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八煞
谈鹿说的话,董长宇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确实很多人都比较看重自己的宠物,现在社会不婚不育的人太多了,养个猫狗当孩子的更是不在少数。
这东西,养了就是自家的,多少有点占有欲。
他之前还见过有人因为自家猫和合租的室友关系更好,崩溃大哭的呢。
他只当谈鹿不想让自己的宠物见人,又或者,谈家养的爬宠比较……奇特?
“听说您家有条很漂亮的变异宠物蛇?”董长宇若有所思地问道。
柳十七是在大庭广众下露面的,当时好几个人看见了,回去后多少有些消息透出去,但不知道,怎么到董长宇这,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柳十七敏感地竖起耳朵,瞳仁缩成狭窄的一条线。
宠物蛇?
它破口而出,激动得口水都要留了出来:“胡说!!!你竟然如此侮辱本龙!”
黄啾啾也在地上哭,哭着哭着还占了起来,一副自闭的刻板样子,翘着一条毛茸茸腿在地上颠儿,活像个叉开腿旋转的圆规。
它眼睛快把董长宇的手烧出一个洞,语气笃定:“就是他,他偷我东西!!!”
它的旺仔。
它不活了呜呜呜。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柳十七破口大骂,黄啾啾怨天怨地,颠三倒四的哭着,所有的动作都写着,它要开始闹了。
谈鹿:“…………”
董长宇到底是怎么做到,张嘴的两分钟内,得罪这么多人的。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家运催折成这样了,孩子也不争气。
黄啾啾撅着尾巴在地上乱爬,再蹲在董长宇身后,对着他的后脖颈吹了口气。
仙家虽是动物心性,但修行是无止境的,修习成人形,乃至进阶成仙,也都是在修正心性的过程,放下贪嗔痴疑慢。
所以少有动物仙家会平白无故的害人。
黄啾啾看着自己的旺仔被人喝了,双眼红红,抽噎着,给董长宇背后吹了口气。
这股气,会让他短暂的倒霉三日。
不问自取,既为盗。
他拿的又是黄啾啾的东西,此番,它给董长宇三日霉运,双方便算是断了因果,免得日后还要再有牵扯。
它吹,它使劲吹,它猛吹!!
黄啾啾鼓起两腮,给他吹了最大的一口气,接着再闹着在屋里边哭边颠,嘴里边哭边含糊喊着:“我每天这么努力工作,尊家和大尊家有事,我都是冲在第一个,我不活了呜呜呜……我要打死他!”
它张嘴在空中胡乱地咬,爪子还锤地了一下。
白十一被突来响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佯装无意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胡稚鱼虽然没被内涵,但好梦被扰了,睡眼惺忪,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捂着耳朵暗道,“这人真讨厌。”
四大门都是隐身状态,董长宇没有觉察到,但体感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坐在沙发上,觉得耳边忽然来了一阵风,这股风和以往吹的都不同,凉飕飕的,凉到了骨子里,又仿佛风里带着无数细小的锋利冰碴儿,摩擦得耳朵一阵刺痛,不由得擡手捂住脖子。
黄啾啾斜着看他动作,很快收回目光,用毛爪子擦出不小心嚎出来的口水,口中意有所指:“要是有人这时能给我买一百瓶旺仔,他们一定是最好的尊家。”
谈鹿:“…………”
黄啾啾捧着心倒在地上,“我不过一点点心愿。”
谈鹿:“。”
行。
她顿了想,想了两秒,擡起眼睛,直视董长宇说道:“刚才你动作太快,我没来得及说,我家的活人都是不喝旺仔的,这东西是某位点名要了,我们上香时摆上去的。”
董长宇脑子还没转过来,嘴角弧度停留未散,某刻,大脑福至心灵,想通了谈鹿话中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心登时咯噔了瞬,随即就是突突的胆颤。
不是活人,上香时用的。
这不就是上供的吗?
