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梦 作品

第31章

第31章

【讨厌是我现在能获得的唯一的关注,我要牢牢抓住它。】——朱莉莉日记

泼天富贵是这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东西,也是最令人感到无所适从的东西。

很多人想要一步登天,财富权利在手,穷极一生升职加薪,为的就是余生可以随意挥洒。

年少的朱莉莉梦想就是如此,好好读书,考上最好的高中、大学,做自己喜欢的职业,在喜欢的城市买下一套房子,过上白领精英的生活。

然而她的梦想破裂了。

八岁那年,朱家迎来两件喜事,拆迁一夜暴富以及朱母终于怀上一个弟弟。

唾手可得的财富让她走进商场不再局促,银行卡上的余额买下一件大牌昂贵的衣服都绰绰有余,让她从拥挤的单房搬到了大别墅,更让她从补习班都上不了的贫困生变成能上象征富人代表的钢琴课、插花课等等的名媛。

巨变慢慢渗入生活,将朱莉莉平常的心态搅得天翻地覆。

她可耻地厌恶这个改变,甚至不知足地想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寸土寸金的豪华别墅区里有许多新学校的同学,他们穿着当季最新的衣服,小小年纪一块表都能买下普通人一生积蓄都供不起的房。

丰富的世家底蕴与暴发户之间的差距相当明显,每每与他们站在一起,她都深感卑微。

插不进的话题、付不起会费的私人会所、永远跟不上的学习、从小保养的娇嫩皮肤与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天真…….无一不在提醒她,她只是飞上枝头的麻雀,从来不是凤凰。

无处安放的恐慌日渐深重,她和妈妈说,妈妈却告诉她:“宝贝,妈妈给你学这么多东西是在培养你,你得融入进去,只要你努努力找个金龟婿,你以后的生活就不用愁了,家里跟着沾光,你弟弟也就顺遂一生。”

朱莉莉一向很听话,他们总说家里穷给不了她好环境,那她就自己争,拼命学习的时候怕爸爸妈妈辛苦,她放学都会自己回家,然后淘好米做完家务等他们回来,给爸爸妈妈捏肩倒茶是常事,讨好他们也是常态。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她很听话。

因为她忘不了,搬进新房子那天,爸妈把她高高举在肩上转圈。

他们说:“我的小公主,爸爸妈妈终于能给你好的生活了。”

那是她最幸福快乐的一天。

可是当富裕揭开贪婪人心的面具,狂欢后只剩下落寞空虚。

逐渐地,当隔三差五就空落落的别墅里只有佣人的时候,她知道这只是个骗局。

尤其是进入朱母特地安排的私立高中后,朱莉莉更加体会到金钱带来的溃败。

他们说给她的好生活,就是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就是家长会都是佣人来参加,就是用偷窃方式引起注意也是律师来接,成绩不好也无所谓,虚假的承诺只剩下卡里定时打来的生活费。

而父母的感情也走到了头,日复一日的吵架声里,提到了钱、房子、公司和弟弟,唯独没有她。

朱莉莉意识到自己和美的童年死了,自己被抛弃了,随即生活骤变产生的恐慌终于蔓延了出来。

她第一次写日记,用得是没有人爱我这句话为开头。

发觉自己无人在乎这件事是令人极度害怕的,她就像透明的一尾鱼,惊慌失措游动在所有人身旁企图让他们关心自己,结果换来得却是父母忽视、佣人冷眼、朋友嘲笑她是杭思薇的跟屁虫。

鱼在情绪中搁浅,结局只有脱水而死。

她把一切归结于是自己不够好,沉浸在自我厌弃中,企图用卑微姿态讨好周围的一切。

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用伏低做小行为来拉拢人心,做个滑稽的小丑,讨好学校里最耀眼的杭思薇,希冀变成她一样阳光自信的同时,她一直在暗暗窥伺并模仿她。

她想要成为杭思薇那样的人。

不费吹灰之力获得所有人的关注,一颦一笑都自然娇俏,撒娇卖萌就有大堆人买单。

她一定要成为杭思薇那样的人。

她要获得本来应该能得到的爱。

【可是我没有想到东施效颦终究是东施效颦,我学她穿最新季节的衣服,故意学别人说其他女生坏话让她笑,不自觉模仿她的动作,却让大家产生的是厌恶。不过厌恶也好,那空洞难熬的白天黑夜被嫌弃占满,至少我能被人记住。】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卑劣,竟然隐隐喜欢上他们讨厌我又不当面说明白的样子,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是存在的,我得到了满足。】

