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还敢托大坐轮椅?还不跪下认罚?!”
宫人们看淳安大长公主的眼色,去把苏晚晚从轮椅上拽下来,把她按到地上跪下。
脸贴着地面,双手被宫人反扭到身后。
张太后冷笑看着孙晚晚:
“你这个灾星,是不是想趁机克死我们所有人,蛊惑皇帝魅惑圣心,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苏晚晚忍住双手被强行扭住的痛楚,用力仰起脸看向张太后,镇定地辩解:
“太后娘娘,您误会了,奴婢不敢有此想!”
张太后目光中全是阴毒:
“哼,不敢有此想?”
“当年你母亲就存着勾引先帝的心思,你是那个狐狸精的女儿,怎么可能没这个念头?!”
“来人,掌她的嘴!”
苏晚晚被按在地上并没有挣扎。
此时此刻,她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等着屠刀落下。
“住手!”陆行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东次间门口,脸色紧绷,双眸中全是寒意。
驸马都尉蔡震忙起身行礼:
“老臣参见皇上。”
两个身份贵重的上位者欺负一个受伤的小宫女,说实话他也看不过去。
可他一个外人,这个时候并不好说话。
陆行简走到苏晚晚附近,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冷淡:
“皇祖母此时刚醒,不宜受惊,打打杀杀的,会惊扰到她老人家。”
苏晚晚整个人被按在地上,视线受阻,只能看到他的袍角。
心中生出浓郁的屈辱。
深入骨髓的屈辱。
在他们这些上位者眼里,她只是蝼蚁,可以随意践踏。
受刑的时候惊扰到他们都是罪过。
明知道他是在找理由救她,她还是觉得屈辱又难受。
张太后脸上满是戾气:
“这样的灾星留在宫里只会引起灾祸,皇帝,此事必须慎重处置。”
陆行简说:“瑞安侯夫人是中毒身亡,与灾星不灾星并不相干。”
“至于其他还有待查验,母后还请慎言。”
事情来得太急太快,他也没什么准备。
淳安大长公主面色不悦,“皇上,您要为这样的女人忤逆太后不成?不怕天下人骂你不守孝道吗?”
这话就相当重了。
本朝“以孝治天下”。
皇帝若不守孝道,如何为天下之表率?
德不配位,自然就有人想取而代之。
淳安大长公主是陆行简祖父辈的人物,是公主里还活着里年纪最大的,丈夫又掌管着宗人府,可谓德高望重。
她若是振臂一呼,只怕各地藩王全都蠢蠢欲动,想把皇帝拉下马。
陆行简的劣势在于他的晚辈身份。
登基才两年,头顶上的长辈太多了。
个个野心很大,权势不小。
孝道的帽子扣下来,许多事许多话从他的立场就太容易被指责。
“哼,不守孝道?”太皇太后被人扶了出来,冷哼出声。
“陆锦瑟,你眼瞎了不成,明明眼前有个不孝的榜样,你还扯东扯西冤枉别人。”
太皇太后声音老迈虚弱,讽刺意味却半分不减。
陆锦瑟是淳安大长公主的名字。
淳安大长公主这会儿也不敢搭腔了。
现如今京城的皇室成员里,论辈分论身份,也只有太皇太后能压她一头。
刚才太皇太后晕倒进入寝殿诊治,张太后这个儿媳妇不跟进去,反倒是陆行简这个孙子跟了进去。
谁孝谁不孝,实在是一目了然。
太皇太后落座后缓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地让人把苏晚晚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她重新坐回轮椅。
“张氏,你厌恶晚晚,说到底,不还是因为郑金莲吗?何必对一个小辈喊打喊杀?”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全都愣住。
“郑金莲”这个名字在皇室就是个禁忌。
居然从太皇太后,这个皇家如今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嘴里说了出来。
苏晚晚心脏怦怦乱跳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行简。
他只是站在旁边,满脸疲惫冷漠。
这个名字好像对他毫无影响。
张太后率先回过神:
“苏晚晚是郑金莲这个贱人一手养大的,能有什么好心思?”
“母后,决不能容苏晚晚继续待在皇宫祸害我们皇家,您看连年纪轻轻的皇后都被她克得病倒了……”
陆行简的视线终于看向张太后。
眼底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
张太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后面想说的话也就打了磕绊,没再说出口。
太皇太后老迈的声音缓慢,却极具威慑力:
“你是怕郑金莲活着回来,抢走你的太后之位吧?”
张太后面色瞬间煞白。
淳安大长公主也慌张起来,不停向蔡震使眼色。
蔡震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老祖宗还请慎言,不要被妖言迷惑。”
“先帝在世时,不是把那妖言惑众的郑旺关进刑部大牢里了吗?胆敢冒充太子外祖父,该当死罪!”
“你也说该当死罪,先帝却没杀郑旺,这是何故?”太皇太后强撑着精神反驳。
蔡震花白胡须下的面皮胀红,抬眼快速睃了陆行简一眼,没敢再开口说话。
当年郑旺妖言案是被先帝硬生生压下去的。
郑旺一个小小穷困军余,居然与几个宦官勾搭在一起,说郑旺之女郑金莲才是太子陆行简的生母。
郑金莲自幼被郑旺卖掉,三易其主,最后入宫做了宫女。
在清宁宫侍奉太皇太后周氏,因缘际会之下生下皇子陆行简。
张皇后夺人子为己出,不仅没有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反而引发了朝野非议。
先帝亲自审结此案。
凌迟了涉事宦官。
最后却没杀郑旺,只是把他囚禁起来。
郑旺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单凭郑旺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至于是谁指使,蔡震却拿不定主意。
有可能是与张家素来敌对的庆云侯周家。
当然,也不排除就是站在大殿中的皇帝陆行简。
如果是周家倒也罢了。
若是陆行简……
这场争斗,只怕还没到头。
淳安长公主过早站队张太后这边,他却不能犯糊涂,也跟着站队张太后。
陆行简这两年的手段和魄力他己经充分见识。
这可是个六亲不认、手腕狠辣的主,登基才两年便将朝堂老臣悉数清理掉。
先逼走吏部尚书马文升和兵部尚书刘大夏。
随即是内阁的苏健和谢迁,连户部尚书韩文也被迫致仕。
他这么大刀阔斧换人都没出事,一是早早把京军控制在手里,二是培养了一批忠于他的朝臣安插要位,不至于惹出乱子。
这份能耐和魄力,是独宠张太后一生、性格优柔寡断的先帝所不具备的。
他只是还没腾出手来清理后宫而己。
一旦腾出手整顿后宫,后宫局势会如何变化,谁也不好说。
淳安大长公主接过话头:
“先不扯旁人,如今皇后病倒,天生异象,后宫纷乱西起,不可不谨慎以对。”
“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苏晚晚当真留不得。”
苏晚晚心脏怦怦首跳。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机会终于来了!
她立即抓住淳安大长公主话里的错漏,终于开口。
绝地反杀:
“淳安长公主,这灾星,也未尝不是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