而且还不是给正神,不然谈鹿不会说活人不喝。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来听见的小道消息。
都说谈鹿不仅是活无常,还与四大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推出的四大门玩偶,就是有依据可考的,据自费买了玩偶的某玄门人士透露,每个玩偶上面,都有着那门仙家的加持。
那人当时是视频测评,感受到时,整个人都惊了,震惊的说,谈鹿这到底是什么家底,这不做慈善吗?
动物精怪修成的四大门,以及无常鬼,对人的震慑,有时比庙宇里万人朝拜的神佛还要来得让人心生恐惧。
这两位,都是直接参与人类生活的,向上数三代,基本都没机缘见到神佛,但一定有经历过灵异事件的,比如附身造成的癔症。
董长宇头皮麻意阵阵,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刚消退,一层又起,后知后觉涌现出了害怕的情绪。
他情不自禁搓了搓最冷的脖颈,忽然感知到,旺仔还在自己手里,忙不叠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大师。”他颤颤巍巍开口。
谈鹿:“嗯……你买一百罐旺仔来赔罪吧。”
董长宇说晚上就让人送到谈家。
黄啾啾不满撅嘴:“哼哼。”
它也不管董长宇能不能看见,对他露出恨恨的毛茸茸后脑勺,想到自己的旺仔,咬着爪子接着哭。
董长宇先前被一吓,精气神直接被吓出了大半,现在窥他面相,整个就是萎靡的,连肩上的阳火阳气都是弱到极致,原本归于正常的阴阳能量逐渐倾斜,让他有了与阴物间若有似无的微弱联系。
一道阴惨惨的哭声在耳边浮现环绕,还有极强的愤愤怒骂,说什么本龙。
董长宇呼吸一窒,脸微微发白,直接被钉住了,但大脑略一晃神,又听不见了。
他不敢再瞎想,也不敢再随便动任何东西,老实坐在沙发上,还怕压到无形中可能存在的四大门,将身体向前挪了挪,只挨个沙发边。
谈鹿:“……也行。”
她没解释那么多,给他看了眼后,针对他说的梦做了分析。
“先前你就和我说,老人在寿宴上摔了一跤后身体大不如前,还总是做梦,梦见有人敲锣打鼓带着红色花轿来接她,对吗?”
说到了正事,董长宇勉强让散乱的心神归位,不再是之前心神不宁的模样了。
他点头:“对,大师,自从奶奶和我们说了这件事后,我们心里都有些犯嘀咕,因为大师,您瞧,现在很多省份,我听说都有倒卖尸体来配阴婚的。”
他说到这,也有了些不好意思的感觉,说出口的话,让他也感觉到了难为情:“我们怕,是不是老人中了煞,还事有人想用她配阴婚。”
他小心翼翼地说。
谈鹿:“……你说的这个,倒也不无道理,我也遇见过尚且是活人时,就被人用术法威胁,试图勾魂带去阴间做鬼夫妻的。”
她说的很委婉:“这种术法很是阴邪,对邪师来说生前折阳寿损阴德,死后也是要去大地狱受极刑的,所以出手的报酬很高,老人和小孩没有分别,施法同样的艰难。”
“一般情况下,我听过见过的被施法对象,都是35岁以下的偏多。”
能出的起价钱买命买尸的,都是极为偏执的心里扭曲者,封建时代遗留下来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买命买尸的主要目的,都是骨子里偏执到极致的传宗接代。
他们很看重女子的生育能力,尸体里就分三六九等,长相、身高、年纪、学历都是不同的区分手段。
谈鹿说的委婉,董长宇一下听懂了,松下绷紧的气道:“我就说,应该不是煞气的事……”
说到一半,他停下。
不是被人下煞下咒,那是?