【杭思薇不跟我玩了,大家越来越讨厌我了。不知为什么,她远离我后我好难过,好像失去人生标杆,大家讨厌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紧迫,无时无刻都在逼迫我去死,我好想回到以前。】

【我认识了一个人,他给我分享了安第斯的漫画,漫画里被偏爱的女主角好幸福,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宠溺地原谅,这种女主角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原来!原来是这样!我爱安第斯!我托关系找——】

“没了?”

隐身进入警局的钟音往后连翻好几页,发现朱莉莉的日记断在这里,后面被人撕掉了。

在庄园她问朱莉莉死亡的真正缘由,她却说自己不记得,想起警察提到过她有遗留日记,所以在伍莲送回别院后,她赶到了警局的证物房。

安第斯那蠢货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他一口咬死是朱莉莉自己勾引,烦得她把他直接塞回了画册。

谁知她仔细看这么久负能量满满的日记,最重要的内容居然被人撕了。

她把日记竖起来,快速翻阅,发现在很后面还有一条日记。

是朱莉莉在临死前写下的,她写的是:【如果我献出我的生命,我一定能像漫画里的女主一样重获新生吧。】

而在这之前,中间差不多有小半月的日记消失不见。

钟音无语,还真是朱莉莉自己‘勾引’的。

可还是蹊跷。

涉及到血族杀人,又不算什么特别有机密的事,谁会干这么会留下证据的事?

要撕干嘛不直接全部撕了?是警察干的还是安第斯、安格斯?

爹的好烦,钟音烦透了,她下来是捉异兽的,又不是来玩解谜游戏。

现在出现个魔门不说,朱莉莉的死因也很奇怪。

她立即瞥向旁边安静如鸡的朱莉莉,语气严肃。

“这里被撕掉的内容你写的什么?”

“…..不记得。”

朱莉莉翁声翁气摇头。

“??”钟音拧起秀眉,“你自己写得都能忘?”

朱莉莉瘪嘴:“人家真的不记得嘛,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脑子有点混呀。”

话是这么说,但朱莉莉还是认真回想起来。

钟音仔细斟酌她表情一丝一缕的变化,发觉她是真想不起来后,她重新问:“谁给你介绍的安第斯。”

结果很显然,朱莉莉也不记得。

她对这个人的记忆非常模糊,唯一算有印象的好像就是和杭思薇吵架那天。

那天杭思薇叫她去死,这句犹如蛊虫一般的话钻入她心底,拉出寂寞抑郁生活中被深藏下去的疯狂想法,站在江边想要一跃而下时,记忆中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来到她身边。

安第斯是吸血鬼是他告诉她的,他还和她讲了很多事,具体是什么她忘了,反正莫名其妙她脑海中就被刻下了一个念头——【把自己献祭给安第斯,就能获得新生。】

“大致就是这样啦,但我没想到我被安格斯杀了。”朱莉莉满不在乎提起这件事。

钟音懵了。

那人有什么毛病?

专门诱惑意志不坚定的小姑娘献祭给血族想要做什么?

她表情古怪地用神识探入朱莉莉身躯。

心里正念叨着千万别又是什么牛气哄哄的人转世,好嘛,这一探,果真又来一个灵种佛性超然的。

朱莉莉前世或者哪一世可能是佛门中人,以至于灵种被无量佛法覆盖。

钟音猛然想起陈升与格尼。

她瞬间抽回手。

佛门中人大多无欲无求,基本走的是至高无上的如来清净禅法,戒色戒肉戒世俗,肉.体到心灵皆纯净洁白。

这也就导致他们向来是异兽最钟爱的食物,血族也不例外。

和安第斯坦白的一样,在他视角中朱莉莉就是闯入他活人吸血趴的疯狂粉丝,主动要求献祭,但她的血像是打开罪恶的阀门,让安第斯一发不可收拾,一直想要吸血,并直接展开肆意妄为的行动。

当时她还以为安第斯这只臭蝙蝠忍不住,没想到是因为佛性。

所以诱惑朱莉莉的人,肯定是看中她的灵种。

但这又和血族有什么关联?

