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梦醒时分
“她那天按我肩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手比我还冷!”
“我不是没察觉过她的冷淡,可那一刻我才明白,她不是不温柔,她是不屑给我温柔!”
“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眼神缓缓沉了几分。
“我没有一点恨!”她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她终于不用再演了!”
“傅如烟告诉我她走得很快,没有受太多罪!”
“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被报复,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肯真正喜欢我!”
“她对我,从来不是欺骗,而是漠视!”
“我连被欺骗的资格都没有!”
谢景行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落在羽毛上的风。
“她不值得你记到现在!”
“可我记得!”她轻声。
“我记得太多了!”
“我记得她生日那天,我买了一束她常戴的白香水百合,她看了一眼说了句‘太浓’,转头就让佣人扔掉了!”
“我记得傅衍礼第一次带我见他朋友,我穿了一件白裙子,是她亲手选的,可她见我站在他身边时,又忽然冷笑了一句:‘你真把自己当成傅太太了?’”
“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愿意接受!”
“她知道我爱傅衍礼,知道我会为了他咽下很多话,她利用了这一点,让我在她面前一退再退!”
“直到后来她病了,我去医院,她不肯让我靠近,说:‘你走吧,我不想让人误会我们很亲近!’”
“我那天站在走廊上,看着她的病房门关上,听见她在电话里说:‘让傅如烟来接我,我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只是唇齿之间的气音。
“我其实也想有个妈妈的!”
“哪怕只是假装的,哪怕只是一点点温柔的幻觉!”
谢景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力得像要把她的伤痛一点点揉碎。
她靠在他胸前,没有再哭,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能说出来,已经不怕了!”
“你是我现在的家!”
“我不想再回头了!”
“但我也不会否认,我曾经那样恨不得死掉地等过一句承认!”
谢景行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心疼却不能替她痛。
“她们从来没赢!”他说。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你不是靠谁留下的,你是靠自己活下来的!”
“你比她们每一个人都强!”
陆知易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抬起头,盯着他看了许久。
她的眼底有一点雾,却带着真实的亮光。
“谢景行!”她轻声说。
“你是不是……也很孤单过?”
他顿了顿,才低声。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孤单的?”
“从你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
“你以前也不是个容易被看见的人吧?”
“以前我躲着不让人看见!”他轻轻笑。
“后来你来了,我就想被你看见了!”
陆知易伸手抱住他,声音有些闷。
“你以后不准走!”
“哪怕我哪天情绪又崩了,哪怕我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你都不准走!”
“你不说话,我陪你安静!”
“你情绪崩,我给你递纸巾!”
“你逃,我就追!”
“你哭,我就抱!”
“我不走!”
他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落在她心里。
过了许久,屋里彻底静了下来。
桌上的茶冷了,窗外的风也停了。
她靠着他睡着了,脸贴在他肩上,呼吸轻稳。
他看着她入睡的模样,轻轻捏紧她的手指,低声说了一句。
“陆知易,谢谢你来找我!”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是你选了我!”
“而是你终于不再选那些不爱你的人了!”
—
而此时的傅宅,书房的灯还亮着。
傅衍礼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书柜,桌上那封邮件已经点开许久。
邮件里是一张照片。
是陆知易站在某次论坛发言台上,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西装,微微低头翻阅笔记,台下座无虚席。
她的背影挺拔,神情专注,没有笑容,却从骨子里透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沉稳。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她。
也是他失去的她。
他曾以为她永远都温顺、隐忍、不会离开。
直到她真的离开,他才明白,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以为,是在把她一寸一寸推向别人的世界。
他想去她的世界。
可他已经不配了。
那晚,她离开傅宅时,没有带走一句争执,没有哭闹,没有质问。
她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说。
“傅衍礼,谢谢你。
以后不用了!”
这句话,如今在他耳边反复响起,像咒一样。
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她不再是那个站在走廊尽头,双手攥着围巾、满眼等他的女人。
她现在,有人接。
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风吹过时才知道,她曾经来过的那些年,其实是他活过最完整的岁月。
她走了,才发现身边只剩空壳。
他早该明白的。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
凌晨两点,基地的风从山脚吹来,穿过围栏、树丛、实验楼的玻璃外墙,一路滑入宿舍走廊,拂起窗帘的一角,也撩动了阳台上那只晾着的白色毛巾,轻飘飘地晃了晃,像是某种被夜色托举起的柔软低语。
陆知易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披着毛毯,抱着膝盖,发尾还湿着,是刚才洗完澡没来得及吹干的模样。
谢景行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毛巾,一下一下地给她擦着发。
他没说话,她也没吭声。
两人之间的沉默是安静的,不带压迫。
过了很久,陆知易忽然轻声说。
“我梦到以前住的那个房间了!”
谢景行动作顿了顿,没有出声,只是把毛巾翻了个面,继续温柔地擦。
“那时候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走路不敢有声音,说话要斟酌词句,连咳嗽都忍着!”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安静,就不会被讨厌!”
“你知道吗?”她偏头看他,眼神有点飘远。
“那天晚上我发烧到四十度,一个人躺在床上,全身都像是要烧起来了。
我想去找人,可是我怕吵醒傅母,她不喜欢别人半夜出门,说会扰了她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