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放心，只是睡觉
苏澈则喋喋不休地讲着学校里的新鲜事，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而顾寒川，则专注地扮演着“伤员”的角色。
用他那唯一灵活的手，慢条斯理地给苏浅浅剥着油焖大虾。
他的动作流畅而稳定，虾壳被完整地剥下，露出饱满弹嫩的虾肉，再稳稳地放进苏浅浅面前的骨碟里，仿佛那只吊着的左手对他毫无影响。
“寒川啊，”苏母看着小两口默契的样子，突然笑眯眯地开口，语气自然得就像问今天天气如何，“听说你那间客房的水管，林叔还没有修好？”
“啪嗒。”顾寒川刚剥好的一只虾仁，从他指尖滑落，掉在了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滚了两圈。
“恩？”他抬起头，看向岳母，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啊！”苏母笑容可掬，目光却转向了自家女儿，“家里能住人的房间不多，浅浅你今晚收留下寒川阿？”
正小口喝着红酒的苏浅浅猝不及防被点名，还被母亲这神来之笔问得一愣，瞬间被呛到：“咳咳咳……我……”
她咳得满脸通红，眼神躲闪，不敢看旁边顾寒川投来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我……我们……”声音细若蚊呐。
餐桌上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带着浓浓调侃意味的沉默。
苏澈拼命忍着笑，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踢顾父的小腿。
顾父接收到信号，立刻清了清嗓子，非常自然地接过话题：“啊，对了！老苏，咱们明天不是一早就去青峦山那个温泉度假村吗？房间都订好了吧？我记得你说订了两间？”
“当然订好了！”
苏母心领神会，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我和你一间家庭套房，带私汤的。阿澈嘛，”她目光转向儿子，“你不是说要带同学一起去散心吗？给你们也订了一间双床房，是叫小王，还是小张来着？”
她故意装作记不清的样子。
苏澈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妈！我什么时候说要带……”
他话没说完，就被苏母一个“你敢拆台试试”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顾寒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在桌布下，悄悄握住了苏浅浅放在腿上的手，干燥温暖的大掌将她的微凉包裹。
苏浅浅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更紧地攥住。
他无视她微红的脸颊和警告的眼神，泰然自若地看向家长们，微笑着提议。
“既然如此，那我和浅浅就留在家里，享受一下难得的二人世界？省得我们去了，打扰爸妈和阿澈他们的兴致。”
在全家四道意味深长又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苏浅浅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
她挣了挣被顾寒川紧握的手，没挣开，反而被他更用力地捏了捏。
最终，她顶着巨大的“压力”，红着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细声应道：“……嗯。”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苏宅二楼的走廊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
苏浅浅抱着一个蓬松柔 软的羽绒枕头，站在自己主卧敞开的门口，却像脚下生了根，迟迟迈不进去。
客卧就在走廊尽头，近在咫尺，可她的目光却胶着在主卧内那片柔和的灯光里，心跳莫名有些失序。
“迷路了？”
温热的呼吸毫无预兆地拂过敏 感的耳畔，带着刚沐浴后的清爽气息和淡淡的雪松木质香。
顾寒川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我……”苏浅浅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耳尖瞬间红透，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枕头，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想，给你去拿一床被子……”
声音越说越小。
顾寒川低低地笑了出来，胸腔的震动仿佛透过空气传递到她背上。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从她怀里接过了那个枕头：“没事我们盖一床也行的。”
他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撩人，“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说完，不等苏浅浅反应，他便伸出手，轻轻推开了主卧虚掩着的门，侧身示意她进去，“来吧。”
主卧内灯光调得很暗，是令人放松的暖黄色调。
床单是新换的，散发着阳光晒过后的干净味道，蓬松而温暖。
顾寒川站在床边，看着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场景。
好像是他们刚结婚不久的记忆碎片忽然不受控制地涌现。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苏浅浅站在这里，和他对峙，满心冰冷和决绝地宣布分居……
而此刻，他竟然又站在了同样的位置，心底却充满了截然不同的、带着慌乱和一丝隐秘期待的复杂情绪。
“放心，”顾寒川仿佛看穿了她的踌躇，将她的枕头放在大床靠窗的那一侧，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只是睡觉。”
他晃了晃自己那只还吊着绷带的手臂，语气无奈又带着点自嘲，“伤残人士，心有余而力不足，做不了什么。”
他这句带着调侃意味的“保证”，奇异地驱散了苏浅浅心头的紧张和尴尬。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
掀开柔 软舒适的被子，她动作略显僵硬地钻了进去，将自己裹好。
身侧的床垫随即微微下陷，带着温热的体温和熟悉的雪松气息。
顾寒川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恰到好处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灯被顾寒川伸手关掉了。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
苏浅浅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轮廓，耳边是身侧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四周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快的心跳。
最近发生的种种在脑海里盘旋。
宴会上他的突然出现，一副要抓包她和其他男人的模样，换做以前他一定不会那么做。
似乎这么多年，顾寒川成长了很多，也勇敢了很多。
包括他在张导面前的“表演”，餐桌下紧握的手，还有那句“绝不会放手”……
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坚定选择，让苏浅浅的心绪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
“寒川……”她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了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