钟音觉得最奇怪的是,他把朱莉莉推向安第斯,但安第斯根本不知道自家哥哥认识海牙那个华夏人,如果说诱惑朱莉莉的人和海牙那是同一个人,倒还能理解他或许是想用这傻孩子无法抵抗的血激发安格斯的欲.望。

可偏偏他让朱莉莉去向安第斯献祭。

拐弯抹角,神神秘秘。

真是…..有意思。

“我有什么问题吗?”朱莉莉察觉到她好像放什么到了自己身体里,但她讲不清楚那股感觉。

“没有,你很好。”

钟音合上日记,想再继续问问,却又在想起她日记内容时沉寂了下去。

良久,她伸手摸摸朱莉莉淡到几乎要消逝的魂体。

旁人摸不到,她仍然可以,并毫不留情拨乱她头发。

她笃定地告诉这个欣然赴死的傻孩子:“这一生的搓磨,下一生必定会福德相依,你会出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

这小姑娘其实满可怜,饶是无情无心的钟音都要怜爱了。

物以类聚这句话不是空泛而谈,杭思薇人品不差,她能和朱莉莉玩到一起肯定是同性相吸,只是父母的不作为与忽视,让她心态变得扭曲奇怪。

怪不得她面对死亡,欢欣鼓舞,镇定从容。

就算像破烂衣服一样被丢在脏臭的垃圾场里,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每个夜晚的自我垂怜,每一页落下的日记,无尽的痛苦早就深深缠绕在她脆弱易碎的心脏上,一天天收紧,一天天紧绷她的神经,直到窒息那天,她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不被关心的那个,然后再无所畏惧,勇敢奔赴自由的新生。

比起她日记里写的那些什么贫富差距下的自卑,钟音觉得她更在意的是给过她温暖又无视她的父母。

她薅着朱莉莉头,问:“既然是自己想死,为什么不直接跟阴使走?”

这问题问出来,朱莉莉摇头晃脑躲着她的攻击,边抿着嘴支支吾吾不说话。

钟音知道她就是别扭,又问了句为什么。

过去许久,朱莉莉才很轻很轻的嗯了声。

钟音还以为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耐烦地拉起她离开时,朱莉莉忽然拽住她手臂。

被杀都没有哭的她,眼角窸窸窣窣落下一颗一颗珍贵又凝聚鬼魂满含期待与力量的泪珠。

钟音眼神一黯,严肃起来。

那是鬼珠。

心性纯良的鬼、执念消除的鬼才会生出鬼珠。

她听到她闷闷不乐地说:“因为我还是想知道他们知道我死了会不会难过。”

朱莉莉随自己尸.体回警局的时候,她一直都呆在周围,听到了杭思薇平日称兄道弟的好友吓到推卸责任指控她霸凌,也听到了警察打电话给妈妈时传出来的麻将声,打给爸爸时他说正在给儿子过生日没空,她不仅失望也很难过,所以她出去了。

“最后一个我想看杭思薇,我想知道我一直羡慕的她是不是也对我的死嗤之以鼻,我就在外面等,然后就被杰克逮着了。”

突然之间,钟音向来无波无澜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她摁住咚咚跳的心,分辨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呼吸有些困难。

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又有什么用力把它顶了下去。

朱莉莉何其可怜,少女妄图得到关注的自我挣扎,在有心人的故意引导下,安第斯毫无愧疚的接纳,她就这样死亡。

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多辛苦摁下犹豫来完成这场阴谋式的献祭。

仅仅是想看如果她死,她的家人会不会难过。

这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多端诡计存在上位者博弈就行,普通人不该因为自身的苦痛而受到这样的算计。

钟音眼底戾气横生,额间水滴印记,无声闪烁,欢欣雀跃。

缓缓心神,她接住鬼珠。

努力忽略这种感觉后,钟音缓缓看向难过的朱莉莉。

“你想和杭思薇见面吗?我可以让你们见面。”

朱莉莉眼泪一窒:“啊?”

