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鬼乱神佛

群鬼乱神佛

谈鹿心中思忳着,一时没有出声,所以屏幕前的粉丝们一时也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大气不敢喘地看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注意力放在谈鹿身上后,原本觉得凉风刮过的身体表面,开始逐渐回暖了。

这时,从秦青那里看完前半段的热心观众们,自觉去了其他选手的直播间,在弹幕说秦青刚才的嘱托。

【秦青说这里长时间没人住,阴气占满了整栋屋子,要吸人气来暖局,让我们不要多看园子布局,实在害怕的心里默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这岂不是从侧面证实了,谈鹿刚才说的话是正确的,这栋房子真的死过人啊】

【我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高灵体质,从小到大对这些事情非常敏感,基本每年都要送走几位,我不骗你们,我刚看见这栋园子,就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后背从脊椎骨到脖颈麻了一路】

【谈鹿不是说园子的主人不在世了吗,死的还不安稳,八成就是这个苏什么肖闹的吧】

【我记得能从名字上断人信息的啊,选手们怎么都不用?】

【……好像只有谈鹿和楚澄有庄园主人的名字吧】

谈鹿摩挲着房屋建造图复印件的表面,轻轻颦眉,刚想和楚澄说再向前面的建筑主体,三层小洋楼里面去看看。

楚澄微微仰头,同样察觉到异样:“这房子还真是怪。”

阴气森森,却不见鬼怪来闹。

简卿卿此时走了过来,看得见掌心隐隐透出血迹,想来又是动用能力的时候,用自身的血液作为沟通媒介了。

西方黑魔法相较于东方的预言系和咒术系,明显更倾向于死灵系的运用,也便是用血来和阴灵沟通交流,或者用血来穿越不同时空维度的壁垒。

简卿卿不止身上有血气味,还有浓烈的蜡油气息,刚才应当也使用了提前加注能量的魔法蜡烛。

简卿卿脸色有些苍白,浑身的气血在轻微颤抖翻滚,这是能量消耗过大的表现。

谈鹿和楚澄都震惊,“你怎么了?”

简卿卿自己也糊涂。

她自己的能力不是国内黑女巫里最强的,但在年轻一辈里,也是实打实的名列前茅,很少有让她在短时间里,能量大幅消耗到如此境地的“东西”。

简卿卿茫然,把遭遇的事情一一讲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你们走的不是相同的方向,那边离房子更近,大概五分钟前,我到了小洋楼的门口,想推开门进去,大脑却骤然紧绷,所以我便停了下来。”

吃阴间饭的,向来注重自己的第一直觉,人的大脑会对周围的事物产生评判心理,乃至麻木,身体却不会,它比大脑诚实得多。

简卿卿即将推门的动作,生生止住。

脑皮钝钝的传来痛感,简卿卿惊疑不定地后退两步。

奇怪的是,与门的距离越远,身体的反应便越小。

……门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这几乎是不争的事实。

简卿卿蹙眉,察觉到可能有些棘手,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法,在门外,与里面的东西以物体为媒介来链接。

“我最开始只是点的蜡烛,但是蜡烛刚点着,我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能量非常强。”

人的肉.身再顽强,修复能力再强大,产生伤口也是需要时间来愈合的,除非万不得已,简卿卿现在也很少用刀割手逼血。

正常的死灵,也不碍事。

但是今日遇见的,不得不说句,委实厉害。

简卿卿想到当时的境况,还忍不住咋舌,“你知道吗?我蜡烛刚点上,火苗就砰的一声,从跳跃的橙黄色火苗,缩成了黄豆大小,被微风一吹,显些就灭了。”

常言道:人点烛,鬼吹灯。

但凡涉及到了鬼神之事时,灯烛的燃烧情况,就不能和平时混为一谈了。

若是烧得好,则是顺利通畅之意,表示此处的神鬼允许他们探查。

但若是烧得不好,乃至被风吹灭,便是最不祥里的大凶之兆了,怨鬼怒。

简卿卿自己点的问事蜡烛,里面也凝聚了简卿卿的术法之力在,这若是被破了,可见里头鬼怪的厉害。

而且蜡烛若是被摧折断了,简卿卿受术法牵连,也要难受好一阵子。

简卿卿深知马虎不得,在旁边念诵咒术,没想到,蜡烛刚刚稳住,就是一阵迅猛的罡风刮来,刚亮起的灯苗重新变得摇摇欲坠,几欲将熄。

灯苗越来越孱弱,罡风却没止歇的意思,眼看蜡烛真的要灭了,简卿卿拿起小刀,以血祭阵。

简卿卿咬着从节目组要来的云南白药和绷带,自己费力缠着伤口,没让谈鹿她们帮忙。

“我的血滴在了蜡油里,这下才慢慢稳住,平日里很快能出现的景象,这次却等了快一分钟。”