谈鹿:“有时候我还希望来找我的,是被人下了咒。”
董长宇一愣。
谈鹿:“八十岁以上,平时无病无灾的老人在短期内频繁梦见大红花轿敲锣打鼓的接她,多数都是日子到了,表示的是喜丧。”
她问:“梦里你奶奶上花轿了吗?”
董长宇艰难吐字:“……好像…上了。”
这就是板上钉钉的要走了。
谈鹿:“你先前说自己梦见建塔的过程,塔中奶奶端坐,周围的人在砌塔。”
“塔的建造过程是塔每建一层,周围都要堆上土,如此重复,直到封了塔顶,塔身大成之际,才最后再将所有的土给扒开,表示塔成。”
董长宇不知道谈鹿怎么忽然说这个,他的梦和塔是怎么建的有关系吗?
还是他家要高起腾飞了?
他隐约记得,不少塔都和吉祥挂钩,比如九层的文昌塔,谁知,谈鹿接下来的话,让他全身如被雷劈,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种建造过程,叫屯土造塔法,据传当时金世宗完颜雍发动政变夺权,因其母出家,便发心为其建造一塔,但无论如何,这个塔都不能建起来,直到某日,有一神仙从地钻出,示现真容,给了一个词,来解决当下困境。”
“这个词后来也广泛应用于街头巷尾。”
“它叫,土埋半截。”
定局不可改。
谈鹿从董长宇的身上借缘,去观他口中的奶奶。
缘分刚接上,谈鹿眉心就轻轻蹙了下。
缘分怎么能如此淡,随时要断的样?
直到,一股熟悉的能量也在其中斑驳地传了来。
能量属极阴,带着料峭的寒,单单感知,身体皮肤上的温度就降了不少,冷风幽幽地吹,让人不寒而栗。
关键是这股能量太熟悉了。
她在很多人,很多阴物的身上都见过。
是无常手中专克阴魂的勾魂锁!
谈鹿睁眼,目光看向墙际一角的钟,忽然间,叹了口气,对还处在惊愕状态下的董长宇道:“回去吧,半小时内赶到家,还有希望见你奶奶最后一面。”
真相太残忍,她还是斟酌了下才再说道:“她没时辰了,阴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董长宇脸色顿白,嘴唇抖动数下,都没说出话。
他出来的时候,明明状态还挺好。
谈鹿不知道是不是猜出,接了一句:“她是命如残烛,你看着仍有光亮,实际已然油尽灯枯不久长了。现在是未时,还有不到半小时转入申时,申为鬼门,五行属金,金也是她命中忌神,一旦一脚踏了进去,就回不来了。”
谈鹿没送客,谈光意主动包揽了这个活。
董长宇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踏入家门的瞬间,才觉得什么叫寒意彻骨。
谈家。
谈光意好奇道:“姐,你说他能看见家人最后一眼吗?”
谈鹿:“能,但是也只是一眼,说两句话的时间。”
“黄啾啾不是给他吹气了吗?”谈光意震惊。
他还以为董长宇会倒霉的连奶奶面都见不到。
黄啾啾闻声大哭,“我是那么坏的黄门吗?”
“我不活了呜呜。”
它再也不和谈光意玩了。
“我吹的气只是让他倒霉几日,折损些钱财,你怎么能这般误解我。”它咬着爪子哭。
谈光意:“…………”
他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想了想,道:“网上有旺旺零食大礼包,你要不要。”
黄啾啾一凶:“自是要的,我要两包!!”