晋城监管局。

无数忙忙碌碌的打工人每日最繁华商业中心的CBd大楼穿梭来去,却不知这里有一栋楼里面的人都是能人异士。

如同大家伪装成普通人那般,监管局也融入在鳞次栉比、高耸入云的大楼里,毫不起眼。

与金属风格、经典风格又或者是极简科幻风的高楼大厦不同,这栋经典菱形窗密布的楼是商业中心最普通的一栋楼,仅六十层,平日来往出入的员工也少。

在这里上班的人很少能见到他们去便利店吃饭,也不大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只知道这栋楼似乎在正新房地产名下。

刚从隔壁金融大楼出来的一白领和小姐妹正在楼下吸烟区喝奶茶聊天,忽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她们齐齐朝路边看去。

一辆野马刹车停下,主驾驶上下来一个身穿橄榄绿色短袖的和黑色工装裤的男人,后门打开,两男一女紧随其后。

为首的英俊男人脸色冷酷,手里拿着份文件袋,t恤绷在结实有力的臂膀上,线条起伏性感至极,不难想象力量有多强悍。

他脚步飞快进入正新大楼,气场强大。

如同一阵凛冽的风,在这炎炎夏日带来一抹清凉意味。

他身后的两男一女长得也不差,随便一个都能挑出去当明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神情是整齐划一的严肃。

“丢,好帅。”白领嘬口奶茶,边深情感慨真想摸摸那爆发感十足的肌肉。

小姐妹点头附和:“我靠,正新到底干嘛的,怎么这么多帅哥?”

另一个小姐妹默默收回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摄像头,惋惜道:“那小姐姐也很飒啊,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了吧,可惜没拍到照片。”

“可能腿长吧。”三人面面相看,然后乐呵呵笑起来。

腿长的四人已经迈入监管局大楼,经过特殊训练的保安还没来得及敬礼,人已经满脸肃杀挨个进了电梯。

四人面无表情负手而立,那架势跟要杀人似得。

“……..”保安心头一惊,连忙往工作小群里发消息。

【不是正新鸡排】:sos,杭队来了!脸色很差,危!

这条报信消息一经发出,整个群里跳出足足百条感叹号,备注均是三十层特殊行动队。

保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现在估计都忙着打起精神。

其中正在窝粑粑摸鱼的特殊行动队成员之一罗技看到信息后发出一声怪叫,慌得胡乱擦两下就冲出厕所。

罗技是行动队的内勤人员,专门负责帮杭舟游联系工作或生活相关。

他刚跑到办公室转角处,结果迎面撞上杀气满满的杭舟游。

他身后是两只异兽助手,以及团队医疗奶妈·女助手唐棠。

罗技急刹车:!!完蛋了!

“杭……”罗技只能哭丧脸擡手打招呼。

谁知话还没蹦出来呢,杭舟游已经将手里的文件袋猛地往就近的办公桌上一拍。

没有收着的力道惯摔下来,发出啪一声巨大声响,众人的心随着文件袋一起跳了两跳才安然无恙歇住,心有余悸望向发飙的老大。

他对罗技说:“把负责非自然个体入境的海关负责人叫过来,半小时后我要在办公室见到他。”

罗技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出大事了,赶忙点头去联系人。

杭舟游说完眼神都没给众人一个,径直往办公室而去。

众人:“……..”爹的,好可怕,吃枪药了?

“真吃枪药了,你们别惹杭队。”叶重明就跟有读心术似的,好心提醒大家。

这大家也猜得出来啊,杭舟游百八年不来办公室的,他个训练狂魔平日里带行动队几乎吃住在特殊部队,但凡来局里,那绝对得闹得天翻地覆。

写公关软文的公关部女同事试探性问道:“小叶,发生什么事了?”

唐棠捡起被弹到地上的笔,语气平静向大家解释。

“澍野别墅挖出来二十多具女性尸.体,血族干的。”

“不是,血族入境不需要登记吗?”女同事我靠一声站起来,吃惊不已。

“所以老大很生气,你们知道他怎么发现的嘛?”小狴犴连鞘长得孔武有力,由于健壮身材总让人觉得他是个憨憨,但实际上他就是个暴躁腹黑货。

这会,他就幸灾乐祸挑眉:“你们猜猜?”

迅速打完电话回来的罗技刚好听到这句话,他拍着胸脯,心惊胆战催促:“别卖关子,快说!”

