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盟主他却可以让阳光普照着海刹国,让我们远离风雪。”
“到那时候……温暖,就再也不是珍贵之物了。”
洛清芝瞳孔微微颤抖,问道:“所以,你就相信了寒盟?”
洛玉树摇了摇头,他面色憔悴但声音却坚定:“不是我相信了寒盟,是我只能相信寒盟!洛清芝,你是才从外面回来吧,你是不是去了……大焱?来,你告诉我,大焱的阳光怎么样?他们那里是不是就算是冬天,都要比我们这里的夏天温暖?”
洛清芝没法否认。
她即便没有见到大焱的冬日,但也已经知道这多半是真的。
大焱王朝的冬天不是没有人会被冻死,但那是苦命人碰上了天公不眷的少数例子。
而在海刹国,一年四季除了夏天和少数比较灿烂的春景,都有可能出现冻死骨,而每当到了冬天,只要取暖之物稍有不足,屋子里不够温暖,夜晚入睡之后能否再睁开眼睛迎接清晨,都是个未知数。
张天天忽然笑一声,冷声说到:“别的时候我不知道,但你们海刹国今年死在寒盟刀斧之下的人,应该会要远远多过被冻死的人吧?”
洛玉树憔悴面容上的坚定颤抖了一下,他低下了头,低声说到:“为了将来的阳光不再珍贵,牺牲……眼下的牺牲总是难以避免。”
啪!啪!啪!
张天天鼓了几下手掌,面无表情地说道:“哎呀,说的可真好呢!”
“但如果牺牲掉的那些人,不是被你蒙在鼓里的百姓,不是到死都相信你这位王子的臣子,不是把后背都交给了的将士,那就更好了呢。”
“如果我是在你的墓碑前,从那些知道你的理念与大义,却依然相信你的追随者口中听到了这些话。”
“我可就要感动地掉下几滴眼泪了呢。”
洛玉树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我的死能起到作用,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张天天嗤笑道:“哈哈,我倒是觉得,你既然这么无私奉献,不如以后就去当个樵夫吧?”
“每日里多砍些柴火,也就能够多救些人了。”
“踏踏实实用自己的双手双脚为了理念而奋斗,总好过你把自己的性命乃至家国,都卖给孙盟主当成他的柴薪。”
“毕竟你怎么保证孙盟主用你当柴薪,点燃了他的火,是会要给你们带来温暖,而不是把你们烧成灰烬,温暖他自己一个人呢?”
洛玉树想要让海刹国不再困于风雪,想让百姓时时刻刻都能享受到温暖的阳光。
在这片苦寒之地上,这确实是非常远大的理想。
单论这一理想,可以说是崇高而又伟大。
但洛玉树最大地问题是,他没有亲手带着相信着他的臣民,一步步摆脱风雪走向阳光,而是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却又不愿意放弃理想,把这希望寄托在了寒盟盟主的身上。
这本质上,和寄希望于他人的怜悯与慈悲,有何区别呢?
何况寒盟盟主自称神使将要复苏冬主天厄。
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大漠长生天神殿的大祭司塔日哈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神使了,能够实实在在借助到长生天的神力,如果神明真的能够复苏,他怎么不复苏一直以来庇护着大漠的长生天?
难道是不想吗?
若说所庇护之地的统一是复苏神明的前提,大漠如今是已经臣服于大焱了,至今那片大漠还有一块版图在大焱的疆土之中,但在更久以前,大漠可不是没有尽归于王庭统治下的时期。
何况海刹国原本不必死这么多人。
没有洛玉树的倒戈,海刹国完全可以坚守到大焱王朝韦大将军的到来,即便风雪依旧,很多人也依旧可以在风雪中活下来,而不是死在寒盟的刀斧之下。
洛玉树逐渐无言。
他在沉默中蜷缩起身体,靠在冰冷的牢房墙上,呆呆地仰着头。
头上是牢房的天花板。
看不见天空。
张天天也没再搭理洛玉树,抱着理想溺死自己的家伙或许还值得尊敬一二,但抱着理想害别人溺死可就是个混账了,她在这牢房里面也不仅仅是特别关照了洛玉树一个人而已。
大焱将士撕开了寒盟阵地的时候,喊的是弃兵刃而降者可活,除了瓦解敌人战意,也是真的接受投降。
寒盟投降的人里面。
级别低的就解去兵甲,集中看押。
而级别高的呢,则在海刹国的大牢里面,喜提了牢房一间。
不过此时此刻,牢房里关押着的级别最高寒盟将士反而都不是放下兵刃自己投降,而是遇上了徐年,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擒住了。
一个是脑子还算活络,当时想到了挟持海刹国主的计百寒,可惜身手和时机都差了点,没能得手。
另一个就是寒盟副盟主莫天奉了。
是的。
莫天奉活了下来。
徐年当时凝结出的那朵八叶冰莲不单单是针对莫天奉一个人,而是覆盖了整个码头的两千多人,威力没那么集中,而莫天奉的五品境武夫体魄给他留下了一口气。
当时徐年察觉到了,但也没补刀,留个活口也正好能打探寒盟的情报。
寒盟这支大军的一二把手如今都在牢房里面关着了,为了让两人能够乖乖配合吐露出情报,这就需要些技巧了,原本韦大将军是交给了她信任的副将洪先登来负责。
不过张天天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凑了这么个热闹。
也算是主动请缨了。
“哈哈哈……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问啊!我都说,保证都说……”
“解药……给我解药……我、我哈哈哈哈……我说……我都说啊……不要再折磨我了……”
莫天奉和计百寒分别被关押在互相隔开了两个牢房里面,他们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这是审讯拷问的一个小技巧,既是为了防止联合串供,也是为了让其中一个人因为不知道另外一人都交代了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如果撒谎会不会被另一个戳破,从而产生心理压力。
但此时此刻,两间牢房里的声音却如出一辙。
歇斯底里的笑声中带着哀求。
韦大将军麾下副将洪先登巡视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心情有点些微的微妙,原本以为这是个苦差事,毕竟撬开别人的嘴可算不上一件容易得事情,只能希望遇上两个软蛋。
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轻松。
这还没问呢,就都已经吵着要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