解决了董长宇的事,谈鹿看时间过了三点,就没再约于溪亭去工作室的事,想着现在开车去,到了地方正好是饭点,怕他在外面和自己吃饭不习惯,也就没动弹。
想着,若是过了饭点再约,好像也不错,正好两人还能借阴路去,也不用开车,挺省事的。
谈鹿没什么事做,也是近几日里难得闲下来的时间,掏出在湘省收起来的符箓。
这张符,她用无常身瞧见时,上方金光四溢,而且不大像道家带有法令波浪纹的符咒,反而符箓整体虽为常见的黄色纸张,上方却是用黑色墨笔勾勒出的上小下大葫芦形,中间按规律写着特殊字号。
说字不是字,更像是带有特殊意义的某种字形符号。
一个符号代表一个浓缩的字句含义。
谈鹿见东西新奇,走的时候,一并捎了回来。
谈光意在超市订购了旺旺大礼包来给黄啾啾赔罪,现下东西已经到了,董长宇回去的路上,和谈鹿说了声,转了钱,说怕自己再做错事,让谈鹿帮忙买了百罐旺仔。
谈鹿再将钱转给谈光意,让他一起买。
东西是一起到的,黄啾啾扶着箱子,伸出两个爪子学着网红博主的姿势拍照,让谈光意给自己拍照。
谈光意给它拍了两张,又想到白十一:“你拍两张给白门寄过去吗?”
他听他姐说,白门凋零,现在十中不活一,进了现代社会,车马关委实难过。
白十一这般说来,能在此等年纪,有当下修为,已然是个中翘楚了。
号称白门之光。
“来拍两张呗,黄啾啾,你给它个机会。”谈鹿听声,目光从符咒上挪开,观看几秒,也说了话。
白门都胆小喜静,还社恐,表达情感也是件难事。
家里的胡黄柳没事都出去和京市的同门吃个香,也没见白十一和谁联系过。
谈鹿:“正好认认亲,问问你家的仙爷仙奶们,京市有没有同修,多个朋友多条路。”
她看白门虽社恐,却算不上自闭,很会消遣,比如白十一,现在的漫画事业经营的有声有色,说不定下个认识的,也是厉害的。
白十一听得终于鼓起勇气,有了意动。
尊家发话了,黄啾啾自然也给让了位,白十一蹲在纸盒边。
谈光意拍了好几张,总觉得有点不对……这也太小了吧,要不是放大找,都看不见白十一在哪。
谈光意上前,给白十一拎到箱子上,觉得它趴着的动作没气势,摆弄两下,让它成了个仰躺的翘腿刺猬。
他边拍边和谈鹿说董长宇的事。
他今天看了董长宇,才知道有些人的霉运一到,吃喝都是错。
霉运就像如影随形的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引爆了。
“姐,他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啊?”谈光意好奇道。
谈鹿:“祖上某方面阴德有了亏损,激发了这方面的恶缘,子孙是无缘不聚,夫妻是无债不来,祖辈的阴德压不住善缘,后代就来了恶缘的孩子。”
她顿了下,“他家没那么严重,只是后代不太成器罢了,撑不起门楣,他家现在的事,应当一部分是因为阴宅引起的。”
“我刚才匆匆扫了眼,没看错的话,他家祖坟犯黄泉八煞。”
黄泉八煞,也叫黄泉煞,顾名思义,犯的是地下的事,也就是阴宅有损。
东方的占卜术,八字、紫微斗数、易经、梅花易数、奇门遁甲等,很多东西和理论是互通的,风水也是如此。
古时的命理师,按人类从入胎到死亡,分成了十二阶段,即是胎、养、长生、帝旺等至死、墓、绝位的转变。
里面按状态,最重要的即是临官和帝旺。
黄泉八煞,正是此两个方位见水,此地见了水,则旺气有去无回,弃xue而不顾。
谈鹿:“所以他们家里钱财难积,破耗连连。”*
谈光意咋舌。
谈鹿:“有时候不是外人不搭救,是他们自己甘愿体验这个人生,我今日人都在这了,他满脑子第一个想的是攀缘,第二个想的是炫耀,第三个想的是不信任,格局方寸之间的人,你还如何救。”
他想过问家里祖辈的事,就没想过问为什么家里运势总是颠倒不前。
谈光意忍不住喃喃:“真想不到他们要是祖上没留下可挥霍的家产,现在董家会是什么样。”
趴在谈鹿旁边的黄啾啾嚼着小小酥哼道:“胆小鬼,我就敢想。”
谈光意:“…………”
他被黄啾啾无形扎了一下,靠在谈鹿边上,自闭了。
黄啾啾不大能靠近符咒,见谈鹿又拿起,就离远了点,“鹿,你看出来这是什么符了吗?”