连鞘吊胃口也吊够了,耸耸肩说:“黑白无常亲自跟协会的人说的。”

这事说来也离奇古怪,他们杭队在警局处理朱莉莉死亡案,经过简单侧写分析,怀疑朱莉莉死亡另有原因,证物中被撕掉的日记就是疑点之一。

杭舟游部队出身,也是在国安大学毕业,刑侦对他来说并不难,和所有警察大批量调查受害者背景并将信息放一起时,他们才发现这些被害人均有个并不显眼的特征:

——她们都是漫画家安第斯的狂热粉丝。

因为她们死亡前出现的地点压根与安第斯毫无关联,又因为有的被害者并没有大肆宣扬粉丝行为,而是偷偷建小号表白,最初那些线索无法建立这种联系,因此根本没有警察往这方面去想。

“正当杭队要动身去找安第斯时,协会天一派打来电话,说黑白无常已经发现澍野别墅停滞的阴魂,地府对人间的工作很不满,要求给个说法,反正这锅甩来甩去最后就扣到了杭队头上,你们自己想想他有多生气吧。”

连鞘轻描淡写说出原委,字里行间暗含的好自为之四个字几乎摆明面上了。

特殊行动队的人心梗得要命,他们拿最少的钱,干最累的活。

这都要被扣锅的话,那还不如掀了桌子单干。

女同事抱怨道:“奇怪,所有官方局子都是互通的,有消息我们肯定知道,而且境外的又不是我们来管,再说那不是海关没查到吗?”

“对啊这关我们什么事。”

“无语,血族那么明显的特征都查不到吗?”

“那帮人拿钱不干事,是该好好整顿了。”

众人一一附和,忍不住吐槽规矩一大堆的烂工作,明明起初签保密协议都很兴奋来着,觉得接触到了世界真相特别牛掰,结果越干越心塞。

因为有些事真的太麻烦了!

“没办法,我们干得就是监管的活。”

唐棠眼神犀利,冷笑道:“人家现在是在怪我们到处巡逻都没发现不对呢。”

“这话谁说的?”突然,有人问道。

“天一派呗。”连鞘接茬,语气十分轻蔑,“不过谁说的不重要,被扣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赶去后才发现那里已经被毁了,安第斯兄弟也不见了。”

这才是让杭舟游最生气的点。

众人沉默许久,有位同事弱弱举手:“该不会又是那个神秘人吧?”

叶重明呵了声。

“bgo。”

话落,众人齐齐沉默,那怪不得,最近老大因为这神秘人气得头发都要秃掉了。

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这种事,谁都会破防吧?

尤其是杭舟游这种工作狂。

没有人发现,角落里扫地的一个英俊男子听到神秘人这三字后,猛地打了个机灵。

一小时后,杭舟游办公室内。

杭舟游站在透明落地窗前,从这栋大楼俯视下去,正好能将晋城纳入眼底。

城市发展后钢筋铁骨的建筑比比皆是,阳光落下,照在玻璃上凝聚成一团光点,如同幽火漂浮。

场景如梦似幻,耸入云霄的高楼在高处俯瞰下去竟然也渺小无比,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人轻而易举生出一种掌控命运的快感。

眺望虚无缥缈的天际,看瑰丽火烧云在天边卷着,看波光粼粼的江面在金光下浮动,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但他却感觉到了失控。

阴谋诡计与波云诡谲暗生在美好之下蠢蠢欲动,有人在操纵什么。

他视线移向落地窗上写的几组词。

登记在册的三足金乌失踪、雪山诸犍失踪、诈骗案菌狗讹兽失踪、蛊雕老巢被毁,现在连血族都被人横插一脚。

且不说这些背后是否是同一人在搞事,对于西方那边来人,海关居然言之凿凿说根本没查到。

那么严密的防守方式,怎么可能查不到?

除非,有内鬼。

杭舟游眼神深邃起来,想到刚才紧急联系西方特管局后,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只言片语,似乎在忌惮什么,找借口说突发大地震正要紧急开展救援就挂了电话。

这种忌惮,像极了长蛇当日文化街的模样。

想了想,杭舟游拨通电话。

“把人叫进来。”

电话挂掉没两分钟,穿着扫地工人灰色工服的人慢慢吞吞走进来。

“老大,你叫我?”

“跟你熟吗你就叫我老大。”

杭舟游漫不经心合上最近这些案子的文件,完全不给情面嘲讽,“都这么久了,还不打算说那天你在文化街看到了什么吗?”