“在我滴进去的血要被烧干的时候,我才终于瞧见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简卿卿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黑魔法和巫术,对本土的神鬼,了解的倒不是很真切,只能说出个大概,讲不出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先是看见了我幢幢的透明人影,还有位七窍流血的痛苦老人,剩下的是个很漂亮的娇俏少女。”

“……我不大能看清她的脸,只能瞧见一双乌黑晶亮的漂亮瞳仁,面色灿如桃花,极漂亮极漂亮,到了美艳照人的地步。”

她遗憾地想。

就是只在能量场里,遥遥见了一眼。

也不知道最后出现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神?

简卿卿斟酌说道:“我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物,反正看着穿的不是现代人的衣服,可我总是觉得,她带有神性的能量在,又不像是正八经的神明。”

谈鹿:“阴间的世界比我们现实里的要落后一段时日,我们进化到了短袖长裙,他们还是古代的粗布麻衫,上袄下裙。”

说着,她也将自己发现的东西讲出来。

简卿卿听到谈鹿罗列的不详神煞,同样想到自己看见的幢幢透明人影。

透明,即表示能量的虚浮,正常人魂体不会显此种状态,还是大范围的显现。

她看见的,是死灵。

简卿卿猜测:“你先说了吊客、披麻、飞刃三种灾祸之兆,后面接的是表示车架的金舆,难道是群死群伤的车祸?”

谈鹿:“金舆,表天子车架,也表示不断移动的驿马,其实归根结底表达的还是在贵气二字上,可它最怕的,就是冲。”

谈鹿猜测也是群死群伤的事故,而且是和祭祀等事宜挂钩的仪式里,出的事。

至于到底是故意还是人为的。

谈鹿没带铜钱,掏出三枚硬币,向空中抛了两次,组成一卦六爻,落地阴爻站于阳爻之上,意为柔者欺刚。

钱,流通于民间,起卦最常用的是外圆内方的古钱币,象征天法地,同时沾了人气,用于起卦,灵验度很高。

谈鹿没带古钱币,用一圆硬币替代,左右它们都是器具,卦到底灵不灵验,最关键的节点,还在于解卦。

钱向空中抛掷,除了要起卦,还有一个目的,是要沾上这里发生事情的能量信息。

谈鹿捏着钱币,和粉丝们解释:“世界上灵体万千,同一名字的更是不少,所以我们找求事者信息的时候,很多时候都要加上的对方的大概年纪,或者出生信息,这便是确定我们要找的灵体究竟是哪一个。”

若是实在没有,其实也能看,但要通过中间人来借缘,也便是这栋房子主人生前的妻子儿女,或是认识的亲朋好友。

只是任何信息,都没有。

连苏芃肖的生前照片都没一张,或者有,但在小洋楼里。

谈鹿看了眼不远处沉默伫立的三层洋楼,视线重新落在掌中硬币上。

柔者欺刚,阴欺阳。

能量信息终于找到了媒介来传递,先是端坐在神龛上的神佛身影一晃而过,再是无数热闹的交谈声,有鼓乐、笙乐以及无数歌舞的信息出现。

是有人在祭祀和载歌载舞庆祝某一节日。

人群挨挨挤挤的经过这栋房子前的柏油马路,很多人穿的都是苗族服饰,头戴银冠,身着红裙,说笑着从面前走过。

但是很快,无数男女支离破碎,内脏、肢块,混杂着鲜血,流了满地,漫天的尖叫痛嚎与哭吟。

谈鹿很快睁眼,下意识看向刚走过的大门和表上的青砖墙。

给她的画面里,青砖墙被失控的货车撞碎了大半,原本在墙外的人群被巨大的冲击力生生挤了进来,身体都不全了,残缺的残缺,扁得扁,每个都支离破碎。

这就是梓园浓烈死气阴气的来源,也是简卿卿透过蜡烛瞧见的幢幢人影。

谈鹿将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接着再看掌中硬币。

她看见的是祭祀神灵的大节,每逢这种日子,多有护法来护持,就算没有,也基本不会遇见这种惨烈的祸事。

谈鹿:“这不是普通的祸事,这里的阴欺阳,应该还有另外一种意思。”

简卿卿:“什么?”