谈鹿心里有几分猜测:“没猜错,是佛教密宗的。”
她很少接触修行密宗的喇嘛,所以也不是太了解密宗的东西,显密二宗虽有互为表里的说法,差别还是挺大的。
藏密主要源于公元8世纪莲花生大士从印度请大德入藏开始流传的,现在常见的寺庙多数显宗,但密宗里的人事物,生活中也常能听到,比如喇嘛、活佛、唐卡,都属于密宗一行。
其它地方也有藏密衍生出的分支,只不过与原先的密宗联系已经不算紧密了,最常见的就是气功。
气功能治病的说法,与中医的观点类似。
中医认为“通则百病无”,说的就是自身的经络。
气功看似在调身,其实更是在调心,常言“心平可愈三千疾”,心情的好坏反过来会影响身体,心若定住,人保持开心的状态,就会反哺给身体。
打坐的原理也是如此。
谈鹿:“所以有小周天通,百病散的常言。”
“但我觉得也不用学这么高深复杂的,五禽戏和八段锦就很好。”
她接着和黄啾啾说符咒的事。
“这是个驱邪增福的符箓,可能是密宗里的宝箧印陀罗尼经咒。”
“密宗有咒轮,就是将一个或者多个符咒,能量绘在一起,形成咒轮,咒轮带在身上或者粘在门窗上,就有念诵经咒的疗效。”
这也是密宗的特殊之处,因此,密宗也有“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物”的说法。
谈鹿捏起符咒:“这个符咒主要作用是增幅驱邪的,但据我观察,应当不是放在窗户上的。”
不然太容易伤到某些过路阴灵了,连活无常打眼一瞧间都能给唬住的经咒,大大咧咧地贴在窗户上,多少都太不地道了。
经咒的威力太大,想必也是出自一方活佛之手,本身的意图不是镇,就是度一方生灵。
一个没有鬼怪阴灵聚集的地,是用不上如此高级的符箓的。
法无正邪,人却有正邪,恶人做邪事,请这些符,不但不会增加自身的运势,还会徒增恶孽。
后面她重新去居民楼里检查了一番,在窗户里发现了粘贴痕迹,这张符原本应当是放在屋子里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又被撕下,放在了窗户外。
谈鹿猜,怕的估计是男鬼回来找他们复仇,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放在里面,黄啾啾想要将它用小棍戳下来,要废上一番功夫。
谈家晚上五点三十开饭,谈鹿在家吃完饭,上楼换衣服,说等下去找于溪亭。
她提前和于溪亭发过消息了。
谈鹿之前没去过于溪亭家里,于溪亭原本想要给她发个地址,谈鹿说不用。
她没去过,她的家仙们可去过,她带上黄啾啾一起去就是了。
她吃完饭,放下碗,乖巧陪着谈钧白和谈光意吃完,才上楼。
谈光意也跟着换身衣裳出门。
谈钧白:“?你干什么去?”
谈光意平日被他哥管习惯了,很有自知之明,老实回答:“我和我的狐朋狗友出去玩。”
胡稚鱼蹲在地上,漂亮的狐貍眼微微眯起,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谈光意:“……”
“错了,和我的狗朋狗友。”
胡稚鱼收回目光,舔了舔爪子。
谈钧白:“……行,今天回来吗?”
