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狐
谈均白语调悠然,虽然说的还是“呵”,但听得出也没那么特别的生气。
谈鹿当着他的面,给谈均白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再单独加了备注和进场特效,头顶多出个独一无二的闪光皇冠标志,是谈鹿手动开通的付费标识。
每年度三千块,开通的主播自己付钱,算是给直播间粉丝们的福利,只要累计观看直播的时常或是礼物值足够,都能够获得对应勋章。
原本谈鹿没想开通的,倒不是钱的事,是开通后需要按1-40级,给加入粉丝团的观众们起名字。
谈鹿还没想好要起什么独一无二的名字,就拖到了现在,没想到今天直接开通了。
粉丝团的名字暂时使用的官方的,比如Lv1萌新驾到,Lv2进阶新粉……只有谈均白的账号,被赠与了独一无二的皇冠标识,写着硕大的Lv40。
谈鹿直接在后台,给升成了满级。
现今的抖抖平台,每个私人直播间的40级账号,基本都是主播给单独升级的,一眼望去,就能察觉到绝佳的偏爱。
谈均白被谈鹿的一顿操作给震慑住了。
谈均白:“……”
倒也不用。
这样下次去,还挺有压力的,好像不刷点礼物,总觉得心里有愧。
空气凝滞了片刻。
谈鹿:“哥你想起个什么昵称?一家之主怎么样?还是唯一的哥?”她扭头问道。
谈均白承受不住这种夸耀,沉默了两下:“你还是写呵呵呵吧。”
谈鹿:“哥……”
谈均白:“就这个,写。”
谈鹿被半胁迫着,最终还是给谈均白的小皇冠后面加上了字体:呵呵呵。
当晚,黄啾啾知道后,哭着说自己也要特殊荣耀,它在地上滚来滚去,滚到谈鹿腿边重重一躺,哭着吵着自己也要。
谈鹿最终只能给它设置上,还一同给另外三个也加上特殊的皇冠标识。
黄啾啾叫沙漠孤狼,柳十七叫飞龙在天,胡稚鱼叫天下霸鱼,白十一叫灵魂画手。
谈鹿:“……”
这个直播间怕是不能要了。
胡稚鱼原本想要叫天下霸狐的,谈鹿觉得实在太有指代性,强制让它再改一个。
“狐”这个字,无论出现在哪,都很容易让他人瞎想的吧,尤其是她直播间还是四个成套出现的,怎么想都和四大门沾边。
胡稚鱼倒地不起,哭到扭曲:“我可是胡门!四大门怎么算我都排第一!!为什么不能天下霸狐!!”
它真的好喜欢这个昵称。
谈鹿扎心道:“可是这个名字真的很土啊。”
胡稚鱼:“可是灵魂画手不也很土吗!”
谈鹿无情地戳破现实,“可是灵魂画手谁也猜不到是白门吧。”
或者说,只要没有天下霸狐的昵称在,沙漠孤狼和飞龙在天,也不会被人联系到黄鼠狼和柳仙头上。
胡稚鱼被尊家一箭穿心,虚弱地爬到刺猬别墅前,盯着里面的刺猬不言语,心里忿忿。
可恶的白门!
“我不和你玩了!!”胡稚鱼悲嚎起来。
白十一鼓足勇气:“……真、真的吗?”
太好了!
胡稚鱼:“…………”
忘了。
这门都是社恐来着。
平日在家,就总是躲着它们。
其实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刺猬的本性,天生的胆小喜静,另一部分原因就是白十一不想暴露微博马甲。
胡稚鱼痛哭,边哭边嚷:“可恶!我杀了你!!!”
白十一伸出细爪,扶住刺猬别墅,短圆的身体流露出拟人化的沧桑。
跟了这样一位厉害尊家。
生活真的是太难了。
谈鹿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原本会盘在她枕头上睡觉的黄啾啾和胡稚鱼都不见了,去客厅一看,柳十七也不在。
她还以为三个是一同去哪玩了,自从黄啾啾去了京市的黄大仙洞后,剩下的两个有时也会和同门见上一面,说说京市的近况。
不过它们去是去,每次到饭点了,都会准时回来。
就是这一次——
谈鹿掏出它们的纯金香炉碗,发现只有白十一出来吃香。
香火点燃,袅袅的香气不断传出。
谈鹿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反倒是许久不见人影的毕五出现了,踏着香云快速飘了过来,猛嗅香火,喜道:“就是这个味!!!”
