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邑 作品
第 47 章 生恼
【面都不露,倒是好意思要东西!】
“公主金尊玉贵,萧芫有自知之明,从前是我逾矩,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否则,若妄想用萧若的事做文章,便休要怪她不留情面。
给丹屏一个眼神,让她松开,下一刻转身便走。
李沛柔怔了几息,反应过来慌忙抹了下脸,追上去,这次再不敢拉她。
“我真的没想如何,我也不喜欢萧若,她平日里的做派本就恶心人,我早就想你揍她了,以前你一直没动手,我还怪看不起你的。
“你这回真的是大快人心,看萧若以后还敢不敢乱开口……
萧芫都佩服李沛柔的毅力,一直追着叭叭,叭叭到了颐华殿,直到她下令让关上宫门,才终于算是清净了。
听着外头咚咚的敲门声,吩咐侍卫:“以后莫放二公主进来。
闭门羹在前,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的公主殿下不到半刻钟便偃旗息鼓,再没听到什么动静。
……
日风簌簌,如炽暖着大地,带来愈发热闹的繁盛生机。
但朝堂官署衙门的气氛,却一日寒过一日。
自先帝时乾阳老王爷一手谋划的夺嫡之争后,前朝许久不曾如此风雨欲来。
黔方赈灾**之事暗中的探查渐渐明朗,牵连之广出乎所有人预料。
首当其冲的,便是之前一直蹦跶的那位监察御史。
李晁以他为突破口,拔萝卜带泥,一个接着一个,三省六部无一幸免,无论官大官小,人人自危。
风声鹤唳之下,没人能睡个安稳觉。
禁卫军神出鬼没,有时是在白日上衙的官署区,有时是在夜半臣工府邸的卧房中,没有一个逃得过。
夏日多阵雨,一日连着一日的淅淅沥沥,偶有放晴,也总是积水还未干,雷声又响在了天边,滚滚劈向大地。
午后漆陶扶萧芫起身时道:“娘子,前朝诏狱那一片的血水都让雨冲到了宫里吐水的龙头来,一片一片的红,看得真叫人瘆得慌。
推开棂窗,檐下雨幕似珠帘,阶前一片滴答错落,天穹低沉沉的,云层翻滚间电蛇神出鬼没。
萧芫:“姑母如何?
“太后殿下让您不必忧心,帮着管好内宫的事务便是帮了大忙了。
萧芫垂下眼睑。
这样紧要的关头,内宫出入皆由禁军接管,内侍省殿中省都龟缩一隅,更别提内宫六局了。
日常的事务至多不过半日,倒是不日掖庭要与刑部对接,罪臣女眷有些流放,有些会充作宫婢。
这样的时候,那些个兵书反而是消磨时光的好
东西,十几本到今日,剩下没研习的,也不过半本。
“窗边水汽重,娘子不若去前殿瞧瞧圣上送来的珍奇异宝?不止有笔墨,各样的饰品绸缎也不少,游记圣上想您还未看完,便没吩咐底下的送。”
萧芫听到有些怔怔。
自那日宫外醉酒后他们便鲜少碰面,时光渐渐将羞恼消磨,只剩一点若有若无的渴盼。
她不知道,这样不怎么多的渴盼,算不算得上思念。
她一开始躲着他,后来他忙得宵衣旰食,给姑母日日不忘的请安都能免则免,姑母甚至玩笑,若非奏章上的字,怕是都要忘记皇帝的模样了。
但也正是他的忙碌,让姑母不必劳心劳力,能好好修养。
今生与前世有些地方不同,又总有些地方相似。
就像这次,尽管黔方之灾并未糟糕到前世那个地步,他也依旧在此时,往独揽大权的方向大大迈进了一步。
也正因境况不至于糟糕,他得以将一切纳入掌控,高坐帝台翻云覆雨,不曾如前世一般伤筋动骨。
她由衷为他高兴,也为姑母高兴。
总归,一切向好。
披了外裳步出内殿,转过屏风,抬眼满目华光。
珠玉绫罗在昏暗的天光下更显自蕴的熠熠宝光,整齐堆落,如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峦,无一不精美,无一不珍贵。
而这些,颐华殿的宫侍们早已司空见惯。
圣上何时不送了,那才是稀奇呢。
萧芫草草看了一遍,随手拿了串珠子把玩。
明眸稍回,“他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吗,还有空想着往颐华殿送东西,莫不是言曹挑的吧?”
