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医院休息室中,沈秋柔神情空空的,她也不哭了,只是搅紧双手,旁人说什么都与她无关一般,傅家兄妹已经赶来,正与院方交涉。

在这样的情况下,傅冉宁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沈秋柔,他压着嘴角,看起来一副很担心的模样。

一时间,气氛很是沉闷。

傅巡是心脏方面的问题,现在唯一一条路就是换心脏,但他身体素质又不达标,所以一直再找合适的时间做手术,没想今日居然又晕倒了。

傅巡身体一直就不大好,后面又为公司辛苦操劳多年,哪怕有沈秋柔的强力支持,身体也还是垮了,退休后就一直精心养着。

傅云锦二人同医生一起离开了,偌大的休息室中只留下傅家两位老人,还有沈秋柔、傅冉宁。

沈秋柔擦了擦眼角,拍了拍傅冉宁的手背,哑声道:“不知不觉的,小宁也长大了。”

傅冉宁却有些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只紧紧握住了沈秋柔的双手,他还有些迷茫。

傅巡还在抢救,傅家几位近亲都无法安睡,今夜注定是不眠夜。

凌晨两点多,傅冉宁离开了休息室,他在楼梯间找到了正在抽烟的傅云世。

白炽灯下,男人高大的身形靠在窗前,英俊眉眼间藏着一股子淡淡的寂寥,手指间撚着一根烟,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藏住了他的面容。

傅冉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轻不重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傅云世,都说了不许抽烟。”

言罢,他朝着男人走去,走到他身旁,微微仰头同人对视着,而后擡手捏住了烟蒂,傅云世松手,傅冉宁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一根香烟。

猩红的一点在空气中缓缓燃烧,傅冉宁盯着看了几秒,突然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会让那么多人痴迷。

于是,傅冉宁张开红润的双唇,咬住了烟嘴。傅云世似有些错愕,立即擡手夺过香烟,但傅冉宁已经在此前快速地吸了一口,被呛得连连咳嗽。

“小孩子学什么抽烟?”傅云世语气似有不满,他迅速按灭了烟头,将其扔进了垃圾桶里。

傅冉宁已经缓过来了。说实话,香烟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没让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把他呛了一通。不过也有可能是时间过短,又或者是他不会抽。

总之,傅冉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

“可是我们学校有很多人抽。”傅冉宁陈述着一个事实。不仅是高中,就连初中也是如此,或在小树林里,或在卫生间,总会有一些少年人顶风作案,好像只有这样叛逆一回,才算是过过青春。

傅云世道:“好的可以学,坏的不必学。”

傅冉宁轻轻“切”了一声。很快,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犹豫片刻,他抱住了身前的男人,有些笨拙地安慰道:“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傅冉宁没有说不要担心。

在这种时候,傅云世不可能不担心。

毕竟,连傅冉宁内心都是无比焦灼。

现下的轻松,只是刻意麻痹的结果。

傅云世或许是真的累了,他身体似乎是微微放松了,半个身体的重量落在了少年人的肩膀上,他良久的沉默着,默默不能言语。

大概是大家的祈愿起了作用,傅巡在入院第三天转入普通病房,但身体还是插着一堆监测生命体征的管子。

大病一场,傅巡瞧着又老了不少,两鬓添了不少斑白,几个儿女轮番过来照看,进来时都是笑着的,只要一离开病房,眉间便是愁云密布。

显而易见,傅巡的情况并不乐观。

沈秋柔这几日也缓过神来了,耳提面令最近无论如何都不准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带到病房里去,能让傅巡少操些心就少操些心。

而沈秋柔自己也是不打算再管任何事。

如此一来,傅氏的重担彻底落在了傅云世身上。

从政的傅云锦,还有一心专研学术的傅云楠倒是未受太多影响。

傅巡情况一稳定,前来探望的人不在少数,身为姻亲的陆家来得最快,陆佳妍也来了,她陪傅巡聊了会儿天,很快陆家的人就离开了。傅巡这时适合静养。

这几日,沈秋柔几乎没有离开过病房,她和傅巡是联姻但也是青梅竹马,感情比寻常夫妻要深许多,傅巡这样一病,她也跟着憔悴。

相处的时光,无论如何都显得弥足珍贵。

傅巡靠在床头,没什么精神,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最让人放心的就属女儿,傅云楠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两个儿子就好像是讨债的,总是不让人省心。

他有些怅然道:“今天又看见佳妍了,这孩子各方面都很好,也不知怎么的,云世就是不喜欢。”

沈秋柔倒水的手停顿了一下,捡起一个笑容,说:“你先顾自己吧,别乱点鸳鸯谱,人家佳妍有自己的想法,云世也有主见得很。”

傅巡闭了闭眼,未再多说。

沈秋柔在旁边默默坐了一会儿,心神却怎的也无法安定,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疑惑烂进肚子里。

在看见面前一沓相亲资料时,傅云世眉头紧锁,深觉荒谬,傅巡还在医院,沈秋柔怎的还有心思关心这件事情?

