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风停心落

第二百四十九章 风停心落

“梦里的她很年轻,很安静,也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个样子!”陆知易的声音淡淡的,不悲不喜。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衬衫,在阳台上晒衣服,风吹过来的时候,她的发丝全都扬起来了!”

她顿了顿。

“我喊她,她没有回头!”

谢景行靠近了一些,仍然没有打断她。

“小时候我妈其实很爱笑,她有点迷信,说我是出生在黄昏,是天色最温柔的时候!”她低低笑了一下。

“可后来她很少再笑了。

父亲出事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从没真正责怪我什么!”陆知易轻声说。

“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时候,是遗憾更多!”

谢景行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拢进怀里。

“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她把脸埋进他颈窝。

“可有些东西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是你过了那么多年,都还是无法释怀的问题!”

“你不是在为她的死难过!”他说。

“你是在为那时候的无力感悲伤!”

“嗯!”她点头。

“我太小了,小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屋子最角落的地方蹲着,看着母亲一天比一天沉默,看着她吃饭的速度越来越慢,看着她夜里不睡觉,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一整晚!”

“我知道她病了!”她声音微微哑。

“可我那时候还以为,只要我考得好一点、听话一点、早点回家,她就会好起来!”

“你做得很好了!”谢景行低声说。

“真的!”

“可是她还是走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更多的情绪波动,只是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像是被放空了似的,陷入了很长一段沉默。

谢景行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

她只是需要一个空间,让她的情绪可以不必伪装地浮上来,不被审判,不被打断。

“我觉得那时候我像是一块石头!”她继续轻声说。

“不敢哭,不敢喊,不敢求助,就连看到母亲的遗书,我都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我怕里面是对我的失望!”

“可她没有写我!”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清亮。

“她写了很多生活的琐碎,写了她年轻时候的事,写了她第一次爱人的模样,写了她对人生最后的期待!”

“唯独没有我!”

谢景行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低声说。

“她不是不写你,是她写不下你!”

“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他说。

“她怕她的字,留在你身上会变成桎梏!”

陆知易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屋里沉静了一会儿,她忽然抬手将台灯关掉,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柔暗的光影里。

谢景行没有起身,只是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像是在用无声的方式提醒她—我还在。

另一边,京北。

傅宅三楼,走廊的感应灯亮了又暗,傅衍礼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窗外的风吹动窗帘,风带着寒意拂上他的面颊。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好好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她还在家里的时候。

她那时候睡眠很浅,他夜里晚归时轻轻关门,她都会醒,然后从卧室里出来,披着睡衣问他。

“要喝点热水吗?”

他那时候总觉得这女人太细致,细致得有些疲惫。

她永远记得他加班的时间,永远记得他喜欢哪种粥,甚至知道他开会前习惯把左袖挽两圈。

可他那时只觉得这是负担。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记得”,是她用尽力气在靠近他。

他却只用了一句“别太操心”将她推远。

那句推远的话,她没有反驳,只是点头,说。

“我知道了!”

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他端过热水。

他还记得她走的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他从外头回来,鞋底全是水,佣人说太太东西都搬完了,只剩下一个纸箱,说是他办公桌上的东西,她没敢动。

他坐在书房里,那纸箱搁在脚边,里头是她给他整理好的会议笔记、合同草稿、几份他忘了签的授权函,还有……一张他们的合照。

她没有留下信,也没有道别。

她只是把一切她动过的痕迹归还得干干净净。

就像她从没来过。

傅如烟站在楼梯转角,看着他落寞的背影。

她想起多年前她站在书房门口,看见他将陆知易从雨夜接回来,给她披上外套,而她站在玄关等了整整一个小时,他连眼都没看她一眼。

那一刻她就明白,她这辈子都无法和陆知易比。

那个女人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却偏偏能让这个男人把所有的柔软给她。

而她用尽心计,拿到的也只是一个空着的姓氏。

傅如烟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她不恨陆知易。

她恨的是,这个男人哪怕失去了一切,也不会转头看她一眼。

哪怕她已经为他撑起了傅家的全部。

他却还是,只会想她。

夜更深了,风从傅宅的天井穿过,落在枯枝残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旧梦未醒,像是回忆里某一段遥远又模糊的心跳,在无人听见的角落慢慢流淌。

基地的夜风吹过窗沿,轻轻拂起窗帘的边角。

宿舍里的灯光只剩一盏床头的小台灯,暖黄的光落在陆知易的脸侧,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层温柔而静谧的柔影里。

她坐在床边,指尖搭在膝上,背有些弯着,像是撑了一整天终于卸下防备之后的放空。

谢景行坐在她旁边,没有出声,只是在她身后轻轻地替她揉着肩,一下一下,缓慢而耐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话特别少?”她忽然问。

“你什么时候话多过?”他语气平稳。

“这已经算你情绪外放的一种方式了!”

她没笑,只是垂下眼睫。

“我有时候会觉得,我是不是变了!”

“变哪方面?”

“我以前什么都不敢说,怕说错,怕得罪人,怕被人看不起……后来学会说了,但现在又开始沉默!”她顿了顿。

“我怕我会退回去!”

谢景行的手停了一下,没说话。

“我总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被时间推出来的,是环境逼出来的,是靠着一层层盔甲撑出来的!”她声音轻得像是在夜里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