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鹿飞快地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女人。
“我这就打120,简童姐,你别吓我啊。”
少女的声音里,已经夹杂着哭音。
缓了缓神,简童的眸子,才重新聚焦,她缓缓地将头扭向阿鹿:“我没事。”
“你骗我,没事怎么会一站起身就摔倒。”
少女固执地拿起床上的手机:“不行,我们必须去医院。你的身体本来就很不好,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一只手伸过来,按下她的手机,简童缓缓地说道。
“真的没事,只是低血糖。”她极力压制着此刻心里的不平静,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阿鹿,我有些事情必须现在就去做。”
她没多说,只是走出客房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却丝毫没有停留。
“可……”
身后,阿鹿紧咬着唇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还有紧张。
最终,却什么也没多问。
只是直到女人的身影走出大门,才匆匆追了出去,对着那道不远处的背影:“小童姐,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转角处,女人清瘦的背影一顿,喉咙里溢出粗噶却清楚的一声:“好。”
夜幕初上的时候,简童手里捧着一个铁盒子,回到了小旅社的客房。
她终于确定,所有的一切如旧,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都和记忆里一样。
但,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不同。
阿鹿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拿起刚刚新买的衣服,说道:“小童姐,我去洗澡了。”就出了房门。
简童低头失神地看着已经生锈的盒子,盒子还在,是在简家别墅的围墙第九棵树下挖出来的。
初中时为了夜里偷偷跑出去挖的狗洞,也还在。
简家,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也依然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里是简家,却再也不是简童的家。
那颗学校旁的大槐树,也还在,就连学校旁的那家麻辣烫,依然如记忆里的一样,老板老板娘都没有换人。
还有下午在电脑里查询的一切信息,除了这三年的变化,其他的,和记忆里一样没变。
“可为什么……”
简童不知不觉低声自语,眼底是深深的疑惑不解。
她又仔细回想起刚才寻踪循迹的每一个细节,有什么事被她遗漏的。
想到别墅围墙的那个隐蔽狗洞,女人的眼神,有些苍茫发呆,思绪不可避免地被拉回到久远的时候。
那时候,她好动贪玩,又爱缠着沈修瑾,到了初中,渐渐长成少女,爷爷就不太愿意让她晚上跑去沈家了,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就挖了个狗洞,时常小狗一样钻了狗洞,偷偷跑去沈家。
只为了去看一看那个身材高挑,话语不多的男孩子在书房里写作业的身影,然后她会自己乐呵地撑着下巴笑眯了眼。
记忆仿佛很久远,又好像就在眼前,一股艰涩钻心的疼了起来。
心里有些酸涩,这么多年了,那个狗洞还在,简家是有自己的护林工的,修剪枝丫打理植被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发现那个狗洞。
今天再次看到那个狗洞,简童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不是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爷爷他看破没说破,是爷爷悄悄地默许了。
爷爷他早就知道了那个狗洞。
也只有爷爷吩咐下去护林工别动这里,那个狗洞,也才能够在这么多年之后,还留在那里,
周围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杂草丛生,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的。这也一定是爷爷临终之前嘱托过护林工的。
所以在她入狱三年,护林工依旧秉承着爷爷的嘱托,将那个狗洞,打理得非常干净。
否则,三年前,在她被简家放弃的那一刻,那个狗洞,就不复存在了。
从三年前,沈修瑾通知简家,想要简童,就没有简家,想要简家,从此以后简家就没有简童这个人。
而简家,她的父母,她的哥哥,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放弃了她,从那个时候开始,那里,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如果没有爷爷的嘱托,谁还会在意一个跟简家没了关系的人挖的狗洞?
想到此,简童木然的眼中有一丝波动,鼻子一阵酸涩。
爷爷的好,并不是没有掺杂杂质,可是,如果爷爷还在的话,她也还是个有人护着的孩子吧。
她的身边,过去的、将来还没发生的,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
“可,为什么那些老歌我都没有听过,而我脑海里的歌,一个都查不到?”
就好像,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些作品一样。
是平行时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随即,她释然了,灵魂穿越这么荒谬的事情都能够发生,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无论是什么,简童并不想弄清楚。
阿鹿是真的,奋不顾身在火场救她是真的,两世如一的选择。
三年前的夏夜,夏薇茗死了,是真的。
沈修瑾是真的,他亲手将她送进监狱,也是真的。
这就够了。
简童的眼神,微微冷了冷,对,这些,就够了。
她找到了最快破局的办法,带着阿鹿实现洱海梦的办法。
这一世,要好好完成上一世的约定。亏欠太多,只能用尽了全力去还。
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不免又想到了爷爷。
爷爷还在的话,沈修瑾想要动她,爷爷会用尽了手段和办法,找出她无罪的证据。
因为她是爷爷养大的孩子,爷爷不会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会因为嫉妒而杀人害人,如此的狭隘和无能。
余光瞥见,电脑旁,一碗馄饨正冒着热气,简童唇边溢出一抹柔和。
转身,走向房门,一开门,对上了站在门口的阿鹿,少女歪着脑袋,杏眼可爱的一笑:“小童姐,我洗好了。”
望着少女干燥的头发,想来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啊,就没有去洗澡,洗澡,只是留给她独处空间的借口,守在房门外,是担心她会出意外。
简童没戳破,那双仿佛行将就木的眼睛,盎然起一丝鲜活的生动,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