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院子里拍的照片已经全部发在了家族群里。
当然也不会少了许迩的那张单人写真。
老两口一张张保存下来,盘算着回家后洗出来放进许迩的成长相册。
小姑娘拍照时还惦记着要给柯施看,可惜玩得太尽兴,这会儿早把远在海岛的“哥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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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迩在老家的日子过得乐不思蜀。
每天早上一醒来就是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虽然外面很冷,可是床上永远都是暖烘烘的。
外面天气虽冷,但丝毫影响不了孩子们的热情,更何况屋里永远暖意融融。
还记得许迩第一次见火炕烧火,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婶婶这是要像烤肉一样烤我们吗?”
天真无邪的话语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这个南方来的小不点很快就爱上了这种神奇的取暖方式,像只煎锅上的小鱼,这边热了就翻个身,那边暖了再转回来。
“姐姐,你看我像不像烤鱼?”某天夜里,许迩热得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还不忘跟同睡的堂姐打趣,“这边烤熟了换那边~”
晚上睡觉有时被热的翻来覆去还和一旁的姐姐感慨:“姐姐,你看我像不像一条鱼,烤完这面烤另一面。”
堂姐被她逗乐了,轻轻扯下蒙在她脸上的被子:“不像,明明是只小猪崽。”
话音刚落,就收获了一只在她怀里乱拱的“小毛毛虫”。
许迩还亲眼见到了家养的猪牛羊。
从猪圈回来之后,她一本正经地宣布:“以后不许叫我小猪崽了!”小鼻子皱成一团,“小猪臭臭的,我明明是香香的!”
“那阿弥是香香的小猪崽行不行啊?”堂叔故意逗她。
年前的最后一场大雪让许迩大开眼界。
她趴在窗台上,看着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落下,小脸都快贴到玻璃上:“雪花真的像画里一样有六个角!”
雪停后,堂哥带着孩子们堆雪人。
许迩笨拙地滚出两个小雪球摞在一起,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拉堂哥当摄影师。
堂哥已经习惯了被许迩当成“御用”摄影师。
“阿弥堆的这个雪人是谁啊?”堂哥拍完照,好奇地问。
只见许迩正专心致志地用树枝给雪人做装饰。
“是哥哥。”小姑娘头也不抬地回答。
堂哥听到许迩提到“哥哥”好多次了,可他记得堂叔家只有许迩一个女儿啊?那是哪里的哥哥?
正巧许老爷子出来看孙女玩雪。
许迩眼睛一亮,沾满雪屑的小手套立刻拽住爷爷的衣摆:“爷爷,能给柯爷爷打电话吗?我想让哥哥看我堆的雪人!”
“嘶——”老爷子有些犹豫,毕竟老友家在外度假,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人家,“我我先问问柯爷爷方不方便,好不好?”
许迩点点头,就这么仰着脸看着爷爷,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像等着被投喂的小狗。
巧合的是,柯老爷子正在翻看手机。
收到老友的消息后,他朝屋里喊道:“小施,阿弥要跟你视频,有空吗?”
话音刚落,柯施就冲了出来,连拖鞋都穿反了:“现在吗,爷爷。”
手机刚接通时,屏幕上先是出现了许老爷子慈祥的面容,随后镜头一转,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粽子。
厚厚的羽绒服、毛线帽和围巾把许迩包得只剩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和冻得通红的小鼻子。
“爷爷,视频接通了吗?”许迩踮着脚尖想往镜头前凑。
“许爷爷新年好。”柯施先礼貌地向长辈问好,声音比平时清亮了几分。
"小施新年好啊。"许老爷子笑呵呵地回应。
听到柯施的声音,许迩在原地蹦跳起来:“爷爷,我要看哥哥,我要看!”
“好好好,给你给你。”老爷子把手机递给孙女,贴心地帮她切换成前置摄像头。
画面一阵晃动后,两个小朋友终于隔着屏幕相见了。
“哥哥有没有想我啊。”许迩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柯施看着屏幕里裹成球的许迩,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短袖衬衫,忍不住问道:“你那里很冷吗?”
“是啊!这边好冷好冷。”许迩夸张地缩了缩脖子,随即想起正事,“哥哥,我给你看我堆的雪人!”
她手忙脚乱地想切换摄像头,奈何戴着厚手套的小手怎么也点不到按钮。
许迩只好求助外援:“爷爷帮我按一下嘛,我手指头动不了啦!”
镜头再次切换,柯施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央立着一个——
勉强能看出是雪人的雪堆?
两根树枝歪歪斜斜地插在两侧当手臂,几颗小石子排成笑脸。
“哥哥,你看这是我堆的你!像不像?”许迩的声音充满自豪。
柯施:"......"
