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他失控了
她的话，像是给了他回答。
更有一点心有灵犀。
“如何看出来的？”
顾沧澜问。
沐子衿略一沉吟，道：
“首先，虽然你一刻不停地赶路，却镇定沉着，丝毫不见悲伤。
“其次，在悬崖边的时候，聂竹的表现太刻意了。
“崖底的情况也不正常，四个人，怎么能全都掉进河里，偏偏把马留下，作为他们落水的依据？
“人若掉进河里，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无法判断生死。
“如此亲人还在，公子被授官后，就无需丁忧。
“最重要的一点，公子既重生而来，必知前世许多秘辛，既然安排家人离京，便不会让他们遭遇此等危险。
“我猜，公子应是早有准备，还有镖局那些人，都是公子事先安排的吧？”
她似说上了瘾，眼睛发亮，停顿一下，又接着说：
“既然镖局的人与公子的家人同行，那么有人袭击公子家人时，镖局的人便不会坐视不理。
“而马匹在混乱中受惊，坠入悬崖，也在情理之中。
“但前提是，镖局的人已经将公子的家人安全转移，再在马车里装上与四个人同等重量的石头，如此一来，车辙印便能对上，公子家人坠崖的假像才会更逼真。”
“还有……”
她想起了自己捡到的那件东西，愧疚感再度袭来：
“这次袭击，是萧元起安排的吧？
“他趁公子家人离京时突袭，再利用家人逼公子就范，他还是想杀了公子……”
真是应了那句话，萧元起就是一条毒蛇，一旦被他缠上，不被他咬死，他便誓不罢休。
当初若不是因为她，萧元起不会盯上顾沧澜。
前世顾沧澜与家人便全都死于萧元起的刀下，难道这一世仍要如此？
愧疚感似要将她淹没，她的声音已然哽咽：
“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萧元起不会将你视为眼中钉，对不起……”
话音未落，顾沧澜忽然欺身上来，吻住了她的唇。
沐子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吻是为何。
却在他强烈的攻势下，渐渐迷失。
她闭上眼睛，任他攻城掠地，极尽搜刮她的芳泽。
然而这个吻，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他只是强取豪夺般地吻了一会，便放开了她。
她睁开眼睛，窥到了他略显慌乱的眼神，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刚才……失控了。
轻咳一声，他避开她的视线，声音低哑：
“你怎知一定是楚王，若真的是匪徒劫镖呢？
“就算我能算得到楚王，可是真的意外，却算计不来。”
相比之下，沐子衿已经被他吻得习以为常，只是此刻脸色仍然潮 红。
还有心情吻她，看来她猜对了。
她说：
“我知匪徒劫镖实乃常事，但我却在草丛中发现了这个……”
她走到床榻边，从自己脱下的衣裳里翻出了一样东西，拿到他的面前。
顾沧澜接过来。
这是一支弩箭。
他端详着这支弩箭，问道：
“这支箭有何不同？”
沐子衿指着弩箭：
“这是京城禁军专用的弩箭，箭身长约一尺三寸，箭头上有倒刺，与寻常弩箭大为不同。
“而能调动禁军的人，并不多。
“再结合前世的结局，那便只有楚王无疑了。”
顾沧澜看着她，眼中隐隐透着欣赏，却被他刻意压抑着：
“懂得不少。”
得到了他的夸赞，沐子衿格外开心，傲娇一笑：
“我从小喜武，最讨厌念书，故而喜欢缠着父亲问东问西，对这些知道得自然就多了。”
又问：
“所以，我猜对了吗？”
顾沧澜看着她晶亮的双眼，烛火在她眼中跳动，越发顾盼生辉。
他微微挑眉：
“还不算太笨。”
沐子衿唇边的弧度扩大，又凑近他，压低声音问：
“所以，现在夫人他们在哪，楚王不会再找到他们吧？”
虽然顾沧澜的计划被她识破，但提到家人的藏身之处，顾沧澜还是有所保留。
只说：
“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沐子衿知道，他不信任她。
换作谁，也不会相信一个曾害死过自己的人。
她点点头，不再追问：
“安全就好，顾夫人又美又善良，我还期待将来见了面，弹琵琶给她听呢。”
顾沧澜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问：
“你会弹？”
他曾握过她的手，虎口和指根都有不同程度的老茧，那是常年抓握兵器才会留下的。
这样的一双手，会弹琵琶？
恐怕连乐谱都看不懂吧。
果然，沐子衿红了脸颊，努了努嘴：
“不会弹可以学嘛，我最近就一直在学，已经请了乐坊里最好的琵琶教习，你就等着瞧吧。”
她一脸自信。
不知不觉中，沐子衿露出自己本来的模样。
率真，俏皮，活泼。
他亦不知道，原来她也有如此聪慧的一面。
只不过前世被宠坏了，连脑子都不会用。
顾沧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久久未曾移开。
片刻之后，他问：
“你为什么不问，楚王为何仍旧千方百计地想要置我于死地？”
两人相对而坐，近在咫尺。
沐子衿不知他心里的矛盾与愧疚，她以为，他是在讽刺她。
脸上的笑意倏然像冰冻了般，她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只低低地嗫嚅了一句：
“对不起，都怪我……”
又看向他，信誓旦旦地说：
“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为茅为盾，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顾沧澜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心隐隐泛着疼。
为茅为盾，不让他受半点伤害！
因为一分愧疚，就这样全心全意地付出，没有丝毫保留，你怎么这么傻？
真的值得吗？
这一刻，他突然不敢看她真挚的眼睛。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会成为萧元起的眼中钉。
有她无她，只要萧元起发现了他的身份，都不会放过他。
前世，萧元起杀了他，却只说是因为沐子衿，是因为萧元起要让他的身世成为永远的秘密。
若是有一天她知道，前世他的死其实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她也不过是萧元起的一颗棋子，还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他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