“哪儿能啊,”丹屏脆声道,“娘子,中官来的时候还悄悄与奴婢抱怨,圣上纠结这个又纠结那个的,害得他来来**跑了足有七八趟库房呢。”
萧芫瞥她一眼,眉梢终是露了笑意,珍贵如观音净瓶倾下人世的一滴玉露,滋润得本就瑰艳的容颜愈发靡丽,一刹让满室华光皆成了陪衬。
怪不得言曹是御前大总管、内侍省大监呢,瞧他这话,若说予漆陶,怕是半个字都传不到她耳边。
漆陶含笑瞪了丹屏一眼,“你倒乖觉,这般认真地替旁人传话。”
丹屏笑眯了眼,“嘿嘿,我也是想让娘子开心嘛。”
看到最后,一方剔金漆木盒入了眼帘,萧芫将手中罩木盒的锦缎放到一旁,摁开锁扣。
往里一看,无论是漆陶或是丹屏,都沉默了。
丹屏脚下蹉着悄悄靠近漆陶,悻悻耳语,“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
漆陶看她一眼,含了丝恨铁不成钢。
萧芫面上看不出情绪,抬手,从中拎出一串珠串,又是一串
……
到第八串时忍不住呵了一声。
“丹屏。”
啪嗒一声木盒的盖子盖上了。
丹屏忙应。
“将这些珠串并木盒好生送去御前见不到李晁也给我亲自送到言曹手上。”
“是。”
丹屏怀中护着木盒灰溜溜打伞顶着风雨出去了漆陶望着外头的天色有些担忧“不知御前什么境况咱们冒冒然派了人去也不知妥不妥当?”
萧芫:“何必管他妥不妥当只管咱们能与不能便是。”
“人面都不露一个倒是好意思这般要东西干脆我也使个人将那串劳什子丢到他御书房里得了如此干干净净两边都松快。”
漆陶呐呐再不敢多言。
少顷宫门上的中人尽职尽责披着风雨入殿“禀萧娘子二公主求见。”
萧芫眉心刚蹙起便听得下一句“公主殿下道不是为自个儿是代淑太妃请您去栖和宫做客。”
为淑太妃?
萧芫立时想到了那个还在诏狱里的监察御史还有前世因此被牵连时李沛柔在她面前狼狈不堪、痛哭乞求的场景。
淑太妃不好也不能向姑母开口唯一的法子便是寻她转圜。
今生她与栖和宫的纠葛比前世多些起码上回春日宴派人去寻淑太妃的那一遭便是个隐晦的人情。
淑太妃约束李沛柔禁足的时日远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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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得要久未尝不是一种投桃报李。
当然此举本身微不足道她也可以不予理会。
萧芫凝神看着外头思忖一会儿开口:“漆陶备斗笠。”
雨势不大风却大栖和宫不近有了斗笠能淋得少些。
就算应了她也没有让人将李沛柔放进来而是任由在外头淋着待她前呼后拥着出去时李沛柔连鬓发都滴了水珠。
萧芫看都未看她一眼直往栖和宫而去。
李沛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止不住地委屈抹了把哽咽的泪水小跑着跟了上去。
都不曾与萧芫并肩而是落后了一步没出声也没动作只是咬牙默默地流泪。
这一遭风雨飘摇不知多少广厦猝然倾倒她一向引以为豪的舅父更是在诏狱中生死不知。
这便已让人无法接受了可母妃的忧虑却如当头棒喝一下将她击得七零八落。
原来地狱之下还有地狱她身为公主的骄傲与尊荣在朝堂大事面前分文不值。
宫外凶险宫内更是前朝与内宫息息相关舅父获罪哪怕她与母妃是皇家人不用担忧生死也可能被牵连到只剩一个太妃与公主的名头。
可能会被圈禁也可能会被送出去青灯古
佛了此残生。
“……公主!”
李沛柔被青石砖缝绊了一跤,漆陶眼疾手快地扶住。
萧芫听见,停下脚步,回身。
对上李沛柔通红的眼眸。
一瞬间,萧芫冷肃的面容让李沛柔恍惚地想到了皇兄,皇兄对她时,很多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
耳中萧芫的字句比碎在地上的雨珠还要冰凉,如玉叩石缶。
“李沛柔,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此时,你自己让自己看不清路,跌倒摔得头破血流,也只会让亲者更痛,仇者更快。”
李沛柔抿直了唇,被说得连哭隔儿都不敢打。
在萧芫移开目光时,忽然脱口问道:“那你呢?”
犹是泣音。
“萧芫,那你呢,我若真的头破血流,你会觉得痛快吗?”
雨滴打在油纸伞上,连成一片,喧嚣嘈杂,一抹闪电划过苍穹,照亮李沛柔执拗的眉眼。
真像李晁。
从前怎的没注意过,她的眉眼,生得这般像他呢?
像到此情此景,仿佛在何处见过。
……可深想下去,却一无所获。
萧芫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些发痛,又好像是错觉。
似是一瞬,又似是许久。
她摇头,答得毫不犹豫:“从前早已两清,你的苦难也好,得意也罢,都与我无关。”
李沛柔追上来,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可是你明明可以不和我走的,母妃也说了,本就没什么希望。那你为什么还来呢?”
“你来了,不就是说,你会帮我的吗!”
萧芫有些烦躁地蹙起眉,“闭嘴,你再吵闹,我便回去,以后都不会踏入栖和宫一步。”
口中这样说着,脚下却迈过了栖和宫的门槛。
只是迈过之后,回眸,勾起一边唇角,阴暗的天色下仿若艳鬼。
“况且……我究竟是帮你,还是落井下石,尚且两说呢。”
李沛柔被吓得呼吸一滞,唇瓣抖着,身子有些发软。
……莫,莫不是被她搞砸了吧。
若萧芫落井下石,她们母女,才是真的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