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可算找着你了!"村长老李头哈着白气追上来,棉袄肩头落满冰霜,"你家二柱又犯病了,非说胡三太奶要抓他当童男!"
王翠娥的心猛地一沉。半个月前,二柱去后山捡柴火,回来就发起了高烧。烧退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总说看见穿红袄的老太太在窗根下笑,还说老柳树上的黄绸是给胡三太奶的贡品。
推开家门,土炕上的二柱正蜷缩成一团,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娘,别让她进来......她的爪子是铁做的......"话音未落,院里突然传来铃铛声,清脆的声响混着风声,像是有人摇着祈福的铜铃。
王翠娥冲到窗边,借着月光看见个佝偻的身影立在老柳树下。那人穿着褪色的红棉袄,裹着小脚,满头白发上别着朵枯萎的红花。她正踮着脚往树上系新的黄绸,每系一下,布条就渗出暗红的液体。
"胡三太奶饶命!"王翠娥扑通跪下,对着窗外磕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去年冬天,她为了给二柱娶媳妇,偷偷砍了老柳树上的枝桠当房梁。当时树皮里流出的汁水就是暗红色的,还带着股腥臭味。
当晚,二柱的病情急转直下。他开始说胡话,声音忽男忽女,有时还学老太太哭:"还我黄绸!还我贡品!"更可怕的是,他的后颈慢慢浮现出三道抓痕,像是被利爪挠出来的,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得找个明白人看看。"老李头皱着眉头说。第二天,他们请来了邻村的神婆马仙姑。马仙姑刚跨进门槛就变了脸色,桃木烟袋锅子抖得厉害:"你们家冲撞了胡三太奶!那老柳树是她的坐化之地,动不得啊!"
马仙姑在院里摆起供桌,供上猪头、烧鸡和新蒸的黏豆包。她点燃三炷香,烟雾袅袅升起时,王翠娥分明看见香灰在空中凝成个老妪的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发黄的尖牙。
"三太奶息怒!"马仙姑磕头如捣蒜,"我们给您重塑金身,再唱三天大戏赔罪!"突然,供桌上的烧鸡凭空消失,只留下滴着油的骨头。马仙姑脸色煞白:"她要活祭!得找个生辰八字相合的童男......"
王翠娥浑身发冷,下意识看向二柱。这半个月来,二柱日渐消瘦,眼下青黑得可怕,脖颈的抓痕已经溃烂,露出森森白骨。更诡异的是,他开始模仿老太太的动作,说话时总爱用袖口掩嘴,走路也踮着脚尖。
唱大戏的那天,村里来了不少外乡人。戏台子就搭在老柳树下,台上的演员咿咿呀呀唱着《封神榜》,台下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王翠娥端着供品往台前走,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吹气:"我的贡品呢?"
她惊恐地回头,只见胡三太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红棉袄破破烂烂,露出里面腐烂的皮肉,空洞的眼窝里伸出两根长长的睫毛,正一下一下扫着她的脖颈。
"救命啊!"王翠娥摔倒在地,供品撒了一地。村民们纷纷围过来,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二柱突然从人群中冲出,穿着王翠娥准备的红棉袄,头上别着朵红花,尖着嗓子唱:"黄绸系,贡品齐,童男童女来拜祭......"
当晚,二柱失踪了。王翠娥发了疯似的在村里找,最后在老柳树下发现了他的鞋子。树洞里塞着块黄绸,上面用血写着:"童男已收,七日还魂。"
第七天夜里,王翠娥守在二柱的空床上。子时三刻,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风卷着雪灌进来,二柱穿着红棉袄立在门口,脸上挂着不属于他的笑容。
"娘,我是三太奶的人了。"二柱的声音又尖又细,指甲长得吓人,"该你去陪我了。"说着,他伸出手,腕子上缠着浸透鲜血的黄绸,正是王翠娥去年砍树时扯下来的那截。
王翠娥想逃,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二柱缓缓逼近,嘴里念念有词:"黄绸绕颈,魂归地府,胡家仙堂,添个新户......"千钧一发之际,马仙姑破门而入,桃木剑直指二柱:"妖孽,还不速速离开!"
桃木剑刺中二柱的瞬间,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里钻出团黑雾。黑雾在空中凝成胡三太奶的模样,红袄上的血渍更加鲜艳:"敢坏我好事?你们都得死!"
马仙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金光闪过,胡三太奶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无数黄绸碎片。二柱瘫倒在地,脖颈的抓痕奇迹般愈合,但他却再也没醒过来。
从那以后,老柳树下的黄绸布条再也没人敢动。每到腊月,村里还会听见隐隐约约的唱戏声,夹杂着老太太的尖笑。有人说看见过穿红袄的身影在雪地里飘荡,手里牵着个穿红衣的男孩。
而王翠娥,自从二柱死后就疯了。她整日在村里游荡,逢人就说:"别碰黄绸,胡三太奶要收童男......"她的衣兜里永远揣着半截血渍斑斑的黄绸,每当夜深人静,还能听见她对着空气唱戏,声音又尖又细,和二柱被附身时一模一样。
十年后,村里来了个考古队。他们在老柳树下挖出个古墓,墓里供奉着尊残破的胡三太奶像,像前摆着数十个童男童女的骸骨,每个骸骨的脖颈上都缠着黄绸。更诡异的是,棺椁里的尸体穿着褪色的红棉袄,虽然已经腐烂,但仍能看出她临死时保持着诡异的笑容。
当晚,考古队的帐篷里传来惨叫。第二天,人们发现队员们的尸体都躺在老柳树下,脖颈缠着黄绸,脸上挂着和棺椁里女尸一样的笑容。从那以后,老柳树成了禁地,村里的老人常说,胡三太奶的怨气太深,她还在等着新的童男童女,好凑齐她的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