“当然回来了。”
谈光意拿着手机出门,刚拉开门,一股浓烈的风顺着门缝就钻了过来,吹的他在大夏天里都感觉到一阵凉意。
风吹的太猛烈了,呼吸都受阻,一阵窒息感传来。
足足三秒,罡风才有弱下来的趋势。
谈光意向前迈一步,擡头一瞧,人微微愣住。
天空暗沉沉的,大片的乌云笼罩着上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压虚虚笼罩着山庄。
谈光意即将迈出去的步伐收了回来,认为自己记忆错乱了,“哥,今天的天气预报说有雨吗?”
他怎么记得,自己回到京市时,特意扫了眼,未来五日,都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今天的雨,怎么说下就要下。
看起来还不小,很有倾盆的样子。
谈钧白:“……怎么了?”
他透过客厅的玻璃窗打眼向外瞧去,印象中记得他看天气预报也是晴的日子,甚至吃饭前,天空依然是晴的。
这才多长时间,情况直接一百八十度转弯。
不止是他。
胡稚鱼趴在窗户前,看着外面连成片,近乎笼罩视野的乌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好像,很不对味啊。
这云看着太古怪了,就像有生命般,被人推着向外走,跟舞台上被破随工作人员拉扯的幕布一般无二。
胡稚鱼的蓬松油亮尾巴,无意识地在后面微微摇晃。
谈鹿下来时,见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她上前撸了把胡稚鱼,问谈光意怎么还没走。
谈光意想到出门遇见的差点让自己窒息的风,“……我怕被风掐死。”
谈鹿:“?”
“你能不能说人话。”
谈光意把遭遇说了,“我记得天气预报说没有雨,现在看,雨不会小。”
他就没见过这般厚密的云层,近乎遮天蔽日,压得周围草木一片萧条,明明还在阳历八月的尾巴,肃杀感已然和晚秋没区别了。
大风吹的猛烈,拂的树叶沙沙作响。
谈鹿顺着向外瞧了眼,仔细观察半晌,眼中闪露出一丝不解。
雨来的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因为要订机票,免不了要顾及到两市的天气情况,她也扫了眼,记忆里,京市从昨天开始,分明连着一周都是高温状态下的晴天。
怎么眨眼间,天气就变了。
谈鹿再看手机上的天气,发现分明还是写着晴,向后翻动,也没有即将降雨的标识或提醒。
国家气象局发布天气预报的时间,一般情况下为早六、午十二以及晚上的六点。*
按照现在天气预报的精准程度,很少有大范围的出错,基本不会出现晚上六点出现暴雨天气,中午却没提醒的时候。
打开微博的同城信息一看,发现各处都在说天气的事。
「谁能想象,取个外卖的时间,天气跟追杀我一样」
「天选打工人的命怎么就这么惨,看着天气预报艳阳高照的,热的能给我烤成人干,谁能想到现在下班了,我看着天气,恨不得给我烤成人干」
「斥巨资,在外面卖了把伞,花了我40大洋,要吐血了,见鬼的天气什么时候能过去」
「这是打东边来的强降雨吧,我逃跑的速度都没乌云来得快,感觉下一秒就要变成落汤鸡」
「按我观察,这场雨,一晚上能停都是好的,云层太厚了,祈祷明天不要耽误我上班」
谈鹿刷着同城消息。
很快注意一个差别。
云层和雨水都是从京市的东边移动过来的,他们这种住在中轴线附近的,现在还只是被云笼盖,划在即将降暴雨的范围里。
谈鹿心里浮现出丝古怪,不过也没多想。
京市里,凡事出现大事,都有上面的人顶着,来出谋划策。
谈鹿问谈光意怎么走。
谈光意想了想,“我开辆家里的车吧。”
“要是雨下得实在太大,暴雨如注,我就在我的狗朋狗友家住一晚。”
谈鹿:“你怎么乱用成……”
语字还没说出口,谈鹿看见了边上竖起毛茸茸耳朵的某位,止住了话。
“那我送你走吧。”谈鹿干脆道。
今天的雨来得太怪,她也担心谈光意自己出去不安全,他这个容易撞阴的体质,还真是不让人放心。
两人和谈钧白挥了挥手,拿了两把伞,先后出去了。
谈钧白让他们开停在车库最里面的牧马人。
谈鹿冷不丁听见这个,下意识就问:“啊?怎么忽然要开这个?”