如此想着,傅云世便直接把资料合上推回了母亲面前,态度很是强硬,“妈,现在最重要的是爸手术的事情,我暂时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沈秋柔神色沉静,似笑非笑地说:“明明从前还会仔细看看这些千金小姐的信息,现在是看也不愿看一眼了。”她顿了顿,继续说:“你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和你哥能够成家。”

沈秋柔把资料放在一旁,也没再纠结这件事,转而说道:“最近如果你爸爸问起相关的事情,你顺着他的意思说就好,不要惹他生气。”

沈秋柔今日的行为着实有些奇怪,带着资料过来,可却完全不在乎结果,现下被傅云世反驳了,也是只提点了几句,完全没有纠结的意思。

傅云世送沈秋柔上了车,他目送车辆的远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带着助理回到办公室。

没想到就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办公室的沙发上居然多了个大活人,少年人没什么包袱地躺在沙发上,脸颊压得扁扁的,挤出一点儿可爱的肉。

听到动静,傅冉宁立即擡起了头,眼睛亮了亮,鲤鱼打滚一般坐了起来,“叔叔!”

傅冉宁眼下有些青黑,显然也是最近未曾休息好。

自从傅巡住院,傅冉宁就一直待在老宅,每天都会跟二老一起去探望傅巡。

“怎么突然来了?”傅云世示意助理离开,身后传来门锁轻扣的声音,他走近傅冉宁问道。

傅冉宁想了想,诚实道:“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见你。”他停顿两秒,说:“我知道奶奶刚刚离开。”

说罢,他拍了拍胸口,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傅冉宁可做不到傅云世这般淡定。

他以为傅云世会笑话自己的小心谨慎,却没想男人只是用那双黝黑的眸子注视着他,那眼眸似深潭,藏着无数情绪。

傅冉宁被傅云世弄得都有些紧张了,他别开视线,说:“你干嘛啊,这样看得人心慌慌。”

傅云世眼皮微动,所有情绪尽数收敛,道:“没什么。”

傅冉宁也不再追问,他这人有时候直觉很准,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况且傅云世一不对劲,受挫的还得是他那如幼苗般的感情。

就在傅冉宁想东想西时,却蓦地被一双紧紧的手臂拥住,他满脸一股淡淡的香味儿,熏得他头昏眼花脑热。

“你干嘛啊!”又闷又娇的声音从怀中传出。

但是傅云世把人抱得更紧了,单纯从面部表情来看,他似乎还是那种淡漠的、不为所动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设置精密的、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

可是他的动作却是凶狠的,恨不得能把傅冉宁揉碎在怀中。

傅冉宁放弃挣扎,选择回抱住傅云世疯狂占便宜,东摸摸,西摸摸。

夏日里,西装布料轻薄许多,傅冉宁的手掌贴上去,就能感受到西装下那具身体的蓬勃生机,骨骼的每一处都覆盖着恰到好处的肌肉,动作之间紧绷不已,又给人一种很强迫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傅云世才松开手,他揉了揉那头被他弄乱的头发,说:“等会一起去医院。”

傅冉宁擡手压了压头毛,道:“哦。”

然后又说:“傅云世!你把我头发弄乱了!”

两人到时,正好遇见了前来探望的任詹天,这人平日里没个正行,但在关键时刻看起来很是靠谱,如今在长辈面前更是能装,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极其雅致的模样。

傅冉宁下意识就想到了季奚和,他好像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季奚和了。

待了会儿后,任詹天就要离开,傅云世去见医生了,沈秋柔又要陪傅巡,于是只能由傅冉宁去送送任詹天。

两人并行到了地下停车场,这个时间点,停车场来来往往的车辆格外多,时不时有喇叭声,还有车轮滚过减速带的声音。

快要走到停车位时,任詹天蓦地说:“傅冉宁,我看你是真的要有小婶婶了。”

傅冉宁只当他是满嘴跑火车,不以为意道:“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前年也是这么说的。”

然而任詹天的语气却是意外的认真,说:“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吧,刚刚听叔叔阿姨聊起,还蛮认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