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噩耗
她说:
“沐逸铮,我来沐家本是为了报仇,却爱上了你,我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我要去见远疆,当面给他赔罪……”
她知道他喜欢她,知道他会为这句话心软。
她用爱和苗远疆拿捏了他,只为让他善待苗芙蕖。
他也的确妥协了,为了她与苗远疆。
沐子衿看着父亲,他说母亲不懂他,那他又懂母亲吗?
每个女子都希望能与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母亲是爱重父亲的,当年她欢欢喜喜地嫁过来,为的是与他相爱、相守。
当初父亲也是爱重母亲的,可是后来他又爱上了第二个,第三个……
沐子衿知道,三妻四妾是这世道男人的特权。
但女人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不接受。
母亲就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她在得知父亲见异思迁后,选择了放弃。
她宁可不要这段感情,也不会舍了自己的原则。
但她却一直留在沐家,尽自己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儿媳的本分。
为了责任、脸面,她没有离开父亲。
这样的母亲,可敬,也可怜,更叫人心疼。
沐子衿想,她应是与母亲一样的。
此生,她既然不能嫁给顾沧澜,那便谁也不嫁。
那日她与萧元起说的话不是顺口胡诌的,待她料理完一切事宜,她便准备云游四海,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那样无拘无束,为心灵寻一方净土的日子,不可谓不好。
想起顾沧澜,她这几日忙着设局抓真凶,都不知道他的近况怎样。
当今圣上求长生之术,越发迷恋丹药。
听说他丹药没少服,但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殿试后就应该给三甲授官的,却一直拖到了现在。
听祖父说,圣上定了明日给三甲授官。
这几日,自从顾沧澜家人离京后,他一直住在白鹿书院。
白日里协理夫子诸事,夜里就歇在书院。
这倒是好事,萧元起就算要对顾沧澜动手,也总不敢闹到书院去。
何况她已经再三向两位王爷表明,她对顾沧澜只是心怀愧疚,他们应该不会再为难于他吧?
再者,萧元起最大的对手是萧元风,顾沧澜不过一介平民,就算被授了官,地位也远不及他。
只要沐子衿对他无意,萧元起不该再盯着他不放。
过了明日,顾沧澜应该就会相对安全,毕竟是朝廷命官,有了官身,就不会有人敢对他轻易动手。
可谁能想到,翌日,却传来了噩耗。
不是休沐的日子,沐予安却匆匆从书院跑回来,直接闯进了她的院子。
他甚至来不及问这几日抓真凶的事,见到她就说:
“阿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沐子衿重生以来,已经不会像从前那般莽撞了。
她身上伤口刚刚愈合,还在恢复阶段,仍是不太敢动。
闻言只是抬眼看他,一边倒茶,一边不动如山道:
“什么事,慢慢说。”
沐予安一脚跨进来,抄起茶水一饮而尽,气喘吁吁道:
“沧澜兄的父母家人,出事了!”
只要涉及到顾沧澜,沐子衿仍是无法淡定。
她嚯地一下站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出什么事了?
“他们不是回乡祭祖吗,算算时候,应该还在路上……”
“就是在回乡的路上,出事了。”
沐予安两道浓眉紧紧拧在一起:
“回来报信的人说,他们行至天狼山地界时,遭遇匪徒袭击,马车掉下了万丈悬崖……”
“什么?”
沐子衿急得一把揪住了沐予安的衣襟。
“马车掉下了悬崖……那人呢?”
沐予安的眼眶红了,哽咽道:
“人……沧澜兄的父母、弟弟妹妹,都在车上……”
其实在听到马车掉下悬崖时,沐子衿已经意料到了结果。
但不亲耳听到,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他的父母、弟弟妹妹,都掉下了万丈悬崖,那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鼻尖酸涩,红着眼睛又问:
“顾沧澜呢,他现在如何?
“今日圣上要给他授官的……”
沐予安抹了一把眼睛,可仍掩不住眼底的湿意:
“沧澜兄听到消息后,立即借了一匹快马,往天狼山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授官。”
沐子衿扔下沐予安,什么都顾不得,就要往外走。
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又问:
“回来报信的人是谁?”
