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还要我笑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还要我笑吗?

傍晚的风顺着基地后山吹下来,带着一股温柔的凉意,把天边的云吹得很淡,霞光在远处铺展开,像是被画笔一层一层晕染开的颜料。

陆知易坐在宿舍阳台的藤椅上,身上披着一条柔软的薄毯,脚边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桂花茶,细碎的香气随着风绕过她的脖颈,轻轻萦绕。

她眼前摊着一本笔记本,却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了。

阳台正对着基地东侧的那一排实验楼。

玻璃墙反射着落日最后一缕光,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天边,拖着极长的影子。

一切都安静得近乎不真实。

“你今天一下午都没动!”谢景行走过来,把她脚边的杯子拿起,试了试温度,又放下。

“凉了!”

“还好!”她轻轻摇头。

“我只是……有点不想说话!”

“想我了?”他声音轻缓地问。

她没否认,只是望着远方。

“有一点!”

“想就说!”他在她身边坐下。

“我随时都在!”

她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他的指尖。

“我今天上午翻到了我刚搬来基地那年的日记!”她低声说。

“那时候我刚从傅家出来,租了个小房子,只有八平米,连放一张书桌都勉强!”

“你写了什么?”

“我写了一句话!”她看着他。

“‘我今天学会了自己换灯泡。’”

谢景行听完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

“你知道吗,那天其实挺冷的,我踩着椅子装了半天,灯泡还是装反了。

我坐在地上看着黑着的屋顶,哭了好久!”

“后来呢?”

“后来没哭了,就那么过了!”她语气温温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学会一个人过日子的!”

“你不是学会了!”谢景行低声说。

“是你被逼着学会的!”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最怕的不是孤独,是突然有人对我好!”她低头。

“我怕那种温柔只是短暂的,我怕我习惯了,又突然被抽走!”

谢景行一手环过她肩,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所以我才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不离开!”

“我真的很感激你!”她靠在他胸口,声音微微哑了些。

“要是我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你遇见我刚刚好!”谢景行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早一点,你可能不会看我一眼!”

她低低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句。

“那也许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累了!”

“可你也不会是现在的你!”他看着她。

“现在这个你,是我最骄傲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仰头问。

“那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也挺苦的?”

“我一直知道你很苦!”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别人还是看不到!”

“那是别人瞎!”

“我努力穿好衣服,努力说话得体,努力去讨好那些人!”她声音更低了。

“可他们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像是在打量一个能不能被他们使用的工具!”

谢景行听着这话,指节缓缓收紧。

“他们从来没把你当人!”

“傅母骂我没家教,我不回嘴;傅衍礼对我冷淡,我不多问;佣人背后笑话我,我也不在意!”她轻轻笑了一下。

“我那时候连自己都不敢再看一眼了!”

“你现在不一样了!”他搂紧她。

“你现在,是被人尊重、被人喜欢的陆知易!”

“可我还是怕!”她轻声。

“我怕有一天我一不小心又回到了那个状态!”

“你不会!”

“你不能走!”她忽然抬头,眼神有些潮。

“你也不能对我冷下来!”

谢景行眼神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

“陆知易,从你决定离开傅家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你了。

你有权利怕,但你也有能力不再退!”

“我现在终于能看见未来了!”她靠回去。

“不是别人决定的,是我自己的未来!”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而与此同时的京北,傅家老宅沉在暮色里,三楼窗外的梅花树刚刚抽出新枝,几片嫩绿随风轻轻摇晃。

傅衍礼站在书房窗前,眼神落在那棵树上,视线却仿佛穿过了树梢,看见了更远的、已经回不去的光景。

他昨天刚从旧邮箱翻出一封邮件,是几年前陆知易写的草稿,从未发出,但被系统自动保存在草稿箱里。

那是一封写给他的信。

“傅先生: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写下这些话。

也许你永远不会看到,也许你根本不在乎。

可我还是想说。

我一直很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你愿意看一眼的人。

你说我不够大气,我就不问你和傅如烟之间的事;你说我不够懂事,我就把所有情绪藏起来;你说我不够像傅太太,我就学你母亲喜欢的规矩。

可我好像还是不够。

我不够漂亮,不够能说会道,不够像你爱的那种女人。

可我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我不是不想争,是我真的太怕,一旦我说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从来没有给过我底气。

所以我现在走了。

我不再等你回头。

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恨自己,为什么一直都不够!”

傅衍礼看完这封信,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

他指尖轻轻颤抖,眼前是她曾写下的一字一句,干净利落、没有修饰。

那是她从他身边离开前最后一次为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她咽下太多委屈之后,写给这个世界的告别。

他忽然意识到,他曾拥有的是怎样一个心。

那个在深夜帮他收拾行李、在清晨为他熬粥、在母亲面前替他遮掩、在外人面前始终为他留面子的女人,从来不欠他什么。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被爱,被看见,被相信。

而他给她的,只是冷漠,是忽视,是一点一点把她推向绝望。

他低头,将信合上,重新塞进文件夹。

他再也不敢看第二遍。

夜深,基地灯光全熄。

陆知易在谢景行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神情安稳。

他轻轻为她盖好毯子,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眼神温柔到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