后，悄悄退了下去。
阿芙思考再三，终是轻声问道：“哥哥，萧廷睿去找你了吧？”
这两人应该没闹不愉快吧？
“找了。”姬珩放下茶盏，“你弟弟声称愿意受降受封。”
阿芙点头：“这样也好。”
反正萧廷睿不管做何选择，她都不反对。
姬珩又道：“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一个请求，要接母亲和姐妹出宫，随他居住。”
阿芙反应过来，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她抿了抿唇，小心询问：“接姐妹出宫？他说的姐妹也包括我吗？”
姬珩扫她一眼：“你觉得呢？”
阿芙讪讪一笑，压下心中雀跃：“应该也包括我吧？我毕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呢。这事儿，哥哥怎么想？”
说这话时，她紧紧盯着姬珩，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明知道可能性极低，依然忍不住心生期冀。
如果能出宫，那是不是有更多的出路？
姬珩长眉一挑，慢悠悠道：“我？我自然是拒绝了。别人倒也罢了，阿芙要和我在一起，怎么能轻易出宫去？”
“这样啊……”阿芙表情一滞，残存的一点希冀散得干干净净。他大概是真的决定要将她长留宫中。
将她的失望尽收眼底，姬珩心内难掩不快：“怎么？阿芙是不想待宫里，还是不想和我一起？”
他语速极缓，语气平静中隐隐透着几分危险。
事实上，阿芙两者都不太想。
她自幼长在宫中，内心深处更向往宫外的生活。尽管她和姬珩走得近，还有过亲密之举，和他亲吻时，也会脸红耳热，心跳加速。可如果能选择的话，她更愿意选一个平庸一点的、好拿捏的夫婿。
哥哥显然不是这样的人选。
再说，皇家三宫六院，帝王恩宠说变就变，最是指靠不住。她不想一辈子都待在皇宫里熬日子。
但这话肯定不能特别直白地说出来。她心内隐隐有种直觉：她直说不愿意的话，他肯定要不高兴的。可她又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扯谎糊弄。
看他今天心情不是特别坏，或许可以委婉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阿芙心脏怦怦直跳，思绪转的极快，尽量自然地表示：“我，我自然是想和哥哥一起啊。我们小时候不就是每天一起的吗？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阿芙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些许为难：“只是现在还好，只有咱们。等将来哥哥有了皇后，我这样的人，再住在宫里，岂不是很尴尬？哥哥，我不想尴尬。”
说到后面，她睫羽低垂，清亮的眸子里弥漫起淡淡的水雾。
她自忖这话说的不错，委婉又明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毕竟以她亡国公主的身份，倘若被他收入后宫，那也是为妃为妾，地位低下。若他顾念旧情，对她还有点怜惜，那……
然而，姬珩却轻笑一声：“阿芙，你是想做皇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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