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女学共有十一个女学子,年岁不大,虽性格各异,但都青春可爱。
阿芙当女夫子十来天后,就和她们逐渐熟悉起来。
毕竟年长几岁,又是师长,学问、见识都在她们之上,阿芙很轻易地便赢得了学子们的尊敬和亲近。
这日休息时,阿芙本要同往常一样,先行离去,将学堂留给学子们,却被叫住。
“夫子,学生有一处想不明白,想请教夫子。”
阿芙回头看去,见是杨家的九小姐。
杨九小姐今年十岁,活泼伶俐。
面对学子的请教,阿芙自然认真对待。她停下脚步,耐心讲解。
多亏了她早年在内学堂的勤勉,答疑解惑不再话下。
讲解之后,她又温声询问:“明白了吗?”
“明白了,多谢夫子。”杨九小姐粲然一笑,又压低声音,“夫子,学生还有一件事想请教。”
“什么?”
杨九小姐犹豫了一下,抿一抿唇,小声问:“夫子想不想留下来一直教导我们?”
说这话时,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阿芙觉得有趣,顺口道:“想啊。”
“那我有个好主意。”小姑娘眸中闪过一丝兴奋。
“什么好主意?”阿芙饶有兴致地问。
“夫子若是没定亲,留下来给我们做嫂子,不就可以长长久久教我们了么?”杨九小姐笑道,“我们家有好几个哥哥呢,说不定就有夫子能看得上的。”
阿芙失笑,继而摇头:“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杨九小姐不解。
阿芙不好细说原因,就开玩笑道:“我若如你所言,那没了束修不说,还要自降一辈,不划算。”
“啊?”杨九小姐低呼出声,随即面露苦恼之色,“那……”
阿芙收敛笑意,认真严肃道:“九小姐,我既然做了你们的夫子,那就只是你们的夫子,不可能再有旁的关系。方才的玩笑话,以后不要再提了。你要再提的话,我可就没法继续在这里教你们了。”
“好吧。我,我只是喜欢夫子,希望夫子能长久留下,我,我没跟别人说过。”杨九小姐垂下脑袋,施了一礼,诚恳道,“夫子不喜欢,那我不说了。”
阿芙笑笑,温声安慰:“我长居永州,如无意外,会长期教导你们,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们先前的女夫子也教的好好的,可她突然嫁去外地了。换成了周老夫子,周老夫子脾气最怪。我不想夫子和先前的女夫子一样……”杨九小姐声音极低,说着说着眼眶微红。
阿芙见过那位周老夫子,年纪一大把,脾气有点怪,不过学问是极好的。她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嫁到外地的。”
“真的?”杨九小姐微仰起头。
“自然是真的。”阿芙轻轻摸一摸杨九小姐发顶,“好了,你去玩吧。”
随后,她走出学堂。
杨九小姐在她身后,快步追上来,轻声问:“夫子没生我气吧?”
“怎么会呢?说明白了,以后不再提就好了啊。”阿芙态度温和,她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学子置气。
杨九小姐眉眼弯弯:“那就好。”
她转身回去向姐妹分享好消息,只是略过了做嫂嫂这一节。
阿芙轻笑着摇一摇头。
做女夫子很好,偶尔会有一点点小意外,不过总体很不错,她目前很喜欢这份营生,也愿意长久做下去。
长街深处,数月前搬来一户人家,户主姓崔。
崔宅的林小姐十七八岁,容貌殊丽,知书达理,在杨家做女夫子。
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子,左邻右舍有见过的,忍不住向崔颖打听:“崔大姑,你家表姑娘,许亲了没有?”
“没有呢。”崔颖性格和善,和左邻右舍处的不错。她买菜回来,站在门口,耐着性子回答邻居的问话。
“不小了,该找了。”邻居王大娘道。
崔颖笑笑:“她还在守孝呢,找婆家的事不急。”
“诶,守孝归守孝,可以先相看,给定下来,等出了孝再成亲,岂不正好?要真等到出孝后,那不把姑娘给耽搁了?”王大娘满脸笑意,“我有个侄子。今年二十岁,也是个读书人,家里有几亩田地,还在北街有个铺子,我瞧着跟你们家表姑娘倒还般配。”
崔颖委婉道:“这事我做不得主。”
她私心里,总觉得自家主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寻常男子都配不上她。
“你做不得主,谁做得主?我跟你说,我那侄子虽说矮了一些,可他是有大学问的。来年科考,必然高中,至少能考上秀才,到时候就是秀才老爷,能免些赋税。你们家表姑娘确实生的好,但是没爹没娘,命有点硬,不能太挑剔……”
饶是崔颖好脾气,听见这话也怒火中烧。她正要说话,就听到邹澎没好气的声音响起:“我们家姑娘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他从武馆回来,就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邹澎个子高,拳头大,猛的窜出来,吓人一跳。
“你……”王大娘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邹澎斜她一眼,又道:“担心她命硬,那更不该离我们近了,万一再把你克死了,算谁的?”
