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不合群的女孩

第三百零三章 不合群的女孩

谢景行没打断她,只是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梦见过我逃出去的那一夜,外面下着大雪,我从小门跑出来,脚底全是冰水,鞋早就湿透了!”

“我站在路边打车,手一边发抖一边输地址,可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

“我没有家!”

她低头,眼泪悄悄掉进粥里。

“我现在有了!”她轻声说。

“但我还是偶尔害怕,会不会有一天这一切又没了!”

谢景行轻轻捧住她的脸,擦掉她眼角的泪。

“你不会再没有家了!”他说。

“我在,你就一直有!”

她忽然紧紧抱住他。

像是要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恐惧、孤独和委屈一口气都交给他。

他接住了。

像他每一次都那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把她的全部情绪都揽进怀里。

天亮了,阳光终于越过山头,洒在他们身上,暖得像是某种温柔的兑现。

京北的天气依旧阴沉,傅宅的大理石地面被窗外稀薄的光照出一层冷色。

傅衍礼站在三楼阳台,手里拿着一只点燃的烟,一口未抽,只是任由烟丝缓缓燃烧,烟灰积在指间,不曾弹落。

他近来消瘦得厉害,眼底青黑沉重,像是很久没有真正睡过一个安稳觉。

楼下佣人轻手轻脚地打扫院落,他站在阳台上望着那棵曾被陆知易修剪过的梧桐,目光里没有焦距。

他记得那个冬天,陆知易一大早穿着毛衣蹲在院子里,用修枝剪一点点为梧桐去枝。

她不说话,只是专注地做着,眉眼安静,神情柔软。

他那时候走出去,说了一句。

“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还爱干这些?”

她笑了笑。

“我小时候跟着外婆住,院子里也有梧桐,她教我剪树,说春天才好发新枝!”

他没有再问,也没记在心上。

后来那棵树春天真的发了很多芽,枝叶繁茂。

可他那时,只觉得那不过是植物自然的规律。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自然,是被人默默照料了很多年,才有如今的样子。

那时候他不觉得她重要。

现在她走了,他才发现,他早已习惯了她在时那种“被照顾”的日子。

她不在了,他才开始自己烧水泡茶,才发现她以前煮的那一壶,总是刚好不烫不淡。

她不在了,他才想起她帮他整理文件时,笔记本上总会多几张黄色便签,标好重点。

她不在了,他才觉得,这栋傅宅……大得太空。

他叹了口气,将烟掐灭,转身回了屋。

书房的桌上放着几封信件,是傅如烟安排人送来的集团会议纪要。

他一封封拆开,看着那些冷冰冰的条目,忽然有些头疼。

傅如烟。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她变得太快。

从前那个愿意帮他系好扣子,替他冲蜂蜜水的“姐姐”,现在穿着高定西装,坐在傅氏会议室的最高位,冷静地敲着指节说。

“这个案子不合适,砍掉!”

她像换了一个人。

可又不像。

有些眼神还是一样的。

她看他的眼神,还藏着一点深不见底的执念。

他感受得到。

可他也知道,那里面不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了。

有更复杂的情绪。

有占有,有疑虑,有压抑了多年的野心和翻涌的黑暗。

他靠在椅背,闭上眼,脑海里却浮现出陆知易那张脸。

她站在阳光里,拿着小剪刀修梧桐枝,转头对他说。

“你说,明年春天它会不会开花?”

他当时没回答。

现在他想说,会的。

她不在了,那树也不再开花了。

一切都晚了。

午后的阳光从半开的百叶窗洒进来,落在会议室长桌上,玻璃杯里的水倒映出一小块微光,晃晃悠悠。

陆知易坐在最末的位置,面前摊着笔记本,她握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技术二组刚做完模型测试汇报,室内还残留着些数据对抗后的沉默气息,组员们散散地讨论着,但没人注意到角落那个穿着灰色针织外套的她。

谢景行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放在她手边,顺势坐在旁边。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侧头看她一眼,指腹不动声色地触了触她的掌心。

那里的温度是凉的,像一块久未晒太阳的石头,带着几分沉默与疲惫。

“在想什么?”他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几乎要被窗外枝叶刮动的风掩盖。

陆知易微微抬头,目光有些空,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回神。

“刚刚二组提的那个逻辑,我觉得他们的核心路径还是错了!”

谢景行点点头。

“你刚刚没说,是故意的?”

“嗯!”她把笔放下,轻轻靠在椅背上。

“我想看看他们能不能自己反应过来!”

“你最近对自己越来越严格了!”他说。

她轻轻笑了笑。

“我怕松一口气,就会回不去曾经的节奏!”

谢景行没有接话,只是将水杯推近了些,靠近她的那只手却始终不曾移开。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站上汇报台的那天吗?”

“当然!”他说。

“你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衣,袖口卷到手肘,一页一页翻着那堆根本不需要翻的报告,脸色白得像纸!”

“我那天真的怕极了!”她苦笑。

“我前一晚练了整整七遍,把你在之前每一次汇报里出现的句式全都背下来。

可那天我一上台,还是脑子一片空白!”

“你说了第一句后就开始咳嗽!”谢景行补充。

“我记得很清楚!”

“后来呢?”

“后来我走过去,帮你按住麦,说了四个字!”

“别怕,有我!”

陆知易低头,眼眶忽然有些泛红。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也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

可这四个字,她记了太多年。

她在无数个独自熬过的夜晚、撑不住却不敢停下的清晨里,用这四个字提醒自己,还有人在身后。

“那天之后,我就决定了!”她说。

“不管再难,我都不想让你为我挡一次风!”

“你不该一个人扛!”谢景行看着她。

“也不是每个成长都非得和孤独挂钩!”

“可有时候,不孤独,就觉得不够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