他实在无法将这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和自己联系起来,但看着许迩期待的眼神,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她给柯施看厚厚的积雪,介绍身边的堂哥堂姐,讲述这些天在老家的新奇见闻。
柯施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表示回应。
虽然话不多,但眼神始终专注,显然不是敷衍。
说到口干舌燥,许迩才想起要关心一下柯施:“哥哥,海岛好玩吗?”她凑近屏幕,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咦,你怎么变黑了?”
柯施:“......”
他默默摸了摸自己被晒黑的脸颊,闷闷地回答:“这边很热,有海,可以游泳。”
其实他并不喜欢沙滩上黏糊糊的感觉,也不爱海水咸涩的味道,大多数时间还是躲在房间里。
“哥哥,你给我带礼物了吗?”许迩突然。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柯施点点头,她的话他都记着。
所以长辈在给他买东西的时候,他还会给许迩再买一份。
“那你有没有给我买东西?”柯施反问许迩。
许迩的小脸顿时僵住了。
她眼神飘忽,最后急中生智:“我...我问问婶婶能不能送我们一只小羊!我们带回家养好不好?”
柯施:倒也不必...他就知道她没想起来他。
后面还是时间有些晚了,奶奶来叫许迩回屋睡觉。
“哥哥,不和你说了,奶奶叫我啦!”许迩对着镜头挥手,“我们过完年见哦!”
她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朦胧间还会看不清她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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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对许迩而言,是记忆中最热闹、最温暖的一个年。
。从未有这么多亲人围绕在身边,欢声笑语填满了老宅的每个角落。
老家没有禁放烟花爆竹的限制。
除夕这天,许迩欣赏了一场特别盛大的烟花秀。
她被堂叔高高抱起,璀璨的烟火在她澄澈的眼眸中明明灭灭,映出一片星河。
“哇——”许迩仰着小脸,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
作为第一次回老家过年的小宝贝,许迩成了全家人的今年的重点关照对象。
她那张甜滋滋的小嘴更是把吉祥话说得滚瓜烂熟,哄得长辈们们眉开眼笑,争相往她怀里塞红包。
就连年长些的堂哥堂姐们也有所表示。
晚上回到房间,许迩盘腿坐在炕上,认认真真地数着红包,又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码好交给奶奶保管。
“奶奶,这是我的宝贝,你要帮我收好哦!”她一本正经地叮嘱道,逗得老太太直笑她是“小财迷”。
年后,一家人又去逛了当地的名胜古迹。
这次许迩总算记得给柯施带礼物了,看到什么新奇玩意都要买双份。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老爷子的大哥终究没能等到春天的到来。
这是许迩第一次直面亲人的离世。
昨天还笑眯眯摸她头的大爷爷,今天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新年的喜庆被浓浓的哀伤所取代。
对老爷子他们兄弟姐妹而言,大哥不仅是兄长。
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是大哥一手将他们几个弟弟妹妹拉扯长大。
长兄如父,不外乎是。
许迩虽然年纪小,却也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悲伤。
她安静地跟在奶奶身边,看着大人们忙前忙后地操办后事。
夜里,老太太陪她睡觉时,许迩小声问道:“奶奶,大爷爷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只要我们心里记着他,大爷爷就永远不会离开。”老太太轻抚着孙女的头发。
死亡这个课题,无论经历多少次都难以坦然面对。
所幸大哥走得很安详,在睡梦中离去,儿女们都陪在身边,算是喜丧。
白事办得隆重而体面。
作为民乐世家,连鼓乐班都不用外请。
哀伤的唢呐声在院落中回荡,许迩不自觉地揉了揉耳朵。
“爷爷,那个人吹的和哥哥一样的乐器!”许迩指了指乐班里的唢呐手,声音里带着惊讶。
随着唢呐声渐弱,凄婉的二胡声又起。
许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爷爷,还有我学的二胡!”
“是啊。”老爷子将孙女搂在怀里,轻声问道,“知道为什么要演奏这些曲子吗?”
许迩摇摇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悲伤的事情要配上这么热闹的音乐。
“这是在用音乐送大爷爷最后一程啊。”老爷子的目光望向远方,声音低沉而温柔,“每一个音符,都是我们对大爷爷的思念。”
乐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是在诉说一个长长的故事。
音乐有声,但思念无声。
许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夜风拂过院中的白幡,带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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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后,回水乡的行程很快提上日程。
担心特产太多不便携带,老两口提前将大部分行李邮寄了回去。
临行前的最后一餐,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饺子。
几个孩子凑在一块儿,依依不舍地围着许迩。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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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过年还会再回来吗?”