这话说的难听,王大娘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崔颖听得心里爽快,却故意作势阻拦,低声斥责:“邹澎,不准胡说。”
邹澎配合:“好了,我不说了。”
“哼,真当你们姑娘是什么天上仙女呢,命硬还不让说。等着变成老姑娘吧。”王大娘嘟囔几句,悻悻离去。
邹澎撇了撇嘴,朝她的背影虚虚比划两下,随后转头,很热心地接过崔颖手里的菜:“崔姑姑,有些人就爱欺负外来的,你也别对他们有好脸色。”
“我知道,我只是想着街坊邻里住着,不好和邻居闹得太僵。咱们毕竟是外来的,还是不轻易得罪人的好。”崔颖叹一口气,她不喜欢王大娘的话。但不可否认,王大娘话里的一些内容戳中了她的心事。
主子今年十八岁了,若真守孝三年,那出孝时都二十一了。
当下姑娘出嫁早,二十一岁的姑娘再议亲,是稍稍有些迟了。
也不知这永州城里,有没有能配得上主子的男子?
崔颖视线微转,落在邹澎身上,很快又轻轻摇一摇头。邹澎是还不错,但在她心里,总归还是比不上主子。
邹澎不知道崔姑姑在想什么,笑了一笑,略带讨好地道:“姑姑,我今天想吃你做的粉蒸肉,行不行?”
“当然行,这有什么不行的?”崔颖极好说话。
现下四人当中,主子每日去教书,邹澎每天跑武馆。只有她和兴德在家,一人煮饭,一人打杂。
每人各司其职,崔颖体谅他们辛苦,但凡他们想吃什么菜,她都尽量满足。
晚间,阿芙在灯下温书。
——她虽然学识扎实,但每日讲书前,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看着书卷上的内容,阿芙不由地出一会神。
这些,都是她早年在内学堂学过的,只要想起在内学堂读书的岁月,她就难免想到一位故人。
在她的读书生涯中,有大半时光都是和他一起渡过的。
那时候,她稍一擡头,就能看到他的背影。
她的字最初就是他教的……
阿芙阖一阖眼睛,低头看面前的书卷。
突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阿芙精神一震,扬声道:“进来。”
崔颖姑姑含笑端了一碗银耳百合羹近前:“今晚的饭菜有些咸了,我新做的银耳百合羹,你喝一点,省得明早起来嗓子干。”
主子要教书,崔颖很注意保护她的嗓子,比阿芙自己还上心一些。
阿芙道一声谢,含笑接过,慢慢喝了。
崔颖扫一眼桌案,忖度着问:“主子这会儿不忙了?”
“还好,姑姑有事?”
崔颖小心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问:“主子想过以后没有?”
“什么以后?”阿芙眨一眨眼,有点不明白。
“就是主子的终身大事。”崔颖今天告别王大娘后就一直忧心忡忡,“虽说主子还在孝中,可是这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了?”
“啊?”阿芙有点意外,今天真是巧了呢。
在杨家的时候,杨九小姐提出想留她做嫂嫂,如今崔颖姑姑也问她终身大事。
莫非她现在看上去真的该谋划婚事了?
“主子怎么想?”
阿芙诚恳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也没想太长远的以后。”
“可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啊。”崔颖犹豫再三,又小心问道,“主子觉得,邹澎怎么样?”
“挺好的啊。”阿芙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明白过来,笑了笑,“姑姑,我是说他人挺好的,没别的意思。”
“那……”
阿芙收敛笑意,轻声道:“姑姑,我很喜欢现下的生活,目前还不想改变。”
崔颖“嗯”了一声:“是我太心急了。”
怕打扰主子休息,崔颖也没久留,略坐一坐,便收拾了空碗出去。
阿芙也看不进去书卷了,她合上书,快速洗漱,然后上床入睡。
崔颖姑姑今晚的话在她脑海里回响。
她和邹澎吗?
阿芙轻轻摇一摇头,大概是认识太久了,她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感觉格外别扭。
而且她竟然无意识地在拿邹澎和姬珩对比。
很不应该。
阿芙深吸一口气,默念两遍明日要讲的内容,渐渐入睡。
梦里迷迷糊糊,她竟然要成婚了,身着喜服,盖着盖头,坐在床沿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忽然,盖头被挑掉,她下意识擡眸。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姬珩的脸。
阿芙有些意外,原来她要嫁的人就是他么?
然而他眉目清冷:“阿芙,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嫁给别人的?”
阿芙悚然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阿芙缓缓吐一口气,还好,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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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多更的,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今天的是语音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