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面包 作品

第43章

跑到巷子口的时候,路婳浓停下。

她转头问米来:“我们为什么要跑?回去把钱再送来不就行了?”

米来也停下站在她身边,恍然大悟:“是哦。”一脸的真诚。

路婳浓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扯米来的袖子,咬牙切齿的问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米来弯腰在路婳浓的手臂下摇头,“想活,想活,还得赚钱娶漂亮老婆呢。”

路婳浓「嗖」的松开她,米来一时不察,头朝前小跑了几步,才维持自己没被路婳浓坑死。

她回头,还没站直就咧着唇朝路婳浓笑:“你干嘛?嫉妒了?”

路婳浓摇头。

“我自己能赚钱,谁稀罕你给谁花钱。”

米来笑着站在原地等了路婳浓一会儿,直到两人并排。

她突然压低声音问路婳浓:“你听过小巷杂谈吗?”

路婳浓防备性的看向她,“什么?”

“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独自走在乌漆麻黑的小巷子里,”米来本来用那种阴沉沉的嗓音,然后突然提高了音高:“突然!”

把路婳浓吓了一个激灵。

“什么?”路婳浓还佯装自然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就到家了。”米来转过来朝她笑。

路婳浓吓的红着脸去追米来。

晚上八九点钟的小巷子,回荡的全是两人的笑闹声。

直到她们两个看到自家小院儿破败的门口下吊着的老式绿壳灯。

米来拉她,“路婳浓。”

路婳浓回头。

灯光很暗,也只能勉强看清米来的表情。

她看起来认真又让人觉得吊儿郎当,米来说:“加油啊,路婳浓。”

路婳浓看她。

米来笑:“去一班吧,别让王晶晶得意太久,给咱们学文的争口气。”

路婳浓眉眼弯弯,“行。”

拎着炸串回去,米来又被奶奶臭骂了一顿。

“浓浓刚吃完饭,吃多了不消化,晚上睡觉会不舒服。”

米来不服:“那你也应该骂她啊,骂我干什么?”

奶奶顺手给了她两下,“你不大晚上带人家出去,人家早躺下了。”

米来坐在拉门的边框上,看着帮她们铺褥子的奶奶无语的捶胸顿足。

“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要我帮你去买药,你应该骂你自己。”米来最后说。

奶奶铺好了被褥直起身,路过米来的时候,米来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奶奶瞪了她一眼,偷偷附在她耳朵边上说:“这孩子瘦的太吓人了,前两个月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你得让让她。”

米来看向奶奶。

奶奶瞪她:“咋的?你都多大了?你住院的时候人家天天来陪你,帮你忙前忙后的。”

米来沉默的点了点头。

奶奶都发现了异常,自己却像个瞎子。

路婳浓洗漱完回来,米来合上拉门。

问她:“写作业吗?”

路婳浓摇头,“晚自习就写完了,我看你背东西吧。”

米来「啪嗒」一声,把小屋的灯关了。

背东西,不如让她出去洗车。

她好声好气的把路婳浓哄进被窝,自己则是背过身去拿起手机斗地主。

几把过去,米来觉得路婳浓有些过于安静,回头,看到路婳浓的小脑袋瓜正认真看着自己的屏幕。

她笑着转头小声问路婳浓:“你要玩儿吗?”

路婳浓摇头,“这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天天玩儿你不腻吗?”

米来把胳膊伸到路婳浓颈下,小心的把她搂进自己的被子里。

“是不是有点儿冷?这天儿还没到烧炕的时候。”

“嗯。”

路婳浓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捂在自己嘴上,将头紧紧靠在米来的肩膀上。

看着看着就闭上了眼睛。

米来举着手机边玩儿游戏,边伸出手拍她。等她呼吸平缓的时候,米来偷偷去拨她的袖子。

还好袖口够宽,触目惊心的不止那条褐红的丑陋疤痕,还有手臂上刚刚结痂的十几条血痕。

米来蹙眉,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把她的袖子重新覆盖回去。

她从路婳浓颈下小心的抽出手臂,顺手拿了两元店买的小水果刀,披着校服一个人去了后院儿。

风扬起,树枝会跟着哗啦啦的响,然后掉落一地的秋天。

米来费劲儿的打开后院已经废弃许久的铁门,铁门已经上锈,她要费劲儿地托着铁门推到位置后才能松手。

不然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扰人声音。

她沿着昏暗的巷子朝巷口而去,巷口有一块儿布满青苔的大石头。

经常有个老大爷搬把躺椅坐在那儿边听广播里的秦腔边晒太阳。

这个点儿,晒不了太阳了,只能晒晒月亮。

她靠在电线杆边,撸起自己的袖子,拿着水果刀比划了一下。

想象路婳浓伤害自己时的心理状态,还是没下去手。

有小黄狗「汪汪」着趴到她的腿边,水灵灵的眼睛看向她。

米来翻了翻自己的兜,什么吃的都没有,就有一块儿周州给的硬糖,还没法给小黄吃。

她只能蹲下身摸了摸小黄狗毛茸茸的头,抱歉的朝她笑。

小黄狗见她没吃的,又小声「嘤嘤」着去垃圾桶边刨食。

米来重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小刀上。

刀尖儿抵达皮肤,再用一点点的力,刀尖儿划破皮肤。

疼。

她咬着唇,继续往下划。

更多的疼,疼到不知不觉流了眼泪。

她把刀一把扔到路边的排水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黄狗又小跑过来,用自己的头去蹭米来的腿。

她站起身,袖口随着重力落下。

小黄狗紧紧跟着她。

米来从后门进去,在厨房「偷」了点儿米东发准备出摊的肉段放到了门口。

小黄狗吃得香。

她又费劲的把生了锈的小铁门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小黄狗擡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吃肉。

小狗能有什么烦恼呢?