谈鹿:“群鬼乱神佛。”

简卿卿和楚澄:“?!!!”

观众们:“??!!!”

【群鬼乱神佛,是我打的这五个字吗?】

【谈鹿的意思是不是鬼怪众生来组团复仇啊?我看前几期,阴灵都很想解脱来着,很少对神佛这样子不尊敬】

【是正常的鬼怪都没欺负神佛的本事,苏家的这位不简单啊】

【等等等等,秦青带着楚林晚他们过来了】

秦青解释完为什么进入庄园后,身体会越来越冷,刚向前走了没几步,就撞见楚林晚他们,楚林晚还有顾慈他们是后加入节目的,彼此也互相照应着,在节目组里常结伴而行。

秦青将他们找到的线索说了出来。

楚林晚不好意思道:“我原本想给本地的阴差们捎信,问问这里主人生平经过,不过没他名字,只能作罢。”

谈鹿:“?”

还有这种作弊方法??

不过还真是。

苏芃肖既然死在此处,当地阴差的生死薄上定然有他的生平记载。

想她堂堂一位活无常,竟然连这种手段都没想到。

谈鹿将纸递过去,上面正是有着苏芃肖的名字,楚林晚当即捎了信入阴司。

楚澄也收到灵感,拜托家里掌事的师父去问问本地的四大门。

秦青看着他们都忙去了,也说起一件让自己觉得颇为有趣的事情:“我刚才无意中用罗盘定位,发现这栋房子的地基打得十分巧妙,它不仅将宅子定成了风水里的坎宅吉位,就连周围建筑可能对宅子产生的影响,都做了应对之策。”

“我最开始只认为地基打得巧,是位风水大师建得绝佳之局,直到刚刚,我在长廊的亭子里,发现了一本原主人留下的湘市地图。”

“我这才发现,这栋房子,竟然也是个上好的阴宅。”

秦青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龙脉,即是来龙去脉,只是这栋宅子的来龙,实在来的太远了,延绵的余气都要尽了,还能生出这么个地方。”

他要来楚林晚手里的房屋建造图,用随身携带的笔在上面需需画了一条斜线,将房子和庄园一分为二。

“这栋房子最开始的样子好似太极图,半面为阳半面为阴,自己形成了阴阳调和的系统,而面前的小洋楼——”

谈鹿看他画线,就大概懂了。

谈鹿主动接过话头道:“房子就是最中央的调和系统,是阴里的阳,阳里的阴?”

按照秦青所画的线和所交代的事。

这房子建造的位置,分明就是阴阳交界处。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阴阳的调和点,不然房子建在哪,都是要出事的。

中医对人体讲究的也是阴阳相生有道,方为上佳之体,不易生病。

宅子本身半阴半阳,面前的洋楼不仅是住所,也是成局的关键,若是化阴阳二气为用,不断的滋养己身,虽然兵行险招,但一旦化用好了,便是鲤跃龙门,一朝出人头地。

谈鹿想到这,也忍不住夸了声:“这位先生的风水造诣,真是一绝。”

这种地方都能寻来。

只是风水一事说得轻巧,实际操作起来到处都是变数,不然这么上佳的风水局,一旦命硬压住了,苏芃肖也不会魂归地府了。

先是桑园,再是梓园,到处都是不吉的外应。

只是一命二运三风水。

苏芃肖的风水够了,命和运却生生差了一截。

楚林晚和楚澄此时也各自拿了消息来,放在一起讲。

按规矩,阴司的东西不能传到阳间去,楚林晚也不是湘市的无常鬼,东西是万不能给的。

但现在神鬼式微,香火已然不兴盛了,原本希望人破执修心,乃至断恶修善的本源都快断了,也顾不得什么,起码也为阴司涨涨信仰之力。

但是信息给的并不全,只是笼统的大概。

楚林晚:“苏芃肖死在二十一年前,死亡时候人还没退休,刚五十四岁,虽为横死,只是他这辈子没子嗣缘,死后连个摔盆送终的送灵人都没有。”

楚澄:“这宅子发生的群死事件,在十四年前,是湘市苗族每年最热闹的节日,也称赶秋节。”

赶秋节,是欢庆丰收的日子,也是苗族青年未婚男女寻情会友的日子,除了娱乐节目,还要完成自己的祭神仪式。

楚澄:“那年的赶秋节,正好与重阳撞上了,庆祝节日的人们热热闹闹的去当年的秋场,没想到刚出门不久,就当场亡故了十数位。”