“妹妹为什么不能回来住啊,那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
虽然他们过两天也要各自回家,但毕竟都住在附近,见面不算难事。
不像和许迩,听他们爸爸妈妈说,还要坐飞机才能到。
小孩子的世界里,要坐飞机才能到达的地方,一定很远。
“等过年我一定回来!”"许迩信誓旦旦地保证,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堂哥堂姐。
送他们去机场的依然是那位来接他们的侄子。
到了机场,许迩又被抱了起来:“阿弥会想堂叔吗?”
他是真喜欢这个乖巧的侄女,没想到表弟那么“装腔作势”、“附庸文雅”的人能有个可爱的女儿。
不像他,只有两个“混世魔王”的儿子。
真是让人嫉妒啊▼ _ ▼。
“当然会想啊!”许迩忙不迭答道,“堂叔做的肉包天下第一好吃!我一定会超级想念的!”
“小馋猫!”堂叔佯装生气,作势要把她抛起来,“原来是想肉包才想我啊?”
许迩感觉到失重,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脖子求饶:“是因为堂叔做的包子所以才这么好吃!”
“小滑头。”
登机时间临近,堂叔不舍地将许迩放下,又和老两口寒暄几句,这才挥手告别。
飞机落地后,前来接机的是许明哲。
他和林雅琴也是今天回到水乡,安顿好行李后专程来迎接父母和女儿。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林雅琴的状态明显好转,经常和许迩视频聊天。
加上孩子心思单纯,许迩也不是心思敏感的小孩,只要不再逼她练琴,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似乎已经翻篇。
许明哲拉到父母的行李,林雅琴将许迩抱在怀里。
“阿弥年过得开不开心啊。”林雅琴问许迩。
“超级开心!”许迩立刻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与此同时,柯施已经回到水乡好几天了。
他的父母直接飞回工作地,留下他和爷爷奶奶先回来。
这些天,他总是不自觉地望向窗外,甚至一反常态地主动出门散步,就为了看看隔壁有没有人回来。
可惜一直没有动静。
听爷爷说是因为许爷爷的亲人去世了,所以要晚几天才能回来。
柯施的房间窗户是能看到隔壁的院子的。
今天下午,他正坐在飘窗上摆弄魔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动静。
以为是许迩他们回来了,柯施急忙望去,却只看到一对陌生夫妻。
年纪和他爸爸妈妈看起来差不多,大概是许迩的爸爸妈妈。
期待落空,柯施又坐回去继续转魔方。
直到晚饭时,他才听爷爷奶奶说许家已经回来了。
饭后,柯施“噌”地蹿上楼,不一会儿拎着个大袋子下来。
“爷爷,我能不能去找阿弥啊。”
老两口看着孙子手里鼓鼓囊囊的袋子,差点以为他要离家出走。
“你去找阿弥就去,怎么还带这么大一包东西?”柯老爷子不明所以。
“这都是我给阿弥的啊。”
得知是给许迩准备的礼物,柯老爷子忍俊不禁:“去吧,不过许爷爷他们刚回来,可能还没吃饭呢。”
柯施点点头,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
许家这边,一家人正在客厅休息。
许迩在自己房间刚收拾完行李,就听到爷爷在楼下喊:“大宝儿,小施来找你了!”
“来啦!”她像阵小旋风般冲下楼,看到柯施站在玄关,立刻欢快地拉起他的手,“哥哥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兴奋之下,许迩完全没注意到柯施手里的大袋子,拽着他就往楼上跑。
一进卧室,她指着床上堆满的纪念品:“这些都是给你的!”
柯施将袋子放在地毯上:“这些也是我给你买的东西。”
两个小朋友立刻蹲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拆起礼物来。
楼下,四位大人看着许迩头也不回地拉着男孩上楼,反应各不相同。
老两口早已习以为常,许明哲夫妇却颇为惊讶。
记忆里,许迩可不是这么主动活泼的性格啊。
“爸,那个孩子是......”许明哲忍不住问道。
“这是你隔壁柯叔叔的孙子,和咱们阿弥一样大。”老爷子解释道,
“两个孩子关系好着呢。”老太太也说着,“要不是有小施,囡囡上幼儿园都是个问题。”
家中氛围难得融洽,许明哲夫妇一直住到开学前夕。
临走前,他们试探着问许迩要不要一起回去。
“不用啦,你们想我可以来看我啊。”许迩直接就拒绝了,“我和哥哥还要跟着爷爷继续学乐器呢,而且我离开了我幼儿园里的朋友怎么办?花小小一定会哭鼻子的。”
夫妻二人尊重了女儿的选择。
林雅琴也想通了,只要许迩开心快乐,何必强求她走自己规划的路?
林雅琴也要回到乐团继续上班了,等乐队巡演免不得没时间照顾许迩,不如一直在这边。
送走父母后不久,幼儿园的新学期开始了。
春去秋来,时间也来到该上小学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