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他不配
温热的气息似要将人吞没,好叫人溺毙其中。
谢梨初恼怒至极,一把推开了沈容槐,嘴角瞬间被人唇齿撕咬,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沈容槐跌坐回原位,瞧着眼前满目怒容的女子,这才明白,她是真的动怒了。
“你疯了吗!”谢梨初上前,狠狠揪住眼前人的衣领。
她扬起手,见状就要落在沈容槐的脸上,却在高高举起的时候,双手颤抖。
只要一想起她的景儿曾多么渴求父皇的疼爱,眼前沈容槐的爱意就有多刺眼。
除却那几年她所受之苦,眼前爱恋,不过都是他的谋算!
若是她谢梨初没有这般价值,若是她与前世那般诺诺,此刻她就在东宫之中,被叶婉儿当作脚下泥践踏!
分明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他如何胆敢提爱?
他问她如何识得内府监的印记,方才谢梨初是撒谎了。
她并不是因为米袋上的内府二字,以及皇家新米推断出的,而是那年沈容槐登基时。
民间四处在闹饥荒,他大开皇室粮仓,用以救济民生,赚取天大的好君名!
可是她与景儿呢?
因为连着三日都见不到一粒米,只能去挖地里的野菜,去掰柳树的树皮,凿碎煮烂了来吃。
景儿担心她因为没有吃饭而昏倒,跑去了内府监求米。
还未走到内府监,便被奴才们拳打脚踢,最后被内府监的人打了十几大板丢了出来。
景儿没有哭闹,也没有喊疼,只是死死护着怀里空荡荡的米袋子。
将袋子一角里藏着的米如数家珍般倒出来,捧到谢梨初眼前,安慰落泪的她:
‘娘亲不哭,你看,景儿要到米了。’
‘娘亲你看看,景儿是不是很厉害。’
那时,那个米袋子的角落里,就印着内府监的红漆印。
米袋子她舍不得扔,是景儿好不容易用半条命换来的,她将其洗了又洗,日日叠好藏着。
景儿也在那日之后整整高烧昏迷了三日。
如果不是他带来的那捧米,她早就死在饥荒里中。
而沈容槐呢?民间施粥人手不够,哪怕他身为圣人,依旧风吹日晒地站在粥棚前一勺一勺地为百姓施粥。
而谢梨初抱着怀中高热不退的景儿,给他唱儿时的歌谣。
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比百姓们喝到热粥留下的热泪还要多。
她叫景儿别睡,不要丢下娘亲。
而沈容槐站在人群中,听着百姓们对他爱戴与赞颂的声音。
多么地讽刺,多么地可笑!
极度的怒意叫她不能理智,就在沈容槐以为她不会动手的时候。
啪——
那巴掌冷冷落下,带着掌风,谢梨初的语气远比这巴掌还要冷上几分。
“殿下莫不是忘了,你与我之间,本就没有情义可言,今日这一巴掌,只是告诫于你。”
谢梨初浑身颤抖,竭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滔天恨意,叫其中的恨莫要沸腾涌出。
“你恨我?”沈容槐垂下眼眸,苦笑着总结出来。
谢梨初对上他的眼眸,有畅快也有无所谓。
眼前人嘴角同样带着血珠,他呼吸急促着想要拉起谢梨初的手:
“你为何恨我?”
“殿下多虑了,臣妾没有。”谢梨初将手往后缩,说如此,却是分毫不让人触碰。
她在心中想着,只要离开,只要带着景儿离得远远的就好了。
至于沈容槐,他没有资格知道景儿对他的憧憬与孺慕。
谢梨初站起身,掀开轿帘往下走,“还请殿下记得臣妾方才交代的事情。”
“此处不宜多待,臣妾告退。”
说罢,她几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早已等在远处的上官芯走去。
上天垂怜,叫景儿今生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谢梨初不愿叫爱恨将自己淹没,只想带着景儿离开这里,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是重新开始,不是再次陷入这一切无法抽身。
所以,沈容槐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计划内,亦是需要被舍弃的部分。
“让上官大人久等了。”谢梨初略带歉意,点头示意之后便往马车内走去。
“无事。”上官芯眸光下落,注意到她唇角的血迹,并未多说什么。
待人上马车之后,上官芯驾起马车往官道上赶去。
一阵风吹起,将藏在小巷后的马车帘帐吹动,上官芯瞥了眼,却是微微一愣。
她似乎瞧见了,那位向来眼底带着戏谑的人,眼眶发红的模样。
两人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上官芯不得而知。
只当作错看了来处置。
昭华宫主殿。
言珏早已等在了殿中,见沈敬文缓缓走来,这才站起身,“殿下。”
沈敬文坐下后捋顺衣袖,“说吧,这回又出了什么事?”
“是北疆的粮草又出问题了。”言珏沉声,眸色略带复杂。
沈敬文听闻之后,表情很是不悦,“又是粮草之事?”
“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粮草一事不久之前才发生过,当时琰儿便已派人着手前去解决。”
“这才过了多久,为何又烦到了本宫眼前?”
言珏作揖,解释了起来。“早在几日之前,太子殿下派人前去截断了江南的粮草。”
“那群富商不知得了多大的好处,总之无论派去的人说什么,他们也不愿继续供应了。”
说到这儿,言珏心中也觉得古怪。
天下商人所趋,不过一个利字,沈容槐究竟是用什么来威胁,才叫众人肯甘愿被驱使。
沈敬文皱起眉头,恼怒说了句。
“催什么催?一会儿不吃也饿不死!只是打仗罢了,需要日日吃那么多米吗?!”
“米不够吃,不会想想办法,挖点野菜来果腹吗?”
言珏皱眉,看向坐在高座上,自小衣食无忧的女子。
她自是不知民间辛苦,只以为百姓如贵人那般,就算少食白米,多食些青蔬也不会饿着。
贵人中提倡以绿叶为主,可百姓们是要生计之人。
自然不同。
“殿下不知,出体力之人,必要多食白米,白米都不够,肉类才是最受饿的食物。”
沈敬文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对着言珏摆了摆手,“罢了,那你便去挪用些国库的米就是了!”
“左右若是皇兄问起来,就说本宫拿去救济灾民,施粥去了。”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沈敬文睁开双眼,问道。
“对了。你可曾问过那谢梨初身子好些了?本宫可不想白白摊上一个死人,凭白招了晦气。”
言珏不知其中事,摇了摇头。“臣下并未见到过太子妃。”
沈敬文冷冷笑了声,语气中满是不满。
“她倒是厉害了,不来请安,也不派人前来知会本宫一声。”
说罢,狠狠拍上桌板。
“她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