谈鹿见他来,就将他的香炉碗也拿出,点了三根香请他一起吃,问他怎么这么长时间没露面。
毕五陶醉地吸着香火,吃得狼吞虎咽也不耽误他讲话,反正阴灵的“吃”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吃饭,他们都是吸里面的精华。
“这段时间忙着,你们阳间的灵异调查局算是正式筹建起来了,我们地府的驻人间办事处也开始张罗开张了。”
阴阳二界本就是相辅相成,比如灵异调查局能够耽搁两年后建起来,多少也是有着今年地府下批文书,弄人间办事处的影响在。
既然阴间的影响到了阳间,现在阳间也开始反哺阴间。
毕五最近忙得厉害,青白的死人脸看起来都比之前的要白。
“现在的社会,神鬼信仰已经不兴了。”
他提到这,不免轻轻叹气。
无常的日子,在阴间世界其实算是好过的。
因为他们直接与人的生死挂钩,是收到勾魂文牒后前去收魂的,阳人不管嘴上如何说,真到了生死时刻,多半都是想再活两年的,所以对他们多有敬畏。
俗话讲“小鬼难缠”,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也能算作是小鬼了,来往吃阴间饭的,对他们都很是恭敬,常有孝敬。
虽然说这话不道德,但他们的日子,确实比大半神鬼要好得多。
常言道:“神赖人灵”,现在的社会,很多信仰都被毁得差不多。
毕五语气带着伤怀:“人要知畏,才不敢妄为,阳间制定的律条即是如此,阴间的阴律更是无情,比起古代,现在去恶道的灵魂实在是太多了。”
有些人总以为逃脱的了阳间律法的制裁,做下某些事蹲二三年的牢狱便够了。
实际上,阴律才最是无情,等到死后魂归地府,恶性无所掩盖,全部都要被清算个干净。
毕五:“办事处说来是办事,其实多是要人知因果畏因果,毕竟神灵存在的意义,也是教人护善念做善举。”
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的神话故事里,有生前积德的阳人死后直接魂魄升天,入了天人道,成了人人敬仰信奉的神灵。
毕五说完去看谈鹿,语气丧丧,“你们阳人办事,总要有个落脚的地点,京市的地价这么贵,你租得起么。”
扭转财运的事,地府也能做,毕竟这是积阴德的大事,只是他们给的钱,要用阳人的方式走个场面,他们是阴魂,变不出实体钱来,还是要谈鹿主动去做,他们从旁辅助。
毕五:“你去买张彩票什么的,我们努把力,偶尔赚个几万块还是可以的。”
谈鹿纳闷:“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去,你知道京市的房子一平就要十几万吗?”
等房子钱攒够了,她估计阳寿都尽了。
毕五:“所以我说让你租啊。”
谈鹿:“…………”
毕五大言不惭:“我的想法好吧!”
他说完这话,很快回神,嘟囔道:“不对啊,你家怎么能买不起铺面,我看你家现在住的房子就很值钱。”
谈鹿:“……你还吃不吃香了!”
香还是要吃的,毕五也不说话了,他近来忙得厉害,难得有时间来谈鹿这吃香火,就没再言语,专心吃香去了。
谈鹿倒是心里惦念着毕五说的话。
作为阳人,办事当然要有落脚的地方,打着地府的名号,无论阳间阴间,只要有吃阴间饭的地方,办事总是方便些。
但也不是一定要买,或者说,重新买。
她之前准备工作室时,就买了一套死过一家三口的房子,估摸着装修也快完成了。
到时候就用着,以后如果有了钱,再加钱换个新的。
毕五吃完香,袖子里已经多了一摞文牒,都是要忙的公务。
他一抹嘴,收了谈鹿提前捎在家里备着的金元宝,准备飘走了,临行前,想到一桩怪事,折回来:“你家的家仙怎么都被关在阳台面壁思过,是不是没好好学习?”
“我跟你讲,于溪亭最近回京市了,也要进办事处,你不行把四大门都送过去,他管孩子最有一套了,以前他在檀妙寺时,很多观音娘娘殿里的童子都喜欢他,在他身边服服帖帖的。”
谈鹿刚想说新同事还挺厉害,就想到毕五的上半句。
面壁思过?
谈鹿心说难道自己昨晚梦游了?
她纳闷地爬到别墅最顶端的阳台,发现消失的黄啾啾、柳十七还有胡稚鱼都在面壁思过,感受到她来,尾巴要摇出残影了。
但又迫于某道视线,不敢明目张胆地求助。
谈鹿顺着它们身影看去,看见了谈钧白。
谈鹿:“?”
