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七 作品

元宵

元宵

次日,姬珩便得到消息:忽律王子一大早去了安乐公府外。

忽律王子只是副使,年纪又小,在四方馆待不住,便命人带着出门,想去瞧一瞧那位安远公主。

听说萧氏皇族都安置在此地,不知道安远公主在不在。

可惜他在萧府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都没能见到一个女眷。

倒是惊动了安乐公萧廷睿。

萧廷睿亲自出去,拦住鬼鬼祟祟的忽律王子:“阁下在寒舍流连许久,所为何事?”

忽律王子擡头打量他几眼,有些狐疑:“寒舍?你是说这里叫寒舍?这不是萧府吗?”

萧廷睿呆住了。仔细看这忽律王子年岁不大,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人,忽然福至心灵:“你是南蛮来的使者?”

看来这人中原官话学的不到家。

忽律王子也不遮遮掩掩,点一点头,傲然道:“我是从蛮国来。”

“那你在我家门口来来回回三四次做什么?”萧廷睿也不再跟他客气了,知道对方听不懂谦辞。

“哦?你家?你是以前的皇子?我能不能见见你的姐妹?”忽律王子喜道。

萧廷睿额角跳了跳,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解来。南蛮怎么回事?派这么个使者过来?

他缓缓说道:“皇子二字不要再提,还有,我们中原的女儿不轻易见外人。”

“安远公主不是外人,她差一点就嫁到我们家了。”

萧廷睿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尽量耐心道:“当日婚约不做数,往事不必再提了。不知这位使者如何称呼?”

怎么会说是嫁到他们家?

忽律王子满不在乎:“我是忽律王子。”

萧廷睿愣怔一会儿,心内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不太懂中原汉话的缘故,他觉得对方并不比自己聪明。

一时之间,他竟产生一些遇见知音的感觉来。

“原来是王子殿下,失敬失敬。”

忽律王子摆一摆手:“你不必敬我,能让我见一见安远公主就行。”

“你见她做什么?”萧廷睿心生警惕。

忽律王子也不瞒他:“好奇,想看她长什么样。”

“这你肯定见不到。”

“为什么?”

萧廷睿一本正经道:“中原女子养在深闺,除了家人,一般不见外人。”

忽律王子不信:“不对啊,我看街上也有女的。”

“萧家女儿与别人不同。”

“哦哦。”忽律王子转念一想,也是,人家以前是皇族。可能与普通人不一样。他仍好奇地问,“那她长什么样?”

萧廷睿含糊道:“跟我差不多吧。”

忽律王子瞪大眼睛:“跟你差不多?”

“对啊,我们是亲姐弟,长相相似不是正常吗?”萧廷睿振振有词。

年轻的异族王子斜眼瞧他,心内五味杂陈。

眼前的年轻人皮肤白皙,圆脸,不胖不瘦,若是安远公主与他容貌相似,那,那大概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了。

萧廷睿觑着他神色,问:“怎么了?”

“没事。”忽律王子叹一口气,肉眼可见就颓了。

他还以为安远公主是个绝色佳人,要真长面前这个男子这般模样,那还不如他们蛮国女子。

萧廷睿不知道这个年轻王子的复杂心理,见对方又是皱眉,又是龇牙咧嘴,心中暗暗纳罕。

忽律王子失望之下,也没多久留,晃晃悠悠回了四方馆,再没提安远公主的事。

元宵佳节,姬珩设宴请蛮国使者。

酒过三巡后,他先离席而去。

时候尚早,姬珩心念微动,干脆去找阿芙。

他为阿芙安排的住处,离皇宫不远。乘马车过去,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不过今晚元宵,街上人多,马车走走停停,行了将近两刻钟才赶到。

傍晚,阿芙和崔颖早早吃罢晚饭,准备外出看灯。

小时候在宫里看过宫灯,但和宫外的到底不一样。

走出巷子,街上各个店铺都悬挂着灯笼,形状各异。

三三两两走过的孩童女眷手持花灯,洒下一串串笑声。

虽是夜晚,却亮如白昼。

阿芙也没走太远,就在附近赏灯。

“主子觉得怎样?”崔颖在她耳畔问。

阿芙笑吟吟道:“好看。”

论壮观大气,自然不能与皇宫相比,胜在新奇有趣,种类繁多。

阿芙随身带着铜板,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

花灯不贵,图个新鲜。

今日是邹澎和另外一个侍卫跟着。

阿芙和崔颖拿不住,就让他们帮忙拿着。

两人双手各提了一盏灯笼,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初时邹澎和姬珩手下的侍卫不大和睦,但处的久了,偶尔切磋一下功夫,倒比先前关系好一些。

看到一个猜灯谜送花灯的摊子,阿芙拉一拉崔颖:“姑姑,我们去猜谜啊。”

崔颖笑笑,随着主子近前。

这家的灯谜尽是字谜,多为生僻字。

阿芙猜了一个,赢了一盏游鱼灯。

“姑姑,帮我拿一下。”阿芙接过店家递来的灯,随手向后递。

身后人接住了灯。

阿芙一偏头,见崔颖姑姑在自己右边,那接灯的是……

回头看去,竟看到姬珩熟悉的面容。

灯光明亮,他正含笑看着她,手里握着的赫然正是方才她赢的那盏游鱼灯。

“哥哥!”阿芙眼睛一亮。

不可否认,这会儿看见他,她心里只觉得欢喜。

“哥哥,你来多久了?”