众多选手将目前知道的信息拼凑出来,交了上去。

内容涵盖的颇多,涉及了此处的阴阳风水,还有出现的数条人命。

司马盛听后,没说是与不是,反倒是请来了一位面色激动潮红的中年女士。

说是中年,其实看模样,已经快要到六十余岁了,处在中老年的交界,但保养得宜,很是硬朗。

这位阿姨名叫温枚,据她介绍,是某学校的退休老教师。

温枚眼眶红着,见到众人先是激动,再又是忍不住抹泪,将事情经过交代了出来。

她家庭不好,父母早亡,后来得了苏芃肖的资助,才捡起了学业,去了当年最有就业前景的师范中专,毕业后在中学做教师,一路教到了退休。

中间赶上时代浪潮,还公费去读了大学,临到老,还混了个研究生的学历下来。

老一辈儿的人重感情,温枚叹气:“其实我一直对苏叔的死因存疑,他是个身子骨很硬朗的人,每年的体检都不落下,检查结果比当时正值壮年的我还好。”

“但一夜之间,人就暴毙在家。”

温枚收到消息的时候,苏芃肖的尸体已经火化了,苏芃肖家产颇丰,只是没子嗣,临终的事,还是联系他跨了三代血亲的侄女们办的。

家产倒是被分了出去,可是苏芃肖的死,反倒是没人在意了。

她没见到苏芃肖最后一眼,只听人说,苏芃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两三日了,是每周上门两次的家政去收拾屋子,才发现人已经臭了。

据说死的时候,表情很是狰狞,双目高突,死死盯着某处,嘴唇都是紫的,脸上也是各种爆开的细小血管。

温枚:“我是外人,没有说话的立场,可是这件事,就跟埋在我心里的刺,时不时就扎我一下。”

“苏叔刚去世的前几年,我总是梦见他被人死死卡着脖子,梦见他被人擡着埋坟里,但是我的梦里,八个壮汉,硬是擡不动他的棺材。”

“他每每看我,眼睛里都是痛苦和哀求,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温枚说着说着,轻声叹了口气。

“我已经五十八了,孙辈都见到了,没什么事是让我牵肠挂肚的,唯独这件事,我始终放不下。”

“我现在不止梦见这个场景,还总是见到他身后,有间小庙,里面人神鬼妖神色各异,脸上都是痛苦,嘴却被扯开般,不断重复着大喜。”

谈鹿:“所以你觉得,他的死,是有异样的?”

温枚点头:“我不知道是他死得痛苦,心里有冤又有怨,还是这幢宅子本身就不安生,他死后,苏家这栋宅子几经易手,最终都不了了之。”

谈鹿挑了挑眉:“里面闹鬼?”

温枚点了点头:“……苏家搬进来的无论是小辈还是老一辈,在这里住的都险象环生,好几个都差点溺死或者从楼梯上摔下来。”

后来日子长了,就都没人住了。

原本苏家想着挂牌出售,但每每有行动产生,家里必出大事,久而久之,也就不敢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请大师,但请来的大师不是瞧不出来,就是脸色猛变,直言管不了,这里面的东西太厉害。

苏家难以置信,后面还不甘心,这栋宅子放在现在,算上地皮,最少也是值千万的,这么浪费了,他们实在舍不得。

但遇不见大师,请的小师父总是越弄越严重,时间长了,苏家也就心灰意冷了。

尤其是后面的车祸,宅子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售卖更难。

温枚始终放不下苏芃肖的死因,尝试着将宅子发生的事共同写进去,寄给节目组,没想到得了回信。

温枚联系苏家,苏家得知宅子有解了诅咒的方法,大喜,很快同意了节目组入驻拍摄的请求。

她说完。

场间有人想问,下一秒,脸色齐齐顿变,看向不远处,瞳孔紧缩。

……有大前辈来了?

还是道行精深的四大门。

众人不由得拧眉,心中打起鼓来。

这事真就如此棘手?

他们紧紧等着这位狂躁前辈的到来,见对方化做飓风,再拟出人形,表情阴沉沉地走过来,浑身写满狂躁和不爽,还有丝心虚。

他双目死死盯着背对着他的谈鹿,瞳孔冰冷无情,仿佛随时要暴起伤人,他很快来到谈鹿身后。

随后,他攥紧拳头,露出尖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眼间冲了过来,死死钳住谈鹿的肩膀,疯狂叫嚷,十分激动道:“谈鹿,二号了!!!”

“你给我冲每个月一百块的尖叫币了吗!?”

谈鹿:“……”

众人:“…………”

堂堂柳仙,就、就为了一百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