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谷 作品

古代篇之谢红叶

古代篇之谢红叶

有人对杜衡若的话仍有疑虑,但这些人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相信了杜衡若说出口的话,尤其是在作为真相的百来具血淋淋的尸体面前。

接下来他们该如何是好,是忍下这口气,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还是去县衙讨个说法?

“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我们上杜村人丁本就不旺,是五个村子里人最少的,才一千来人。如今一夜间死了上百人,几乎是家家都有死人,满村白孝,怎么可以当作没发生?这可是一百多口人命啊。”

“去!”

“必须去,必须得讨一个说法!”

“你们去讨了如何?那可是官府,他们一句话就可以定你的死活。他们眼也不眨地就杀了一百来号人,再杀你们几个又如何?”

“要我说,你们不如暂且忍下这口气,村中凑点钱,把这一百来号人埋了。剩下钱若是有多余的,再给你们的孩子请几个好的先生,将来考个科举或是作的诗词被皇帝选中,报仇岂不是轻而易举?”

两边人各执一词,争吵得火热朝天,唯独没有说到九湘和谢红叶想要的答案上。

九湘有些不耐烦:“不如让衡若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吧。”

谢红叶比九湘沉得住气,“不,再等等。衡若那个丫头话说的有点多,已经有人对她产生了怀疑。若是继续说下去,反倒过犹不及。”

又是半个钟头过去,争执依旧火热,还是没有出现计划中想要的答案。

谢红叶也不打算继续等下去,拖得时间越长,她们编织的谎言就越有可能被戳穿,她们只有一次机会,赌不起。

就在谢红叶暗示杜衡若进行下一步时,想要的答案也在同一时间现了身。

说话的人是一个农妇,“要我看,还是得去县衙讨个说法。不过不止我们上杜村的人去,你们其它四个村子里的人也得去。”

正是九湘和谢红叶计划中的答案!

“凭什么?”

“你们上杜村的事儿,凭什么要扯我们剩余的几个村子,死的又不是我们几个村子里的人。”

“没错。”

话音刚落,就砸出了一片反对声,其中那名农妇的言辞最为尖锐:“死的这一百来号人确实都是我们上杜村的人,但那些驻军是特意挑我们上杜村的人杀的吗?”

“既然不是特意挑我们上杜村的人杀的,那你们这几个村子也必会遇到同样的事情,到时候你们还会忍气吞声吗?”

“有种你把这话再说一遍!你再诅咒一次试试?!”

“这里是男人的地方,你一个女人哪里来滚哪里去,在这里胡乱掺和个什么劲儿。”

有人担心会发生争执,忙劝说那个农妇道:“走吧走吧,你先回去给他们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农妇完全不听劝,她反倒上前几步,叉着腰,向地面唾了一口,“我看你们这四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孬种,人家之前都打算放火烧山了,摆明了也不把你们放在眼里。还不赶紧联手吓一吓那些个狗官,省得你们也和我们上杜村落得一个下场。”

“是啊。”

另一个上杜村的男人附和说:“咱们几个村子里的人一起去,人多势众,县衙那帮人也制不住我们,肯定得给我们一个理儿。日后你们若是需要帮忙的,我们上杜村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利益当前,对面几个人面露犹豫,他们背过身商量了一会儿,最终达成了一致。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几个村子就帮你们上杜村一次。不过,既然是帮忙,那我们这几个村子就不适合当领头人。”

这正中九湘下怀。

这些终生都在地里耕种,或是山上砍柴打猎的人,最天象最为了解,因而对风险有一种敏锐的觉察力。

帮忙?可以。

做领头者?不行。

羊群中总是有一个头羊,它会带领同伴去寻找丰沃的牧草和可口的水源。在大风和暴雨即将到来时,也是它最先觉察到并凭借丰富的经验寻找一个可容身的地方。

在此过程中,同伴只跟在它的身后,很少帮忙。就算帮忙,也只是唤上掉队的同伴和做些探路这种小事,绝不可能代替它去寻找牧草或是水源——头羊不仅要聪明勇敢,还要做好被牺牲的准备——它是最容易被猎手盯上、也是秋后算账时第一个被牧羊人拿来开刀的羊。

谢红叶恰好都具备头羊的特性。

无论是在观音山上创建了一个土匪窝,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带领同伴下山,谢红叶都展示了自己作为一个头羊的领导力和抗风险能力。

九湘旁观着这些人,显然她没有把谢红叶推出去的打算。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连上杜村的人都沉默不言,谁也不敢贸然应下这句话,谁都清楚一旦应下,接下来发生的事会与他们的生命息息相关。

“好了。”出乎意料又理所应当地,最先出声的依旧是那个农妇,“你们说的不错,这件事中死的全都是我们上杜村的人,理应由我们上杜村的人来领头。”

见上杜村的人应了下来,剩下四个村的人松了一口气,“那我们这就去召集村子里的人,申时始在县衙门口见。”

