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遗憾不见底

第九十七章 遗憾不见底

“我知道!”她笑了一下,抬起头:“因为你在!”

他点点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又静了一会儿,她靠在他怀里,小声问:“你小时候怕孤单吗?”

“我不太记得小时候了!”他顿了顿:“但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妈会在门口等我放学。

后来她生病了,再后来我就习惯自己走路回家,也习惯屋子里没人!”

“你爸呢?”

“他不太回家!”谢景行语气淡淡的:“所以我后来就习惯了很多事不说。

也没人听!”

她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扣住:“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听!”

“嗯!”

“我们两个还真像!”她轻轻叹了口气:“一个怕说出来没人信,一个是说了也没人听!”

谢景行靠在床头,轻笑了一声:“那我们现在算是互补成功了!”

“也不能说成功!”她扯了扯嘴角:“我还会偶尔怀疑,有时候心里也不稳!”

“那你就说出来!”

“如果你哪天不见了,我大概会彻底疯掉!”

谢景行看着她,语气认真:“我不会不见!”

“人总会有变数的!”

“但有些人是不会走的!”

她看着他,忽然鼻子一酸,又把脸埋进他肩头,不肯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圈。

“你这人真讨厌!”她声音闷闷的。

“我不是讨厌,我是赖皮!”他轻声说:“你赶不走的那种!”

早饭他们吃得很简单,谢景行煮了粥,切了点咸菜,还热了一块前天做的鸡蛋糕。

陆知易坐在餐桌边边喝粥边看手机,江澄发来消息说:“今天雨停了,芍药可能全开了!”

“她说要不要拍点照片,发科研部的宣传栏!”她边看边笑着说。

谢景行舀了一勺粥吹凉,递到她碗边:“她最近是不是太闲?”

“她项目完结了,过两天就要轮岗!”

“她一轮岗,整个实验室都得跟着热闹!”

“她就那点本事,动嘴皮子!”陆知易慢悠悠地咬了口鸡蛋糕:“不过有她在,确实不会太无聊!”

“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来办公室坐着,跟我聊有的没的!”谢景行淡淡开口。

“聊什么?”

“她说你最近表情又绷起来了!”

陆知易挑了挑眉:“我绷起来了?”

“她说你写报告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动!”

“她看我写报告还想我做表情包吗?”她咬着筷子:“我是不太高兴,最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还是梦的事?”

她点头:“梦会拉着人往后退,有时候醒了,还像是没醒!”

“那我们中午去外面走走!”谢景行放下碗:“你不是想看芍药?”

“真去?”

“我都想好了,我带你!”

中午他们绕过主楼去了基地后面的小山坡,坡上的芍药已经大半盛开,白的、粉的、浅紫的,一层层铺开来,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花香。

陆知易蹲在花丛边,伸手轻轻拨开一朵开得正盛的芍药,花瓣柔软,颜色通透,她看着那花心,眼神温柔下来。

“我小时候有次看到芍药,在医院门口!”她轻声说:“那天我妈做检查,我坐在外面椅子上,旁边摆着一盆芍药,那时候觉得这花比玫瑰还好看!”

“你妈当时情况严重吗?”

“那时候还没有查出问题!”她回头看他一眼:“但她从医院出来后一直没说话,我问她是不是累了,她说有点,想睡一觉!”

“后来她睡了很久!”

谢景行蹲在她身边,没说话,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额边被风吹散的头发。

“你很少提她!”

“我怕一提就把她又拉回眼前!”她笑了笑:“她不是活得太快乐,所以我不愿让她老出现在我嘴里!”

“但她是你妈!”谢景行轻声:“她不会因为你不说,就真的不存在了!”

“我知道!”她垂下眼:“可我更想让她安心一点。

我不希望她总在天上看着我难过!”

谢景行望着她,片刻后点头:“那你就多笑一点!”

“我会努力!”

他低头轻声说:“我也会帮你!”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京北,傅家。

夜色将整栋别墅包裹在一片幽暗的沉静中,傅衍礼坐在书房,指尖摩挲着手里那本旧影集。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翻的几本之一,里面有很多家庭合照,有些拍得仓促,有些布景考究,但无一例外都缺了陆知易。

她极少入镜。

他回想了一下,好像从她嫁进傅家那天起,她就是那个“在场的人”,却从未真正出现在照片里。

他翻着翻着,停在一页,是他母亲抱着他幼年时的照片,傅如烟站在一边,那时候他们都还小。

那个时候,她是安静的,是柔顺的,站在任何一个人的身后都不突兀。

可现在,她再也不会站在任何人身后了。

她坐在董事会的正中,冷静地分析着每一笔投资的回报比,在家庭事务上也不动声色地接手了一切。

而他,连她的情绪都不再能揣摩分毫。

她太冷静了,冷静到不像从前的傅如烟。

他这几天总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一块越来越薄的冰面上,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咔咔”的响声,却看不见裂缝在何处。

他甚至不敢想,这个冰面之下,是不是藏着一条从他看不见的地方早就挖好的深渊。

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她。

可惜他现在连了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心里翻滚着对陆知易的思念,那种缠绕着悔意的思念像水草缠住了脚,拉着他一点点往回拖。

他想起她最后一次在傅家客厅坐着的模样。

她穿着淡色长裙,坐姿笔直,双手叠在膝上,看着他,说了一句:“我走了!”

那句话没有怨,也没有恨。

只是一种彻底的放弃。

他现在才知道,她走得有多决绝。

他坐在椅子里,闭着眼,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天她离开时,那双没有一丝留恋的眼睛。

她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而他,也只能这样坐在这座空荡荡的房子里,任回忆一幕幕反复上映,折磨自己到天亮。

夜里风大,基地的宿舍楼外树影摇曳,枝叶间窸窣声像是人说话。

陆知易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身上披着谢景行的灰色外套,膝头放着一份被风吹得有些卷边的纸质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