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掉马

第一十九章 掉马

掌柜娘子秋恨颜今日起了个早,只因借着前几日王妃娘娘斗妆会一事,千金阁的珍珠饰物陡然大受追捧。

她站在门外忙着指挥众人往阁内补着货物,日头渐渐出来,她眼下是又热又气,那一袭水柳腰都快扭断了去。

“你们是个蠢的么!奴家都说了,这等货色不要与掐金饰物摆在一起。”那皎白手臂绵软一伸,怒嗔着呵斥柴脑伙计。

谢梨初一下轿便看见这番场景,心中未作他想,只缓步行至秋娘子面前,微微一笑:“掌柜娘子。”

秋恨颜这会儿正恼着,没好气儿地转头。

却见眼前女子身着鹅黄襦裙,裙封坠满水莲金丝纹,脖佩罗色玉璎珞,耳沉白珍珠。

好一副灼若芙蕖,少女明媚。

“哟,小娘子找奴家有何事?莫不是不知今日千金阁歇业了。”秋娘子举扇娇娇一笑,美眸快眨出星星来。

“还是说”她绕到谢梨初身边,轻点人颊,凑人耳畔,笑音如泉水撞阶,“小娘子是来寻奴家作乐的?”

秋粟横手一拦,双目怒瞪秋恨颜。

“大胆!我家主子乃东宫太子妃,庶民焉敢这般无礼!”

此话乍一入耳,秋娘子蒲扇般的眼睫眨得飞快,似是没听清:“小丫头,你说什么?”

东宫太子妃?

可京中人人传言,太子妃生得貌若无盐,为人木讷呆板,无趣至极呀。

秋粟以为她刻意如此,心头火气更是炮仗般点着,“我说,我家主子乃是”

“秋粟!”谢梨初急急喝住,虽说千金阁今日未开张,门前少了许多人。

但她今日毕竟是来查叶家一事,若是太过高调,引众人生疑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谢梨初沉声,“你退下。”

经由这么一喝,秋粟早已反应过来自个儿险些坏事,忙捂嘴歉疚退了两步,站在主子身后。

秋恨颜摇扇看这一主一仆,顺道细细打量眼前人,气质娴雅如照花之水,蕙敏沉稳又不失聪慧,真真是个妙人。

“秋娘子,在下今日不为逞权而来,实为有事相求。”

说罢,谢梨初将荐信递上,言辞恳切。

秋娘子接过后看了,果真是永康王妃的那份荐帖,想来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斗妆会之事,是真的了。

她合上帖子,转身交代了几句给伙计,引着主仆二人入阁。

方才三人在门外耗了许久,饶是心静如谢梨初,却也是鼻尖沁上汗珠。

甫一入阁,凉爽扑面而来,阁内极大,一楼柜面上陈设不少透台,便于摆放散饰,供给普通人家采买。

上了二楼,谢梨初余光往角落看去,才知偌大阁内,四处都摆了山那样大的冰块,难怪凉爽。

二层便更加开阔,半阙听曲唱戏,半阙厢房。

秋娘子带她进了最末尾一间,将秋粟拦在房外,娇笑:“小丫头,此处乃是我的闺房,还请你在外候着。”

秋粟担心自家主子,谢梨初目光温和,朝她点头安抚,秋粟这才退了出去。

厢房关上,入目哪有什么闺房,简雅的柜子摆了满墙,一张朴素的木桌,像极了办事处的模样。

秋娘子将她引到一处坐着,亲手奉茶,“百闻不如一见,娘娘不如传言中那样,反倒有趣的紧。”

“只是。”茶盏斟满,秋娘子停下,笑看眼前女子,“不知娘娘,是看中了阁内什么样的首饰?”

“抑或是有无心目中的样式,可描述给奴家,奴家保准让您满意。”

谢梨初坐在桌前,听她讲了好一番话,恍然秋娘只将她当作京中一般贵妇人了。

千金阁兼顾茶楼、听曲之处,最负盛名的,是一应贵女夫人追捧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只是最重要的作用,反而鲜为人知。

便是此处,还贩卖消息。

“出门在外,娘子不必唤我娘娘,只呼我燕娘即可。”谢梨初的小字,乃泣燕二字。

唤作燕娘,即可拉近关系又可不暴露身份。

秋娘子眨眸一笑,“那奴家便不客气了,燕娘。”

谢梨初点点头,端起清茶啜饮一口后放下,开门见山道:“今日我前来,不是为了珠宝首饰。”

不为珠宝首饰?难不成堂堂太子妃,是来听曲解闷的?

秋娘子一时来了兴致,“哦?不图物,那燕娘可是看中了我阁内的人?”

这京中贵人婚嫁是一回事,可心之所向又是另一回事。

“娘子真是好眼力,阁中小生俊俏得紧,也喜欢像燕娘这样”

“非也。我是来买消息的。”

秋娘正说得起劲,就差将人介绍了来,听见谢梨初的话,直愣愣站着,舌尖打结:“燕,燕娘子,你。”

谢梨初微微顷身,眸内敛着筹谋,轻声“我要买走,几个月后,有关雍亲王作乱,叶家从中获利走私的消息。”

“至于价格,娘子随意开便是。”

——

秋恨颜一五一十说来,脸色愁苦,“主子,奴家实在招架不住娘娘之威,况且”

况且太子妃是如何现在就知晓,主子的确准备几个月后放出叶家走私的消息来的。

沈容槐微微皱眉,似在沉吟些什么。

宋子徽站在一旁也听得饶有兴致,他总觉得太子妃身上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

“除了这些,她还说什么了吗?”沈容槐眸光闪烁。

“没了,就这些。娘娘极会套话,奴家就差连家底藏在哪儿都交代出来了。”

秋娘子幽怨,宋子徽笑得眼眸微弯,露出浅浅的酒窝来,他对秋恨颜吩咐道:“你先下去,就告诉太子妃,买具体消息可以,只是还需等上一段时日。”

左不过,先将人打发走,再来想对策便是。

秋娘子领命退下。

宋子徽手中捏着那一封荐帖,脑中浮现那日的紫衣少女,面色沉静娴雅,一副胸壑自藏谋算的模样,不禁失笑。

他还从未这般钦佩一位小娘子。

沈容槐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子徽嘴角的笑意,“很好笑?”

“你若是喜欢,你将她娶走便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头还未将雍亲王合谋北疆之事处理好,谢梨初便跳出来搅动局面,使叶家立场更加扑朔mi离。

何况这些日子,他总梦到些不着边际之事,样样都与谢梨初有关,当真叫人心烦。

宋子徽眉头一挑,起了逗nong的心思,“当真?届时你可莫要后悔。”

沈容槐未曾料到他真敢接话,“呵,有何不可?你娶去便是。”

说罢,他拂袖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立柜前,背过身,颔首沉思,结合那日误闯东宫密室,谢梨初为保命吐出的审讯方式。

沈容槐眸光闪烁,沉默片刻,嗓音中带着别样情绪。

“明光,你是否觉得,人有前世今生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