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人海回首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人海回首

“你说了我就听!”

“可是我有时候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她走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

“你不会觉得我很难懂?”

“我不是要懂你!”他语气平静。

“我是陪你!”

她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

“你知道吗,我以前在傅家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那种突然的沉默!”

“哪种?”

“比如吃饭时,傅母在桌上挑我做的菜咸淡,傅衍礼在一边不吭声,我不知道该继续夹菜,还是该起身去厨房重做!”她说得很慢。

“再比如有一次,傅母说我裙子穿得不合身,傅衍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别那么在意’,我当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很冷!”

谢景行听着,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那种沉默让我觉得自己是空气,存在和不存在都没有区别!”她抬头看他。

“可偏偏那时候我最想被看见!”

“我现在看见你了!”他伸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从一开始就看见了!”

“那时候你不说话,我以为你是冷!”

“我是怕自己说错话!”他语气轻得像风。

“我不是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只是想等你先不怕!”

“你有没有想过我当时为什么会递那份图纸给你?”

“因为你信我!”

“不是!”她眼神淡淡地落在他眼底。

“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笑话我!”

谢景行顿了一下,没说话。

“你那时候在所有人眼里都高冷、难接近,我也怕你,但我那时候太需要一个人告诉我—我没有做错!”

“所以你选了我!”

“是!”她点头。

“我赌你会给我答案!”

“那你有没有后悔?”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轻轻摇头。

“我赌赢了!”

他笑了一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

她靠在他胸口,耳边是他心跳的声音,稳稳的,一如这段路上他从未改变的步伐。

“我有时候会想!”她忽然说。

“如果傅衍礼当年哪怕一次认真听我说完一句话,也许我就不会离开!”

谢景行没出声,只是搂得更紧。

“可我现在想想,其实离开也是对的!”她低声道。

“不然我怎么会遇见你?”

他依旧没说话。

她轻轻笑了一下。

“你怎么不回应我?”

“我怕一说话你就哭!”他顿了顿。

“你现在说话声音都轻了,我一回你,你就塌了!”

她怔了一下,抬头看他,眼里果然染上一层湿意。

他伸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湿痕,动作很慢,很轻。

“那你别说话了!”她把脸埋回去,声音闷闷的。

“你一说,我就不硬气了!”

“那我就不说!”他笑了一下。

“我抱着!”

窗外的天已彻底暗了下来,风吹过阳台边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声音极轻,像是谁在夜里低语。

与此同时,京北的傅宅书房,傅衍礼坐在沙发上,一盏落地灯亮着,昏黄的光洒在他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的手里握着一本旧相册,翻到一半却再也翻不下去。

那是陆知易还在傅家那几年留下的照片,他没有特意搜集,只是这些年,她在家里的痕迹一点点被他无意识地保留下来。

她坐在餐桌角落的身影、她在后院修剪花枝的背影,甚至有一张,是她站在车库边等他归来时,被佣人随手拍下的。

那时候他每次开车进宅,她都站在固定的位置等他。

站姿端正,脸上带着不重的笑,像是训练过一样,从不让情绪失控。

可他现在才意识到,那份刻意的温柔,其实是她压抑到极致后的唯一表达。

他记不起自己最后一次和她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某年的初秋,她感冒发烧,在厨房准备晚餐,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

他那天加班回来,正好她端着汤出来,他没看她,只是皱眉说了一句。

“怎么又做这个?”

她低头轻声说。

“你以前说喜欢喝!”

他说。

“我现在不喜欢了!”

她没再吭声,只是把那锅汤放回厨房,然后再也没做过同样的菜。

那年冬天她离开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签一份新的合作协议,佣人来敲门,说太太走了。

他说。

“让她冷静一下!”

他以为她还会回来。

可她没再回来。

这些年,他没再看见过她,哪怕一次。

他曾无数次设想如果她回来了,他会说什么。

可每一次想象到她站在门口的样子,他都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口对不起,也说不出口挽留。

他只能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反复地看着她留下的照片,像一个哑巴,守着早已走远的光影不肯放手。

而她,已经站在了另一个世界的中心。

不属于傅家,也不属于他。

夜更深了,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他指尖一凉。

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最终轻轻抬手,将它合上,像是终于承认,那段岁月,已经回不去了。

而他,只能困在原地,继续做一个再也没有名字的旁观者。

窗外的夜渐渐深了,基地的灯也一盏接一盏熄灭,只有陆知易宿舍窗前那盏不算明亮的小台灯,还孤独地撑着微光。

她坐在书桌前,肩上披着薄毛毯,整个人窝在椅子里,手中却没有拿笔,也没有翻页,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本笔记本上的最后一页,像是陷入了某种抽离感极强的沉思里。

谢景行没有出声,他靠在沙发那头,翻着一份今晚还未完成的调度草案,笔尖滑过纸张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他知道她最近的情绪在起伏,只是她自己并未表现得明显。

他等她说,却从不逼她说。

他知道这个人,开口是一件耗费极大的事,一旦说出口,她会觉得赤l。

她其实是极倔强的。

沉默得像是一块打磨得几乎完美的玉,看不见裂痕,看不见伤痕,可那种完美本身,就是由无数的剜刻与磨炼拼凑而成。

“你知道吗!”她忽然轻声开口,打断了屋子里本来平静的空气。

“我前两天梦到我母亲了!”

谢景行放下笔,没有出声,只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