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偏厅静悄悄的,哪怕王姨的声音压得很低也能听个大概,电话那头应当是傅云世身边的人,能够直接与王姨通话并传达信息,应该是秘书团中的一员。

傅冉宁紧抿着唇没有出声,听了一小会儿后,他便急匆匆地回了卧室,他找到手机,紧紧捏着它,手心沁出一层汗。

窗外的雨还在下,傅冉宁擡眼望去,漂亮的眼里含着朦胧的水雾,他这几天掉的眼泪,比前十八年加起来还要多。

他起身将房门锁好,然后靠着床坐在地毯上,深呼吸几次,按出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那边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电话,可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传到彼此的耳边。

即便只是呼吸声,傅冉宁也知道这就是傅云世,眼泪几乎是瞬间涌了上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隐忍着,也还是有泣音泄露了出去。

傅云世的呼吸声陡然加重,他声音沙哑至极,“小宁,怎么了?”

傅冉宁擡手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我想你了,傅云世,我想你了。”

傅云世那边传来一点响动,还有医务人员的低呼,傅冉宁心头瞬间一紧,可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那边很快安静下来,傅云世温声道:“再等一等,我们很快就能见面。”

傅冉宁吸了吸鼻子,道:“可是我现在就很想见你。”

他只是想看看傅云世伤到哪里了,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傅云世一定不会见傅冉宁,他决计不会让傅冉宁有一丝半点的担心。

可是傅冉宁也怕傅云世真的不好好休息来见他,于是他连忙道:“傅云世,你不要乱来,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傅云世沉默片刻,语调带着一点笑意,“真的有这么听话吗?小猪都变成小哭包了。”

傅云世越是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傅冉宁心里就越难受,可他也不想让傅云世再担心了,只能忍住哭意,扯出一个笑,说:“我都惹出那么大麻烦了,当然只能听话了。”

“没有惹麻烦,”傅云世突然道,“傅冉宁,你不要想太多,最近在家里待着,那就好好休息。”

傅冉宁点头好好答应,“好。”

那边医生似乎又来了,傅云世不欲让傅冉宁听到太多,主动挂断了电话。

而傅冉宁抱着手机呆愣愣地在地毯上坐了很久。

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傅冉宁只是被象征性的禁足,可是傅家的反应不可能那么平静。傅冉宁就算是笨蛋,也能猜到是傅云世抗下了所有压力。

虽然答应了傅云世要听话,可是他真的很想见到他。傅冉宁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如是想着。

傅冉宁起身,想了很久,而后推开了落地窗。雨下得很大,风也很大,露台上的花朵被风刮得东倒西歪,花瓣散落一地。

傅冉宁只是在露台上站了几分钟,衣服就被打湿了一些,风吹在身上,更冷了,傅冉宁打了个哆嗦,他趴在栏杆上往外飞速看一眼,院子里停着好几辆车,车里都是保镖。

怕被人发现导致任务失败,傅冉宁索性坐在了地上,身体靠着吊椅,趴在椅面上。

傅冉宁很任性,总是不去想很多类似后果的东西,他只是想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风吹得傅冉宁很快就有些咳嗽了,他身体向来不算好,去年哮喘发作后,更是需要精心养着,因为每一次感冒或者发烧都可能成为哮喘发作的诱因。

雨水打在傅冉宁裸露的皮肤上,傅冉宁掐着时间,感觉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后,终于收手回了卧室里。

一回卧室,傅冉宁就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他把衣服团吧好,胡乱塞在一个角落,然后又换上了一套清爽的衣服,头发稍稍擦干一点后就躺回了床上。

傅冉宁在被窝里身体发抖,抿唇想着,这样一定可以发烧,一旦发烧,家庭医生就不可靠了,一定会有人送他去医院,至于去什么医院,应该会是傅家参股的那家医院。

也有猜想有误的可能性,但是傅冉宁根据以往经验来看,有误可能性不大。

傅冉宁就是个娇贵的少爷身体,果不其然,晚上十点多就起了高烧,他脑子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还不忘关注门外的动静。