她还真是很少开过看起来就如此有野性的车。
谈钧白:“怕暴雨路上积水多,到时候开普通的车抛锚了。”
他家也很少有人开牧马人,但为了以防万一,基本各处都会备一辆类似的,在极端天气下应急使用。
京市这么做的不少,他家选的是牧马人,还有选坦克300、猛禽和酷路泽的。
谈鹿找到车钥匙,带着谈光意去车库找车去了。
黄啾啾和胡稚鱼坐在车后,跟着一起走了。
黄啾啾还差两段经文没抄完,趴在后面的座位上接着写。
谈光意见状,忍耐不住心里的痒痒,跟着坐在后面,观看半晌,表情有些微妙。
黄啾啾吹牛:“我写的字怎么样?”
谈光意欲言又止。
“我不说你,你说!”
“哦,像狗爬。”
黄啾啾:“…………”
阿巴阿巴。
它认真再写了两个,给自己找补道:“这次呢。”
谈光意吸了口气,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欺骗自己眼睛:“……像狗认真爬。”
知道的是写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外星文明侵袭地球了呢。
黄啾啾:“……我不和你玩了!”
谈光意张开的嘴缓缓闭上,在车上摸了摸,掏出家里司机在每个车上都备下的零食,给黄啾啾和胡稚鱼递去。
黄啾啾:“……”
这个还是要的!
谈光意和谈鹿要去的方向相近,不同的是,谈光意要去的地方在东三环,比她要去二环的远了不少。
谈鹿越向东边开,湿漉漉的雨气就愈重,车子刚开不久,挡风玻璃上出现一层雾气蒙蒙的霜。
还没到天黑的时间点,京市却像被笼罩在无边的黑雾里,天黑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
整个半边的天穹都摇摇欲坠般挂着。
一阵风吹过,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雨线就随着风斜斜吹在了玻璃上,留下斑驳雨点,视线落在上头,扰的人心烦。
天空由山雨欲来风满楼,变成了黑色为底,上头隐隐的灰白色光斑驳,天黑沉沉的压下来,毫无预兆。
路上时不时拥堵,不过行了两公里,天已黑了透底。
车灯亮在暗黑的雨夜,晕染出模糊的圆形光影。
谈鹿耐着性子等,鼻子嗅到海腥味。
她惹不住向窗外看了眼,雨还不大,地面刚湿,不可能有被从河流里冲上来的海物河物。
所以这股味……
谈鹿冷静地问:“黄啾啾,胡烤鱼,你们在干嘛!?”
黄啾啾吃的满嘴流油,说起话来含糊不清,甚至听出了乐不思蜀的味道:“在向我的嘴里放生鱼豆腐。”
谈鹿想说两句,刺目的亮光倏然出现在眼前。
整个视野近乎被紫白的满光充满。
周遭似乎身处黑夜,又仿佛身在白昼,日夜颠倒般。
但谈鹿清楚的知道。
这是雷。
惊天之雷。
她擡头,看着视线远处,瞳孔微微锁紧。
一道几乎占满了大半天幕的蜿蜒雷霆,瞬间成像,近乎连成了片。
数秒后,炸雷般的轰然响声才传了来,隔着天幕和车窗,响在耳畔,打的人心都跟着抖。
雷天生克制万邪,四大门还未脱离动物身,算不得正神,还有些四大门,要过雷关。
如此声势浩大的惊雷出现,胡稚鱼和黄啾啾都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两双黑亮的眼睛勾勾注视着天幕,从中察觉到了毁灭万物的雷钧之力。
雷,有生动之意,雷法也有先天之道的说法。
怎么能如此强的毁灭之意?