这是咋了?
她走过去,刚想问它们是不是欺负她哥了,后来又想到,应该不能,一家之主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她于是问她哥。
谈均白:“呵。”
谈鹿又扭头问……还是问柳十七吧。
黄啾啾和胡稚鱼惯爱添油加醋的。
柳十七毫不隐藏,大大咧咧道:“就是大尊家调监控,发现我们回家时欺负了刺团儿,要我们面壁思过,不能老欺负白十一。”
谈鹿咋舌:“那你们还是面壁思过吧。”
说完。
黄啾啾和胡稚鱼都对谈鹿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蓬松的长尾摇啊摇的。
谈鹿忍不住扭头。
谈均白:“那把高冷的放进来。”
让奉承之辈无路可走。
胡稚鱼:“。”
黄啾啾:“。”
两个盯着柳十七看。
谈鹿:……好一招离间之计。
不过柳十七是个头脑简单的,也想到这一层,直接走了,去客厅吃香。
谈均白照常去工作,不过回来的比较早,三点不到就回家了。
谈鹿正在客厅画符,边上堆了几百个工厂送来的各款式娃娃,四大门正在挨个加持。
原本预售的一万个娃娃已经被预定干净了,谈鹿暂时没开下一批,等着先把现在的发走,再说下一批的事,现在她的各种事项慢慢铺展开来,有时候家里的家仙们也要跟着一起忙,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做。
她也在尽量抽时间画符,留着给粉丝们抽奖使用。
前几日在节目组直播间遇见的被父母下煞的草原孤狼,昨晚在她和许子昂聊过,反馈也发了过来。
草原孤狼说她下午衬着父母不在家,回去后按谈鹿的说法,把东西烧的烧砸的砸,再统一给埋了,算着时间够,还去寺庙拜了拜,将身上近乎凝结的萎靡能量重新疏通。
当晚回家,原本昏昏沉沉的感觉就消散了。
父母见家里准备的下咒物品不见了,终于忍不住跑来问她。
双方隔着手机进行了一场氛围冷肃的夜谈,最后还是不欢而散,听着父母高声咒骂的“生你还不如不生,谁这么大年纪了不结婚”,“你以为烧了这个我们就没有另外的手段?”,草原孤狼心灰意冷,准备暂时搬离这座城市。
正好工作单位有出国进修的名额,她准备和父母暂时分开,彼此冷静几年。
谈鹿给她加急寄去的符咒已经到了,草原孤狼说放在了手机壳后。
她对父母已经彻底失望了,她之前从未想过,父母对自己婚姻的掌控欲会如此强大,逼到她甚至怀疑家庭和睦的过去是否存在。
谈鹿额外给她看了一眼,说她若是喜欢国外的生活,两年后会有一个机会移民过去,发展比在国内好些,但是结婚的年纪会一拖再拖,到37岁那年,才有动婚的迹象。
谈鹿说的委婉,这便是差不多要和家里决裂十余年了。
草原孤狼发来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包,说自己到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奢望的呢。
树挪死人挪活,总归要活下去。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活出自己最想要的生活,这辈子不结婚又能怎么样,人生来也不是为了结婚给对方做牛做马的。
谈鹿见状,放下心来,说遇见难解的问题可以来找她。
草原孤狼回了她一个爱心。
谈均白回来的时候,谈鹿已经画好了七张符箓,在日光下晒着,一是等上面的墨水晾干,二也是让阳性能量进入其中,更好地发挥符咒作用。
谈鹿一张接一张的画,忽然发现身边多出一个人,擡头一看,发现是她哥。
“哥?”谈鹿刚想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就见昨晚还只是一丝的黑气,现在骤然浓郁了几分,虚虚盖在他的脸上,遮掩了大半脸庞。
谈鹿:……这是咋了?
谈鹿愣神几秒,谈均白自己解释道,说晚上谈家的合作伙伴家办孙子的百日宴,他要去。
说话的时候,原本就浓郁的黑气又开始加重,甚至在谈鹿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扭动。
谈均白:“嗯?你怎么不说话?”
谈鹿回神:“……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谈均白以为谈鹿还要发什么算命号码牌,没想到谈鹿自己先保证了,只是去看看。
她有点放心不下。
这股黑气,分明是主惊愕官非。
惊愕还行。
官非?