今晚他没有吃晚饭,王姨肯定会发觉不对劲,再过会儿就会来敲门,而傅冉宁需要做的就是把门打开。

傅冉宁很想睡,但知道不能睡。

约末过了二十分钟,房门被轻轻叩响,王姨温柔又模糊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敲门时,王姨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瞧着门缝是透了一点儿亮光,想来应该是醒着的,她轻叹一口气,傅冉宁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眼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瞧着他那副病态苍白的模样,心里是难受的。

就在王姨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时,房门却被打开了,待她看清门后傅冉宁那张泛着病态潮红的脸时,她惊道:“小宁,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傅冉宁脑子已经烧得昏昏沉沉,把门打开就是他计划最后一环,他听明白王姨在问什么,可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便倒在了地上。

随着傅冉宁这一倒,整个星海苑的人都醒了过来。

怕意外发生,沈秋柔还放了一个家庭医生守着,医生过来给傅冉宁量了体温,又让王姨给他喂了药,他清楚傅冉宁的病史,于是在做完基础检查后,立即联系了沈秋柔。

“小宁发烧晕过去了?”沈秋柔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套间里的傅巡已经睡着,沈秋柔立即拿着手机去了走廊里仔细询问了情况,眉眼间写满了焦灼。

夏日暴雨频发,今日的雨一直未曾停下。

傅冉宁再次醒来已是深夜,鼻间是消毒水的味道,耳边似有人说话,他努力撩起眼皮,只看见几道模糊的虚影。

“叔叔。”傅冉宁声音沙哑,只能发出气音,他只是觉得已经到了医院,就一定可以看见傅云世了。

医务人员听见动静立即围了上去,又给他做了一个基础检查,然后便只留下一个小护士陪在这儿。

小护士站在病床前登记各项数据,她今晚的任务就是守着这个小病人,她正登记玩最后一组数据,外边突然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走廊里,傅云世与沈秋柔隔空对峙着,傅云世脸色苍白,衬得那双黑色的眸子越发深沉,他注视着沈秋柔,身上的强势不减半分。

沈秋柔努力克制着情绪,压低声音呵斥道:“我看你是疯了,今天你别想进去,小宁还小,你是年长者,应该比他更知轻重。”

“让开。”傅云世只吐出短短两个字,他眼神锐利地注视着沈秋柔,态度十分强硬。

“不可能,”沈秋柔态度同样强硬,她擡手指着病房,“这本来就是一个错,只要时间够久,小宁他会想明白,前提是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傅云世唇角紧绷,擡腿就往前走,保镖立即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却又不敢轻易动手,只得面面相觑。

沈秋柔转过身,冷冷道:“傅云世,只要你敢跨进这个门,我保证你五年之内都见不到小宁。”

傅云世亦深深地望着她,道:“您尽管试试。”

言罢,有另一队人马从走廊尽头赶来,为首的正是李秘书。

沈秋柔脸色登时变得很差,“傅云世,你非得跟我作对吗?”

傅云世直视着沈秋柔,沉声道:“我只是想见一眼小宁。”

这次,傅云世往前走时再没有了阻拦。

望着傅云世离开的背影,沈秋柔颓然地垮了肩,她擡手轻捂住脸,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病房里,傅云世缓步行至病床前坐下,擡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傅冉宁的手,很冰很凉。

傅云世想,傅冉宁把自己照顾得很糟糕。

傅冉宁就是这般娇气,只能精心呵护着,不能受半点委屈,这朵漂亮的小玫瑰才能舒展枝叶,开出最娇艳的花朵。

傅冉宁似有感应,缓缓睁开了双眼,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聚焦,而后那双漂亮的眼中瞬间盈满眼泪,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那双温暖的大手。

他哭得悄无声息,眼泪沁入发间,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哭得乱七八糟。

傅云世又突然想到了去年的那个雨夜,傅冉宁奄奄一息地躺在怀中,倔强又执拗地重复着他的名字,其实那时候他就应该察觉不对的。

傅云世更紧地握住了傅冉宁的手,那双深邃的眼眸翻滚着许多情绪,语调却是克制又温柔的,“我来了,不哭了。”