“刚到。”姬珩远远地就看到猜灯谜的她,就直接过来了。

她人美如玉,灯下更像是会发光一般。周围一切便都入不得他的眼。

若非在街上,人来人往,他肯定会将其拥入怀中。

于是,他只能很遗憾地牵住了她的手,触手微凉,他轻声问:“冷不冷?手有点凉。”

“不冷,穿的厚呢。”阿芙笑道,“只是手在外面露着,可能凉一些。”

姬珩“嗯”了一声,仍握着她的手,并未松开。

阿芙任他握着。

两人相偕在街上赏灯,偶尔低声评价一两句。

人声鼎沸,又不想大声吼,交谈之际,离得很近,脑袋几乎靠在一起。

“哥哥,我喜欢那盏走马灯。”阿芙踮起脚尖,凑到姬珩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郭,带起一阵酥麻之意。

姬珩一个激灵,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阿芙……”

他心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或许等她孝期结束再大婚这个决定,并不正确。

但这个念头刚一生起,就被他压了下去。

阿芙眨一眨眼睛:“哥哥,你怎么了?”

怎么感觉他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姬珩捏了捏她的手心,咬一咬牙,低声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声音很轻,阿芙没听清:“什么?”

姬珩低头,凑到她耳边,见她耳朵白皙,形状美好,水滴样的耳坠子微微晃动,他心里一痒,在她耳尖轻轻咬了一下。

“你……”阿芙瞪大眼睛,捂着耳朵看向他。

不疼,但是又痒又麻,有点想亲他。

姬珩轻笑一声,眸中漾起笑意。

阿芙心内莫名地有些羞耻,想甩开他的手,却没能甩掉。

崔颖识趣,小心握着灯,稍微远离一些。

数日前,封后圣旨下来,她再无丝毫不安。

陛下能力排众议,立主子为后,那其他的承诺大概也能兑现吧?

先前她暗自遗憾离开永州,现在觉得其实这样一辈子在京城也不错。

在永州时,她有时会担忧主子的终身。如今看来,想必再没有人比陛下更合适了。

崔颖提着灯笼,瞥一眼皱眉撇嘴的邹澎:“你这是做什么?陛下在这儿做鬼脸,像什么样子?”

“没什么啊,我是脸不舒服。”邹澎道,“姑姑,用我帮你拿吗?”

封后圣旨下来后,尽管仍有不满,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反正主子不觉得受委屈就行。

现在他每月领着月例银子,能跟人切磋功夫,偶尔去布庄赚一圈,虽不及永州,也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吧。

——至于月例银子比之前在武馆多,这一点不算什么。皇帝富有四海,若是比武馆馆主还抠门,那像什么话?

姬珩离席后,接风宴又坚持了一会儿,众人才散去。

“今晚是中原的元宵佳节,殿下可要赏灯?”正使小心询问忽律王子。

忽律王子正色道:“当然,来中原一趟,岂可错过?”

两人带着随从回四方馆,沿途不忘赏灯。

忽律王子边看边摇头:“也没什么好看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只是灯。”

忽然,他视线一转:“咦,快看!”

“什么?”

忽律王子拽了拽身侧的正使,用蛮语问:“那个是不是中原的皇帝陛下?”

正使上了年纪,微微眯着眼睛看去,点头:“是,不错。”

“那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正使也不认得,但见两人态度亲昵,应该关系不寻常。

忽律王子扭头问随行的四方馆官员:“那个女的是谁?”

官员认真瞧了瞧,看不清楚,引经据典掉书袋,从元宵节由来,说到青年男女相约。

忽律王子听不懂,但是隐约明白一点,这个美貌女子和中原皇帝关系匪浅,极有可能就是那位安远公主。

原来她和那个姓萧的,也没多像嘛。

忽律王子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她比她弟弟好看多了。

不过,忽律王子没机会找萧廷睿算账了。因为元宵过后,双方正式成为友好同盟。

和亲不成,但交好之事已成。

南蛮使者没在京城久留,很快踏上归程。

皇帝大婚的日期还没定下,就有朝臣再次上书,请求广纳妃嫔,绵延子嗣。

姬珩拒绝,并提出兴建童学一事。

如他所预想的那样,的确有朝臣反对,认为男童读书也就罢了,女童又不科考,何必浪费库银?

任何一道政令的提出,都不免会有人反对。

姬珩态度坚决,动用私库,又是为教化大计,朝臣反对一阵后,就妥协了。

二月中,第一个由皇帝资助的童学建立。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我感觉,离完结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