从后门进厨房,用卫生纸按住了小臂上的血。

等血止住凝固的时候,她洗手进了小屋。

路婳浓在黑暗里慢慢坐起身,缩在炕的一角问她:“你去哪里了?”

米来笑着回:“厕所,还喂了流浪狗。睡不着了?”

路婳浓点头,“有点儿冷。”

米来把身上的校服扔到炕边,搂着路婳浓钻进了被子里。

“睡吧。”

“嗯。”

早上上学时,天还未大亮。

人都不清醒。

路婳浓洗漱好后朝她要头绳。

米来不给,还让她去找奶奶。

奶奶没招儿,最后在米来小了的t恤上撕下一条布。

用那布帮路婳浓好好绑了头发。

浅蓝色的布带,在路婳浓阳光下发综的头发上,看着身价立刻翻了几百倍。

进了班级,米来头一倒就趴在桌上补觉。

还没等她进入深度睡眠,路婳浓从前头过来推她。

米来擡头。

路婳浓给她指窗外。

雾蒙蒙的天见了亮儿,罕见的透着漂亮的蓝。

米来晃悠着起身,推开窗。

自然的味道,还有路婳浓最喜欢的风。

这是路婳浓还她的朝阳。

她靠在窗台转身看路婳浓。

路婳浓坐姿标准,下颌与挺阔的校服衬衫领形成两条平行线。

怎么看都是美好。

年纪好,样貌好,学习好,出身好。

好个屁。

米来走到讲台,拿了粉笔头打路婳浓。

路婳浓擡眼。

米来问她:“我篮球赛你来看我吗?”

路婳浓摇头:“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看看书。”

有同学陆陆续续的进班级。

米来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太困了。

又把路婳浓给她的知识点立在用书本卷子垒砌的天然屏障里。

看着看着就犯困。

课间操,米来去了。

周州问她:“你不是不用跑吗?自己找罪受?”

米来拍了拍自己的腿,“我不得健健康康的,活到八十岁?”

周州笑:“行。我帮你约了医大四院的权威心理医生,这周末人不出诊,周五咱逃课去吧?”

米来困倦的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周州拍她:“怎么了?困成这样?”

“我,昨晚抱着路婳浓睡的,你说怎么了?”米来打了个哈欠回答。

周州笑的浪荡:“有感觉了?”

被米来追着打:“你会不会说话?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两人跑出自己班里的队列,又被她们班主任一人一脚的撵了回来。

在班级队列最末尾的路婳浓,朝前看了米来一眼,被那呲着的大白牙晃了眼。

她又仰起头看天上的太阳。

今天气温回升。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气喘吁吁回到班级里的神兽们,喝水的喝水,扇风的扇风。

谁都不去管地理老师口里的气温上升致使冰川融化的全球变暖大难题。

高中生们哪管地球哪天撑不住一场海啸淹了所有人类。

他们在乎的只有午餐吃什么,再加上一个烦恼的话,还有晚餐吃什么。

米来天天骑着小摩托跟着路婳浓上学放学。

当路婳浓逐渐开始习惯的时候,米来没留句话就和周州一起逃课了。

明天就是校庆,人心浮躁。

路婳浓也看不进去书。

书上的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在她眼里又慢慢组成了米来欠揍的脸。

她恨恨的在书上泄愤,在历史书上写米来臭猪,米来二傻子。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路婳浓对着自己的饭纠结了半个小时。

曾晓宇抢过她的手机给米来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路婳浓开始变得焦躁,她抖着手咬自己的指甲。

曾晓宇拉过她的手,拍她的肩:“路婳浓,看着我,听我说,没事儿的,她应该是逃课去网吧了,你擡起头看着我!”

路婳浓被曾晓宇强制的擡起头。

曾晓宇看着她安慰:“没事儿的,那么大人了,你不用担心她。”

路婳浓摇头:“她一定是和别人出去玩儿了,今天是周五。”

曾晓宇担心她的状态,把路婳浓送回班级之后,她给周州打电话。

周州立刻接了,“曾老师?什么事儿?”

“米来呢?”曾晓宇掐腰站在走廊气愤地问。

“她?她和心理医生聊天儿呢。怎么了?”周州问。

曾晓宇瞬间松了一口气,“你让她出来赶紧联系路婳浓,路婳浓状态不对。”顿了一下又说:“让她自己想个理由,别说去看心理医生了。”

解决了这事,曾晓宇又去六班看路婳浓,座位上没人。

她问路婳浓的同桌:“她人呢?”

“说去和老师请假了,身体不舒服。”

曾晓宇又去老师办公室,没看到路婳浓,正好看到六班班主任。

她问他:“刘老师,你们班路婳浓来过吗?”

“嗯,刚走。说身体不舒服,她妈已经在过来接她的路上了,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

曾晓宇又给周州打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