该男子就是长蛇,长蛇被抓回监管局后登记并下了追踪符,因为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杭舟游特地让他留下来打工。

一天不说,就扫一天地。

换做别兽肯定痛苦得要命,可长蛇太开心了,他压根没想到出去躲了那么些年再回来,监管局和协会都有模有样了,现在有正规身份还有饭吃,傻子才会暴露钟音。

暴露完可能就要被宰,而且他也无法说出来。

况且他真要是说,钟音那丫绝对冲到这里把他做成蛇羹。

他在外面听了会大家聊天,明白钟音好像一直在捣乱,于是他故意装出无奈的样子。

“杭队,真不是我不说,主要是我不敢啊。”

不敢?好假的借口。杭舟游靠回椅子上,双脚交叠搭在桌沿上,一言不发盯着长蛇。

端得就是你看我信不信的冷漠态度。

长蛇鬼鬼祟祟缩了缩脖子,见他眼神冷漠,当即果断说出真相。

“我们异兽之间也有食物链的,饕餮知道吧,我见到的就是他,他修为深厚也最喜欢吃异兽,我怕被吃所以那天就投降了。”

杭舟游回想下山海经记载的饕餮形象,的确无肉不欢,到处乱吃。

若有所思片刻,他点头:“他叫什么。”

“我说了杭队你可千万不要宣扬出去,我怕他来吃我。”长蛇猥琐又讨好地笑。

只要杭舟游信了,改天钟音和监管局干起来,他还能用这个去跟她邀功!长蛇在心里喜滋滋想着,他可真是个计划通。

“嘁。”

杭舟游情不自禁嗤笑起来,这年头散养的异兽胆子居然还没官方养的有骨气点。

他不冷不淡点头,言简意赅:“说。”

长蛇保证般拍拍胸脯,郑重说出三个字。

“他叫申屠延。我发誓,他真的很恐怖,从前在….从前就喜欢到处抓异兽吃,监管局盯上消失的异兽很有可能是被他吃掉的!就是因为他我才会附身玉佩跑到国外去!”

说着,长蛇边在心里默念对不住,对不住了饕餮老兄,借你穷凶极恶的名号用一下。

而此时此刻,远在不知哪里和导演谈剧本的某著名编剧狠狠打了个喷嚏,咦?谁在想他?哦,肯定是他又凶又可爱的音音。

——【申屠延】

杭舟游无声咀嚼这个名字,很稀有的一个姓。

过去半天他都没什么反应,长蛇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小心翼翼观察他情绪,就怕他不信然后把他叉出去。

又过去大概一分钟,杭舟游收回脚坐好,拿出手机让罗技把全国范围叫申屠延的人都找出来。

发完,他面色冷淡地挥手。

“去扫地。”

“还要扫啊?”长蛇不是不想扫,还以为坦白后会捞个轻松点的职位呢。

闻言,杭舟游讥讽勾唇:“那你想去兽屋?”

“………..对不起打扰了。”

长蛇溜得飞快,杭舟游笑意猛地消逝,却是在琢磨长蛇话里无意中的错漏。

他说从前在。

在哪里?在上头一直想方设法寻找的昆仑、神农架、蓬莱仙境还是不周山?

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答案。

他从来不想要去探索这种心知肚明的东西,坐到他这位置或以上的人其实谁都猜得到的确有仙人存在。

这本来就是很大的一个世界,但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去寻找,以至于特地开辟一组人拷问异兽。

而那些异兽不知为何,通通宁死都守口如瓶。

据他所知西方特管局也在做这件事,身处高位的人似乎总喜欢用避免未知危险的借口行不顾人类安危之事,可得到答案又如何呢?

这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

危险仍然到处都是,危机永远无法预防。

就像层出不穷的神秘人。

忙碌一天,杭舟游累得不行,他重新靠回椅子,对外永远绷紧的身躯终于松懈下来,径直闭上眼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陷入短暂的沉睡。

梦境混乱不堪,连日来的困扰变成噩梦入侵大脑,几乎要将他大脑搅成泥浆,就在痛不欲生的这刻,一双灵动的眼如同仁慈圣光降临,劈开他诡异难逃的噩梦,将他拉出漫长的痛苦中。

杭舟游猛然睁开眼。

他并不知道,他额间有水滴形印记一闪而过。

他只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

是钟音。

小杭是凡人,不存在女强男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