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她终走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终走远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笑得不明显。

“你倒是自知!”

谢景行把吹风机关掉,把她的头发捋顺,然后从身后抱住她,声音压得很低。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想象未来了?”

“嗯!”她点头。

“但我不敢太快!”

“我会慢慢陪你!”

“你别走太快!”

“我就在你身边!”

她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手臂收紧的力量,整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屋里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她闭着眼,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像是在确认,这是她今后所有的方向和归属。

她终于明白,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最不相信未来的时候,遇见了谢景行。

她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才走到他面前,而他愿意陪她,一路走下去。

再没有回头的必要,也再不会有放弃的理由。

她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那片光。

夜渐深,基地宿舍楼外已一片沉寂。

偶尔风吹过走廊尽头的窗户,轻微的震响被拉长,像极了深夜里某种未被打扰的低语。

陆知易靠在床头,枕着谢景行的一侧肩膀,屋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光线不强,却足以照亮两人之间这段恰到好处的沉默。

她的头发已经干了,微微散开,搭在他肩上。

谢景行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却已经有十多分钟没翻页了。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没睡,只是望着对面墙上的挂钟发呆。

“还不困?”他轻声问。

“有点!”她没动,只是眼神缓了缓。

“你听见外面那风声没有?”

“听见了!”

“我小时候最怕这种风声!”她侧过身一点,把脸埋进他颈窝。

“一吹起来就像有人在窗外走动,我经常整晚不敢闭眼!”

谢景行抬手扣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后来有段时间,我怕得厉害,想找我妈,可她那时候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她坐在屋子里,整夜整夜地盯着一扇没装窗帘的窗户,一句话也不说!”

她声音哑了一点。

“我问她在看什么,她不回答!”

谢景行没打断,只是耐心地等她讲完。

“有一天早上,她忽然跟我说:‘知易,不要靠近那些窗户,它们会把人吞下去的。

’”

“我那时候还小,吓得好几天不敢靠近客厅!”她低低笑了一下。

“你说是不是有点傻?”

“不傻!”谢景行声音柔和。

“你怕,是因为你还相信!”

“我妈有时候会说些古怪的话,但我从来没怀疑过她!”她慢慢开口。

“她其实不疯,她只是太累了!”

“她一个人撑着一家,撑着我,撑着那个对我们不闻不问的傅家。

她看上去很安静,可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她是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谢景行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我后来也变成她那样!”陆知易靠着他。

“我也不愿说太多,我怕一开口别人觉得我矫情。

我也坐过很多夜,就那么盯着窗户,想着能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可后来遇到你了!”她的声音低下去。

“我才开始觉得,原来日子是可以活得不一样的!”

谢景行紧了紧手臂。

“你以后不会再一个人坐着了!”

“嗯!”她应了一声。

窗外的风仍在吹,但屋子里却暖得像一个安稳的港口。

她靠着他,闭上眼,终于有了一点点倦意。

谢景行看着她的侧脸,一动不动地守着。

而几百公里外的京北,傅家老宅的三楼窗边,傅衍礼站在落地窗前,披着一件深色家居服,面前是一盏没喝完的茶。

他已经站了很久,茶水早凉,手指却还握着杯柄,像是忘了放下。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进公司。

秘书打了两通电话,他都挂了。

文件邮件堆在邮箱里,消息震动一遍又一遍,最后他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不是第一次逃避。

可今天他不是在逃工作,而是在逃那些回忆—那些像潮水一样倒灌进他脑子里的旧画面,充满着他曾视而不见的一切。

他想起陆知易在傅家时的模样。

她做事总是细致,厨房里的调料按口味排列整齐,衣柜的衣物每一件都叠得分明,连鞋子都擦得一尘不染。

他曾经不以为意,觉得这不过是她该做的。

可现在想来,那些细节不是“应该”,是她用全部耐心维系着那个冷淡家的方式。

她从没指望他会感激,她只想有人能看见。

可他从没看见。

甚至连她默默准备的生日礼物、她一次次试探地提出“出去走走吧”,他都用一句“我没空”敷衍带过。

他以为她会一直在,就像傅家的陈设一样,不说话,也不会走。

可她走了。

带着全部的失望和疲惫,连一丝犹豫都没留。

他那时不懂她的决绝,只以为她是闹脾气。

可等到他意识到那不是“脾气”,而是她最后一份尊严时,一切都晚了。

他去过她离开的那天住过的小屋。

那是她自己租的公寓,很小,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

客厅角落放着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她从傅家带出来的几本旧书和笔记。

他坐在那里,翻了一本,是她当年做科研初期的资料笔记。

字迹娟秀,细致到连公式的推导都附带注解。

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我自己!”

那行字写得并不整齐,像是她写完时手指有些发抖。

可字字坚定。

他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她从来就不是谁的附属,她不是傅太太,不是谁的影子。

她是陆知易,是那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女人。

她走了,带着她的骄傲和伤痛,走得干净利落,不再回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水,终于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向书柜,拿出那张他们曾经唯一的一张合照。

那是傅家一个年节聚会时拍的,他站在前排,她站在后排的角落,笑容清淡,眼神安静。

他从前不喜欢这张照片,觉得没什么纪念意义。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他坐回沙发,把那张照片放在膝上,目光久久不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