申时在下午,不早不晚,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等其它四个村子的人走后,农妇叹了口气,面色沉痛。

“我们把这些乡亲们擡回村子里去,召集人手,午后就去镇子上,非得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不如,”杜衡若闻言忙擡起头:“不如就搁在观中吧,由我们来帮他们做一场法事。等午后你们回来之时,再把这些尸体带回去,也风光一些。”

这话说得好,暗示他们此举必会成功。

当下也就没了异议,众人合伙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万华观前面的空地上,插好幡,准备好了做法事需要的一切东西。

等大部分人离开之后,杜衡若去向谢红叶复命:“谢寨主,一切都按你说的做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杜衡若一边说,一边偷偷看着谢红叶,她还没见过哪个人的胆子有这么大,居然敢将祸水全都推到官府的身上。

“别急。”谢红叶看着摆地整整齐齐的尸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已经安排好了,时候到了,该做什么你自然会明白。”

九湘说的果然没错,只要将这些尸体全都推到官府的头上,那她所求就会事半功倍。

杜衡若的话经过一个上午的发酵之后,传遍了四个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树梢上歇着的鸟儿也听说了。它们震动翅膀,又向着更远的地方飞去,打算将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分享给更多不知情的朋友们。

九湘和谢红叶赶到镇子的时候还不到申时,但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嘈杂的人声中,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狗官”“凶残”“放火烧山”的字眼。

九湘看向西边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山峰:“苻成她们应该也动手了吧。”

山峰间有云烟成缕,一眼看去恍若仙境。若此处真的被山火若烧起来,这些云烟全都会变成黑色的飞灰……怪可惜的。

谢红叶点点头:“应该是这个时候了。”

“什么?!他们昨晚把百姓当土匪给杀了?”

“还要放火烧山?!”

镇子中的异样早就吸引了县衙的人,在打听清楚他们是因什么事而聚集的时候,男县令忙派人去给朝廷驻军送消息,确定事情的虚实。

但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又怎么会有假?

消息的虚实还没确定,县令已经信了七分,此刻正坐在地上哭天号地:“这群朝廷来的祖宗可是把我害惨了啊。”

派出去的人一离开县衙,谢红叶的人就跟了上去,把他解决在镇子外的树林间,藏好尸体。不管他是否是给朝廷驻军送消息的,谢红叶下过命令,只要是从县衙里面出来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杀掉。

申时已到,涌在县衙门口的人密密麻麻,行人很难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九湘和谢红叶待在不远处的茶楼上,隐约间还能听见有人在质问衙门:

“你们当真要放火烧山?!”

“上杜村的那些人是你们杀的吗?”

还有些人濒临溺死般哀嚎着:“别挤了,别挤了。”却没有半点用处。

人势如潮,去向驻军打探虚实和借人的衙役还没回来,县令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剩下的衙役都守在门后,从门缝中窥视那些喊着口号的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有衙役愤恨道:“要我说,那些朝廷的驻军真不是东西,那可是一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可不是。”

此时的九湘才顾不得这种杂乱的场面,一直看着西边的她眼睛突然一亮:“有了!”

像是附和般,远处的人群也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们快看西边,咱们的山是不是被烧着了!”

“那黑烟是什么东西?”

只见原先萦绕着云雾的山头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股灰黑色的浓烟,直入云霄,靠山吃山的百姓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分明是火烧柴木后才会出现的黑烟!

他们的山真的被烧了!

看清楚那缕黑烟后人声炸了开来,犹如给人潮里面丢了数不清的爆竹和烟花。

“他们这群王八蛋,居然真的敢——”有人通红了眼,“来年我们靠什么活啊。”

“谢红叶不是捉了驻军的头领吗?怎么这火还会烧起来,他们难道狠辣到连自己人的性命也不在乎?”

“乡亲们!我们冲进衙门,让狗官给我们一个交代!”

“大家冷静,冷静。”有人在里面劝道:“我们要从长计议,不要把事情搞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是啊,我们要冷静,既然放火烧山一事无法挽回,我们就得跟衙门好好商议这件事。”

“对。”

眼见着距离县衙最近的一堆人都冷静了下来,少数几个叫嚣着不甘的也被死死控制着,九湘和谢红叶预料到的乱象并没有完全生成,但这二人镇定自若,仿佛还有后手。

在这时,九湘突然想起了定安长公主,当时她决定对丈夫和孩子痛下杀手时,也是放了一把火,只不过那把火是为了掩饰真相,而谢红叶的这把火,这是为了——

正式造反!

九湘的眼睛比方才更亮,谢红叶是什么人?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屠户之女,因为不被世人接纳而做了土匪。

就这样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却在做一件世家贵族也不敢做的事情。

县衙里的人不知内情,和百姓一样,以为这山是那些朝廷驻军烧的,暗中将他们骂了一百零八遍,这不是想害死他们吗?

县衙外的人的讨伐声低了下去,就在他们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一道惊雷般的声音从远及近,闯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