傅冉宁勉强有了一些精神,他定神观察着傅云世,平日里向来强势的男人,此刻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嘴唇是苍白的,嘴角紧绷,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像是藏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傅冉宁的声音像猫儿一样细,还带着一点儿微弱的哭腔,道:“傅云世,你是不是被揍了啊。”

傅冉宁的手从傅云世掌心中抽出,轻轻搭在了那宽阔的肩膀上,然后轻轻一戳,手指很轻易地就戳到了一点不同的触感。

他急急忙忙地用最大的力扯开了傅云世的衬衫领口的一角,入眼处是层层交叠的绷带,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傅冉宁的神经。

傅云世也未曾预料到傅冉宁会有这般动作,反应过来时,迅速地将扣子扣好,而后蒙住了傅冉宁的双眼,“别看。”

半晌,他又轻声道:“别哭,不疼。”

傅冉宁觉得自己的眼泪真的很不值钱,自己的感情也好像很不值钱,他的喜欢并没有给傅云世带来任何快乐,反而带来了很多麻烦。

傅冉宁深觉傅云世的评价果真一针见血,他就是个小麻烦精。

同时,傅冉宁又痛恨傅云世的纵容,傅云世总是那样温柔,对他有着无限的耐心,好像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傅云世也会给他摘下来。

“你今晚会在这里陪我吗?”傅冉宁闷声闷气地问。

“会。”傅云世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是傅冉宁又突然说:“不要,不要你在这儿。”他眼睛眨了眨,潮湿的睫毛扫过傅云世的掌心,“你回你的病房吧。”

傅云世没追问傅冉宁是如何知道自己也在住院,他只是揉了揉傅冉宁的头发,说:“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傅冉宁的精神很差,他想要再跟傅云世说几句话,但精神却不支持了,他缓慢地眨着眼皮,昏昏沉沉小声地说道:“傅云世,你也要听医生的话。”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傅冉宁就睡着了,傅云世沉默地注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离开,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到了外边的小厅,然后拨通了王姨的电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傅冉宁被照顾得很好,哪儿也没去,突然高烧,很不正常。

通话约莫持续了半小时,傅云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是已经被掐断的电话。

佣人们在傅冉宁卧室中发现了一团潮湿的衣服。

傅云世将所有的信息串了起来,在傅冉宁发烧前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傅冉宁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护士正在给他换药水,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张望着四周,并没有傅云世的影子。

护士换完药水后,便离开了病房,与此同时,傅云世推门而入,他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换了一件衣服,但看起来还是很疲惫。

傅冉宁眼神与傅云世短暂相触后便分开了,他感觉今日的傅云世沉默得有些奇怪。

傅云世抽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他问过医生,傅冉宁现在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他开门见山,“傅冉宁,我们谈谈。”

傅冉宁愣了愣,眼神有些回避,说:“谈什么。”

他垂着头,睫毛纤长,下巴就是尖尖的一点,脸色苍白,看起来没有什么活力。

傅云世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傅冉宁耳边响起,“谈谈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傅冉宁睫毛颤抖得厉害,说:“我听不明白。”

傅云世的语调很平淡,却隐约透着怒意,“为什么要淋雨,你分明清楚自己的身体禁不起折腾,你是个成年人了,无论如何,也不该用这样极端的办法来达到目的。”

傅冉宁倏然擡眼,眼里写满错愕和慌乱,他明明藏得很好,怎么会被发现。

只是几秒钟,傅冉宁就选择了说实话,“我想见你。”他注视着傅云世,重复道:“可是你受伤了,不能离开医院,只能我来找你。”

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可是你不是猜到了吗?”傅冉宁的语调陡然变得有些尖锐,“傅云世,你总是这样,你那么聪明,能够还原事情的真相,难道还猜不出我的想法吗?”

傅云世下颚线紧绷着,唇角绷成一条直线,他目光深深地望着傅冉宁,说:“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样是不对的,无论如何你也不能伤害自己。”

傅冉宁偏过头,错开视线,道:“是不是接下来又要说我幼稚,说我的喜欢是不对的。”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们再来提醒我。”

他对傅云世的喜欢本来就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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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或许能够算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