“难道是京市哪位潜修的仙爷仙奶要飞升了?”胡稚鱼小心猜测道。
“也可能是亘古不出的邪物现世,有道长用五部雷法攒簇五雷。”黄啾啾不确定地应下。
随着惊雷炸响,天仿佛彻底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暴雨兜头而下。
上一秒,细雨如织。
下一秒,暴雨如注。
紫白交织的闪电在空中不断声灭,雷声轰鸣又消散,一声声地敲在耳膜。
伴随着滚滚惊雷,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敲下。
刚才只是微湿的地面,现在凹陷处已经成了低洼,雨水打在上面,密集地涟漪都无法成形,刚泛起波纹,就被新落下的雨瞧散了。
望着天沉雨滂的局面,谈光意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雨,好大啊。
他打开手机看信息,这次信息更新了,原先艳阳高照的晴日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雨标,手机自动推送暴雨黄色提醒。
随便打开一个晚间新闻,主持人都在临时插播此条消息:「暴雨突然来袭,请各位市民关好门窗,注意出行安全……」
车子向前方慢吞吞地开,谈光意:“姐,我心跳得厉害,我们要不先回家?”
谈鹿:“再看看情况吧。”
她想到乌云的行进方向,问谈光意道:“你看一眼手机,京市或者临市的周围,是不是也有雨,或者那边是不是有异动。”
谈光意打开手机,发现雨水最先出现的是京市边缘,和临市的交界点:“嗯?”
“姐,还真是,那边是最先出现雨水天气的,现在雨下的都要连成了线,人打伞出去,伞直接被雨水打折了。”
抖抖平台和微博的同城热门,都被突来的强暴雨天气占据了。
雨水连绵,有股直冲帝都的冲劲儿。
有很多人在担心怎么回家,还有担心晚上能不能停,是不是耽误明日出行的。
「雷声太密了,谁犯错误劈死谁去吧,别让我们打工人夜晚不得安宁,信女祈祷」
「第一声雷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魂要吓没了,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雷了」
「我家楼下已经有积水了,天是漏了吗?」
「我们公司刚才说,不排除做好明天居家上班的准备」
「这不会有什么说法吧……」
越向里开,地面的积水就越多,几乎要没过人的半截小腿。
此时距离谈们从谈家出来,还没有一个小时。
谈光意要去孟时同家,地点是私密性很好的一个高端小区,但是去那,要先绕一个环形公路。
谈鹿带着谈光意走,发现道路两边停着不少抛锚的车,都是从东边的如注暴雨里赶回来的。
谈鹿下意识看了眼,发现一个身影时,轻轻踩了下脚刹。
那人是个男人,身量很高,像纸片人的身材,薄薄的,但是露出的侧脸很漂亮,眉眼被雨水润得极黑,像站在世界里的水墨画,带着尘封已久的沉寂感。
谈鹿把车开过去,探出半截脑袋,喊于溪亭:“你们抛锚啦?我给你们拉一下啊。”
谈鹿打方向盘,很快将车子开过去,发现里面都是灵调局的熟人,想了想,再调整成车头对车头的对峙形式。
谈光意:“?姐,你这是干嘛?”
谈鹿:“拉车啊。”
“你没发现,他们开的是警车吗?”
谈光意:“……警车的拉车方式和别的车有什么不一样吗?”
谈鹿:“没有。”
“但我觉得这个姿势,行车记录仪很好记录,非常方便我回去吹牛。”
她接着探出半截脑袋,让他们把两辆车拉在一起。
谈光意:“……”
对面。
车上坐着的老道长激动不已,还以为要在车上困很久呢。
就是,谈小友的拖车方式,多少和之前见到的有点不一样。
老道长喟叹:“我和她在灵调局见过几次,当时我就说她真是好孩子呐,果然没看错,她这拖车姿势,是怕我们老骨头在车里不小心伤了吧。”
于溪亭:“。”
感觉好像,不太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