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信徒弑神
上官芯没有回避,受了这一巴掌之后,脸颊赫然出现了红印。
“本宫是不是告诉过你,呆在昭华宫中,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随意走动?”沈敬文笑了。
瞧着眼前闷闷的,什么也不会说,像个哑巴那样的上官芯。
“上回你出宫祭奠家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放你一马,却不是让你更加放肆的!”
说罢,沈敬文心口剧烈起伏,那怒意烧得旺,甚至有几分超过从前输给沈平阳时的模样。
两人无声对峙着。
站在一旁的敬文长公主忽然就越笑越凄楚,“上官芯,你究竟有没有心?”
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眼眶带着些红意,“是我,是本宫当年在宛若坟场的上官家门前救了你!”
“你为何宁愿善待任何人,都不愿善待我?!”
激烈的怒吼声宛若锋利的剪子,将两人维系多时的表面平和撕破。
也撕到了从前那一幕。
彼时天子游行,众人退避,无人敢靠近那血流成河的上官府门前。
上官家世代勋贵,本属中立,却为着奸人要挟,只得站队。
自古皇帝多疑,何况先帝乃是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这些前朝世家来开刀。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传来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声。
尚且年幼的沈敬文与沈平阳两位公主站在先帝身后,目睹着人群中同样年幼瘦弱的上官芯一点点拨开人群。
她手中的纸鸢早已被挤烂,随着众人的践踏而残破。
‘阿爹!阿娘!’
官兵瞧见还有一个遗漏,便提起刀靠近伏在死人身上的上官芯。
上官芯被吓得不停后退,大喊着朝人群中质问:
‘为什么!我上官氏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你们要赶尽杀绝!’
她双手撑在身后,看向魏帝的方向,连带着与沈敬文对上视线。
恐惧的本能使得她不停往后退,‘你不是新皇吗?’
‘战争好不容易结束了,你为何要杀我阿爹阿娘?为什么!’
魏帝转过身,并不作答。
那官兵得了指示,终是将刀挥向幼女,上官芯紧紧闭上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
人群中一声异响,官兵的刀被弹开,沈敬文一下子冲到人群中,将双手伸在上官芯眼前。
“都不准再杀了!”
先帝皱了皱眉,有不满也有语重心长,“文儿,此人满眼恨意,若是不斩,他日之后, 必来斩了你我。”
也许在众人眼中,这件事过于残忍。
可当时的先帝也没有办法,上官氏叛国已然成了事实,此事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
站在一旁的沈平阳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并没有上前劝阻。
沈敬文往身后看了一眼,上官芯蜷缩在地上,一双眼眸中满是悲愤与无助。
依稀还能瞧见,少女的身子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父皇,还请父皇将此人交给儿臣!儿臣定然保证她不敢刺杀。”沈敬文跪在先帝面前。
替上官芯不断磕头,先帝摇了摇头,神色中满是遗憾与叹息。
然圣旨已下,断不能当众毁坏,先帝命人将沈敬文带走,沈敬文不肯,死死抓着上官芯的衣角。
“不,父皇!儿臣求您了!”沈敬文挣脱开束缚,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沈平阳也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先帝面前拘礼,先帝看向沈平阳眼中满是失望。
“平儿,你竟也同你妹妹那般心软?”
沈敬文与上官芯同时看向沈平阳,只见小小的人儿摇了摇头,眼眸毫无温度。
“并非,儿臣是请求,父皇将此人问斩,以儆效尤。”
“沈平阳!”沈敬文顿时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平日里我对你多有冒犯,这可是一条人命!”
后来,上官芯被问斩,沈敬文暗中劫下她,给了人女官的身份。
先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作罢。
回忆结束,上官芯缓缓垂下眼眸,双唇蠕动:“微臣记得。”
“记得?”沈敬文讽刺一笑,“当初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后来两人同吃同住,成了比知音还要亲密的存在,上官芯纯真无暇,似乎永远不会对人产生情绪。
哪怕是面对沈敬文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她依旧忠心侍奉十多年。
不久之后,两位公主接连摄政,敬文就上官家一事之后,彻底与平阳公主决裂。
就算在朝堂之上,也宛若魔怔那般发了疯般地针对。
“上官芯,你没有心!当初我与平阳分庭抗礼遭她暗算时,你为何不帮我?!“
沈敬文眼角的泪一颗一颗砸下,死死拽着上官芯的衣领,似乎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上官芯看向沈敬文的眼眸中,有着深深的波动,却好似隔着厚厚的木头,看不见也摸不着。
末了,她叹息一声,“殿下,一切并非您所想的那样,平阳殿下也——”
“你住口!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她!凭什么她夺走了父皇所有的宠爱,叫我的母后惨死在宫中!”
若不是沈平阳,她也曾是一个有母亲疼爱的孩子,是身份尊贵的公主,理应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地长大。
后来母后被草草葬了,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倒戈,她在后宫无法立足,成了任人欺凌的存在。
她曾求救过沈平阳,跪在这个冷漠无情的姐姐面前,求她救救自己。
可是没有用,都没有用!
先后私通所以她是野种,所以沈平阳才是最尊贵的人!
她的眼眶渐渐布满说不出的苦楚,魔怔又狰狞:
“她险些杀了你!还有我!”
沈敬文几不可控地怒吼起来,浑身颤抖着拿起桌前带着倒刺的皮鞭,狠狠地甩在上官芯身上。
那皮鞭带着血肉被翻开,顿时皮开肉绽。
连带着倒刺上都被喂养了崭新的血迹,仅仅一鞭,便足矣将人抽倒在地。
沈敬文手中握着鞭,双目血红,唇角颤动着笑了出来,“你还帮她,将我送入牢中,你可知父皇的地牢有多么难挨?!”
说完,便又是一鞭子抽在上官芯身上,然后缓缓蹲下身,看着匍匐在地上,疼痛到说不出一句话的人。
用鞭子缓缓抬起她的下巴。
“凭什么呢?上官芯。你凭什么不恨我,又凭什么不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