车夫和四位亲人都掉下了悬崖,还有谁认识顾沧澜,能回来给他报信?
沐予安愣了愣,这才想起来:
“就是那日去广明楼给咱们传话的人……
“对了,聂竹,聂公子!
“书院的门房进来通传时,好像……好像说他是沧澜兄的邻居,什么、什么镖局的人……”
龙门镖局?
沐子衿之前在去顾家的路上,的确看到过附近有一家镖局,好像与顾家背靠而居。
也就是说,镖局的人走镖,正遇上顾家人,这才知道他们坠崖,特意回来给顾沧澜报信。
为了快,沐子衿没有坐马车。
哪怕会牵扯到伤口,她仍然挑了一匹快马,往城外疾驰而去。
沐予安紧随其后。
顾沧澜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去天狼山,她也必须去。
从京城到天狼山,马车往返需要四五日。
快马加鞭的话,日暮时分应该能赶到。
半路上,沐子衿、沐予安终于追上了顾沧澜。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身短打,身上佩着双刀。
沐子衿追上一看,正是那位自称顾沧澜密友、回来报信的聂竹。
聂竹见到她和沐予安,也许是因为着急赶路,并没有打招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沧澜一眼。
顾沧澜也急着赶路,只是睨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来。
他的脸色冷沉,却看不出半分慌乱:
“你来干什么?”
沐子衿也依旧快马加鞭,目视前方:
“来帮忙。”
顾沧澜面露不悦: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沐子衿坦然:
“没忘!”
他说今后她不可胡乱行动,坏他大计。
她都记着。
顾沧澜惊愕地看她一眼,仿佛在说,既然没忘,怎么还敢跟来?
一开口,他只道:
“回去!”
沐子衿却连看都没看他,反而一鞭子抽在马臂上,策马疾驰超过了他,远远跑在了前面。
重活一回,沐子衿那一身反骨早被削平了。
她不是不想听他的话,只是这件事于他而言太大,她想陪在他身边。
哪怕只能帮他擦汗、端茶倒水,她也想陪着他。
若是萧元起还想杀他,她便挡在他的前面。
如今她身上都会带着匕首,只要萧元起敢动手,她就先捅死他。
沐予安不想看着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吵架,连忙策马上前,与顾沧澜并肩而行。
他为沐子衿说话:
“沧澜兄,阿姐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们都在,有什么事,大家一起解决。
“我也不放心你。”
顾沧澜没看沐予安,只是盯着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眉头紧锁。
日暮时分,一行四人赶到了天狼山地界。
聂竹直接将顾沧澜带去了那处悬崖。
这是一片开阔地,毗临官道。
开阔地的尽头,便是万丈悬崖。
沐子衿从小喜武,时常去父亲的校场上看练兵。
她看得出,地面上有打斗过的痕迹,几处血迹已经干涸,泛着黑红。
车辙印从官道偏离至此,马儿应该是受了惊,横冲直撞,车辙印最后消失在悬崖边缘。
顾沧澜与聂竹站在悬崖边,目光往下探着。
似乎在思考,人从这里掉下去,究竟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沐予安不比沐子衿,他还小,从小到大没经历过磨难,很感性。
一想到顾沧澜自此后便成了孤儿,他就难受得透不过气。
他走过去,站在顾沧澜身后,声音哽咽:
“沧澜兄,不然咱们再四处找找,说不定当时伯父伯母并没在车上……”
沐子衿的声音立即响起:
“马车上至少四个人。”
所有人都是一震。
顾沧澜与聂竹对视一眼。
聂竹的目光更是充满惊艳。
他转身问沐子衿:
“沐大小姐,何以见得?”
沐子衿道:
“这车辙印的深浅告诉我的。”
聂竹眼中露出欣赏:
“不愧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车上的确只有四个人,车夫发现情况不对,跳车逃了,马匹受惊,不受控制,直接将马车带下了悬崖。”
说罢,聂竹眸光一闪,突然涌出几分悲凉与自责:
“这趟走镖正好与顾家人同行,本意是路上相互有个照应,谁料匪徒凶残,与我们缠斗,最终竟没顾得上马车……”
沐子衿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就在刚刚,聂竹那切换自如的表情,突然让她感觉到了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