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那个冬天的信
“你不是被疼得太少!”他慢慢握住她的手。
“是你太习惯把疼留给自己!”
她垂眸,没有回应。
会议室的灯亮了,另一组成员开始准备汇报。
陆知易理了理笔记,将所有注意力重新聚拢。
她知道,该做事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收回情绪的那一瞬,谢景行侧头看着她的神情,却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她太习惯隐藏,也太擅长保护别人,唯独从不保护自己。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她在所有孤立无援的时刻,都不必再往后退一步。
—
京北这边的天已经沉下去一半,落日染红了整片傅宅外墙,长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幕旧梦又一次回放。
傅如烟站在客厅正中,看着茶几上那份刚送来的律师函,指尖紧紧按着桌面,眼神没有波动。
傅衍礼刚从车库回来,身上还带着冷风的味道。
他走进屋看到她,眉头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谁送来的?”
“老董事会的人!”她淡淡开口。
“他们想分权?”
“不,是想夺权!”
傅衍礼沉了口气,坐下。
“我早就猜到他们会反扑。
你要动能源那块板块,本身就不稳!”
“他们不是不稳,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傅如烟缓缓转身,靠在沙发后背。
“以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现在他不在了,他们连最起码的遮掩都懒得做了!”
傅衍礼看着她,沉默片刻后,低声问。
“你最近,是不是动作太频了?”
她回头盯住他,唇角轻轻一勾。
“你这话,是替他们说的?”
傅衍礼没应声。
傅如烟缓缓靠近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以为你还能当那个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看,只靠旁人遮风挡雨的傅家少爷吗?”
“傅衍礼,傅家现在是我在扛!”
“我替你挡了所有人!”她的声音低了几分。
“可你从来不问我是不是累了!”
傅衍礼垂着眼,喉头微动,却始终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后悔了?”她忽然低声问。
“是不是后悔娶我?”
傅衍礼缓缓抬头。
那一刻他的眼里没有怨,也没有怒,只有深到几乎说不清的疲惫。
“如烟!”他声音沙哑。
“你变了!”
“我早就不是那个偏院小楼里给你捧茶递水的女孩了!”
“你早就知道!”
傅如烟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最终只是转身走向楼梯,每一步都稳重,却也沉重得像是踩在冰面上的裂纹上,随时都会崩塌。
—
而此时的基地宿舍,陆知易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摞新交上来的调试报告,眉头轻蹙。
她不是因为内容难,也不是因为任务重,而是忽然之间,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不是身体,是心。
从她决定回来接手这个项目开始,她几乎把自己拆分成了两半—一半用来应对现实,一半用来对抗回忆。
她告诉自己,不要被过去的情绪影响,不要想那些已经结束的人和事。
可她还是想到了。
想起曾经那间房子,想起那个冬天的雪夜,想起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听着隔壁欢声笑语,却不敢过去。
她怕被赶出来,也怕被看见她的渴望。
她翻起笔记本,忽然看到那页旧旧的纸,夹在文件中间,上面只有两个字。
“撑住!”
她想起那是江澄写给她的。
她当时没当回事,后来却在某个夜里看到那张纸,才发现,那两个字她看了好多遍。
撑住。
她低头笑了一下,缓缓闭上眼。
风吹过窗帘缝,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说。
“别怕,有我!”
她睁眼,看见谢景行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喜欢的红豆薏米汤,笑着说。
“晚饭喝这个,好吗?”
她点头,眼角一滴泪,悄悄滑落进唇边。
她终究,还是在这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夜晚。
她不是那个只会逃的人了。
她学会了留下。
也学会了,被爱。
—
夜深了,基地宿舍楼的感应灯亮了一次又一次,走廊里只剩脚步声断断续续地响着,不远处的实验楼依旧有窗口透出微光,像是无声中坚持着的意志,不屈也不喧嚣。
陆知易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披着毛毯,怀里抱着电脑,屏幕亮度调得极低,却依旧映出她眼底一层薄薄的倦色。
她看着页面上的备注记录,指尖悬在键盘上许久,迟迟没有敲下新的字句。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灯光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一瞬而过的光影。
她很少主动沉默太久,尤其是在工作的间隙。
可今晚不一样。
她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压住了,像是这些天以来她拼命压制的回忆终于开始反扑,逐字逐句,把她困在旧梦里。
谢景行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坐在那儿,像一尊静止的雕像,眼神落在屏幕上却明显已经神游。
他没说话,只是关上门,走过去,将她肩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动作温柔极了,像是怕惊动她,又像是默默在陪她穿过这片无人知晓的暗夜。
“又不舒服?”他声音很轻,像夜里一杯温水刚好入口的温度。
她没有动,只是摇了摇头,过了几秒,才哑着嗓子问。
“你有没有试过,很想忘掉一个地方,可是怎么也忘不掉?”
谢景行没答,只是坐在她身边,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她冰凉的指骨。
“我今天收到一封信!”她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是傅母的私人助理写的!”
谢景行的动作顿了顿,眉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并没有插话。
“她说老太太生前留下了一只首饰盒,指定送还给我,说是……算是她曾经的歉意!”
她轻轻笑了一下,语气却泛着淡淡的嘲讽。
“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歉意可以分给别人!”
“她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句话是为我说的。
我跟在她身边做了那么多事,端茶送水,安排宴席,替她挡过那么多不堪的流言,可她从来没护过我一次!”
“我不明白……她现在死了,反而让我收下这些,说是代表傅家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