百日宴是晚上六点开始。
谈鹿五点多就和谈均白走了,黄啾啾跟在谈均白身边,咬着他衣角,谈均白走一步,它就吊着跟着晃一步,摆明了想要跟去玩。
谈均白:“……”
最终,黄啾啾还是跟着去了,但是不能显形,只能隐形状态跟着去。
黄啾啾能跟去已经很满足了,露出柔软腹部躺在车后座吹空调,不多时,一团飓风刮来,直奔着行驶的车。
谈鹿好奇地拉下半截车窗,飓风里的胡稚鱼就爬了进来,潇洒地前滚翻后,给谈鹿行了个礼,大声问好道:“尊家!!!”
胡门黄门,向来爱凑热闹。
谈鹿:“……”
不过胡稚鱼是隐身状态,谈均白也感受不到,谈鹿也不好多说什么,警告地看了眼胡稚鱼,让它注意点。
胡稚鱼撅嘴哼哼。
再过了会儿,又一团飓风出现,顺着窗户缝挤了进来,是柳十七叼着白十一现身了。
柳十七甩了甩尾巴,将嘴里的刺猬放在车座上,白十一晕头转向地还没清醒过来,安详倒在真皮座椅上。
尖锐的刺都没来得及收起来。
瞬间,真皮座椅出现了几排洞。
谈鹿定住一秒,双眼微微睁大,毫无表演痕迹:“……咦?白十一你怎么也来了?”
谈均白低头一看,他瞧不见隐身状态的白十一,但瞧见了它背后棘刺扎出的洞,定了三秒,给它解释道:“可能是社恐想开了跟着浅浅地脱敏治疗一下吧。”
谈鹿笑着应和了几句。
柳十七感应到什么,叼起刺猬:“本龙先撤了。”
谈鹿给了它嗖嗖一个眼刀。
等晚上回家再收拾你们。
谈鹿和谈均白来得不算早,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交谈。
谈均白刚想说带谈鹿去见见他们。
没想到谈鹿已经自己去了,对面人见到她都热情地打招呼,语气很是熟稔。
这些都是上次找谈鹿算命的,连最隐蔽的事都交代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面子,当即融入在了一起。
谈均白想明白后:“?”
还没来得及细想,谈均白就被宋老爷子拉走了,带去谈生意的那堆人里。
宋老爷子正是本次宴席的东家,宋家和谈家关系不错,宋老爷子一直很喜欢谈均白,算是谈钧白很敬重的一位长辈。
宋老爷子老来得孙,喜的不得了,脸上都带着红光,显得人都年轻起来,见谈钧白没结婚的动向,不由得催促了两句。
谈均白面不改色:“我妹妹说了让我晚婚。”
他长得就很正,编起瞎话来毫不费事,说的和真的一样。
宋老爷子一想他妹妹是谁,也不提了。
谈鹿说了让谈均白晚婚,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宋老爷子感慨:“你要是有喜欢的,可得带过来给我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个大红包。”
谈钧白笑了笑。
说着,宋老爷子的儿媳来了,和谈钧白打了招呼后,抱着自己的外甥逗弄起来。
小孩并不认生,人这么多的地方,被逗了依然咯咯咯地笑。
一圈人围在这,谈钧白离宋老爷子的儿媳站位最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热闹的现场,缓缓安静下来,浓烈的腐臭味席卷全场。
臭味和寻常的不同,好似很久没洗过脚,现在又将脚举到你鼻前的冲击性气味,无视防御,赶上了实质化的攻击手段。
让人闻第二口的勇气都没用。
随着恶臭蔓延开,令人牙关发酸的咯吱咯吱摩挲声也在空旷的现场响起,像破烂麻布与地板的摩擦声,还夹杂着黏腻液体。
宋老爷子和谈钧白对面人的站位直对大门,脸色顷刻间白了,尤其是宋老爷子,一口气没缓过来,人都要倒地不起了。
谈钧白在死寂里,感受到身后有什么声。
他转身,与一张死灰死灰的脸对视,眼眶是睁开的,眼瞳已经白化腐败了,形成白腻腻的一层膜附着在眼球上,毫无生气地盯着面前的所有人。
下一秒,他身上附着的肉开始大块大块地剥落。
现场满天尖叫,但都没正对行走尸体的谈均白受到的冲击力强,刺鼻的尸臭源源不断地钻进鼻孔。
谈均白:“。”
他感觉现在的情况有点不正常,有他被谈鹿革新世界观的味儿了。
谈均白冷静闭眼,冷静睁眼。
这次见到的不是发臭腐烂的尸体了,直接是一具血肉剥离大半,只剩残余血丝的白骨了。
谈均白:“……”
去卫生间刚回来的谈鹿:“?”
她就离开了一会儿,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