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处方 作品

人界

人界

“他已是别人了,勉强从他身上找旧影,对他对你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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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跟着贺知一直顺着竹林小路走到了结界处,穿过结界就是现代的人界,她们与城市只有这透明的一层淡蓝色薄膜,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红菱终于看到了真实的人界,而不是故事里的。

她仰望着林立的银白金属色柱形建筑,如无数针尖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那是人界不可质疑的威严。

干梅林居如钢筋丛林里的一棵小草孤僻而不合群,却是唯一看的到的生命力,而他们两人像是隐藏在小草里的两只蚂蚁。

贺知指着眼前一根根高耸入云的圆柱形建筑:“这叫天梯,最上面是天梯层,富人住的地方,他们住在梯顶属于天空,触手便是云彩,双脚从不沾地,他们自认为与神灵同高。”

红菱:“是啊,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上天入地,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决定生死,他们确实已与神灵同高,难怪啊。”

红菱脸上挂着笑,语气带着调侃,眼神藏不住落寞。

贺知:“可是你知道,天梯的背面是什么吗?”

红菱:“什么?”

贺知:“地蚁层,你知道为什么叫地蚁吗?”

红菱:“趴在地上如蝼蚁?”

“差不多。”

贺知依旧仰着头望着天柱的顶端,虽然那顶端远在天边,细细的夕阳如缺了水的花洒,散在贺知脸上,就像天梯的恩赐,天梯对地蚁的恩赐。

贺知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份恩赐:“阳光,唯一不需要争抢的东西,很多人却得不到。”

贺知刚说完,一艘椭圆形飞车从他们头上略过,一路直冲上云霄,身披霞光消失在云层里。

“地蚁茍活在天梯和堕云丛林的阴影里,阳光是缝隙里的奢侈品。”贺知轻声说。

红菱:“堕云又是什么?”

贺知指着远处缝隙中半掩着的几栋半高的方柱形建筑:“你看那半截高的楼就是堕云层,堕云雾中,如坐针毡,渴望攀上天梯,又日日忧心落入地蚁,迷茫疑惑,漂若浮萍。”

红菱:“天上有什么好的,老头儿,我是说我主人月老,每次喝多了都哭着说几万年来他是最看的懂情的人,曾经有多少人日日向他祈求愿得一心人巴拉巴拉的,现在竟一个都没有了,没有人相信自始至终唯一的爱。他一个资历极深的古神,酒醒了就编红绳,我才不要像他那样,谁愿意跟谁玩儿就跟谁玩儿,管那么多干嘛。”

贺知看着一脸天真的红菱:“情如刀剑,伤人无眼,你不懂何其幸运啊。”

贺知和红菱回到院子里时,宁五正一歪一扭的摆弄菜地,天歌在荷塘边的碧纱橱里看书,其实大部分时间,天歌都是凝着宁五的背影。

红菱左看看天歌右看看宁五玩笑:“你们俩真像在这住了好多年的老夫老妻啊!”

宁五起身瞪着红菱:“小姑娘瞎说什么哪,我脸皮厚没什么,你让大哥听了多不好意思。”语气里竟有些害羞的嗔怪。

天歌继续盯着书莫名道了一句:“我并无不好意思。”

宁五瞬间石化,心想这tm的是什么情况?我被调戏了?天歌这种分裂的话不是用来对付鬼帝的吗?

贺知坐在院中梅花树下的石凳上无比正经的问出一句不正经的话:“那你们谁是妻谁是夫啊?”

宁五刚平复了一丝的心脏,瞬间又被噔的一拳捶下去。

“贺知!”

“玩笑而已又不是真的。”

“谁…当真了,我我…我就是觉得这样对天歌不好,毕竟他在你们神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是吧?”

宁五看着天歌,想得到附和。

天歌擡起眼,歪着头不语,有点……事不关己的无辜感。

宁五转过头扔下手里的锄头:“我去把地擦一遍,这里连个扫地机器人都没有真麻烦!”

他转身尽力压着步子,不让自己跑起来,进了屋子。

宁五松一口气,心想,我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吗?我刚才没崩吧,崩了吗?没有吧…有什么啊,也没什么啊,那两句也没什么啊。

活着的时候因为身量瘦弱,也没少被人调侃,他都是云淡风轻临危不乱的,还有大学被混混逼迫,举着情书把校草堵在厕所门口都没尴尬。

今天怎么还矫情上了。

都怪天歌今天一直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还有那个贺知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谁知道竟是个蔫坏的。

宁五趴在榻上,将脸埋在枕头里,越想越觉得刚刚太丢人了,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表现的比天歌还淡定、大度。

刚刚怎么就不淡定了呐?

刚刚真的不淡定了吗?

他们是在笑我吗?

一定是…哎呀…!

宁五心里演了一出大戏。

贺知和红菱的哄笑声还能隐约传到宁五耳朵里。

每栋天梯建筑主体平均嵌着八根智能流灯管,流灯从地面起与天梯同高,随着日光明暗变换自己的亮度。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地面被漆黑吞噬,天梯本体被黑暗裹挟,只有流灯彰显着天梯主人崇高的地位。

就像从天而降的银丝垂帘,堕云与地蚁跪拜俯首在垂帘前。

天歌将摇椅搬到门前,望着头上这片没有被侵占的小小星空出神,贺知走上前随地坐在一旁,双臂自在架在膝上问:“好看吗?”贺知指着那些流灯。

天歌点头:“好看,感觉我们神成了几百年前仰望天宫的普通人,对那柱子上的世界充满了期待和恐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你比我想象中还厉害一点,比我强。”

贺知擡手凝望着流光突然说出一句,天歌看了一眼贺知,贺知没有点破,但他明白贺知说的是什么。

“我明日请个假。”贺知又说出一句

“无需,我们都是自由的。”

“你都不问问我请假去哪?”

“我说过,我们四个是自由的。”

“我去看看盘山贺知墓。”贺知顿了片刻道,虽然那里已经成为了潮暗的废墟,她的墓也早已经被平了。

天歌有些诧异的看向贺知。

贺知笑笑:“你都能带我们来这,我贺知怎么能比神懦弱呢?”

说完贺知转身离开前又留了一句“他已是别人了,勉强从他身上找旧影,对他对你都不太好。”

字字是刀扎在天歌身上。

他一点都没有贺知所说的淡然,从见到宁五开始,就有一根神经紧紧绷着,细细寻摸宁五身上与他的相似处,在狂喜和失落中撕扯。

虽然理智在提醒天歌,宁五不是他,可毕竟他们共用的是同一个灵魂。

辗转了九百年的灵魂。

宁五踏入院子的那刻,天歌用一个近乎疯子的敏锐,疯狂捕捉剖析宁五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万一呢!

他心里不停的重复,蛛丝马迹都是甘苦。

直到吃到宁五的那顿饭,先前积攒的蛛丝马迹裹着这顿粗糙不堪的餐食化成利刃精准的扎在天歌心里,然而刃上有毒,愉悦与折磨共存的毒。

因为这种捕捉让天歌上瘾,但宁五是玉帝放在他身边的警示,警告他安分守己完成任务,怎么办得到呢?

天歌擡头望向天空如同望向漆黑的深渊,在心里质问道:怎么才能办得到呢?

此时宁五在厨房鼓捣宵夜,经过一个下午和晚上的研究,他基本已经掌握了生火的技能,但也只是生火。

厨房已经被熏的昏天黑地,宁五围着围裙从浓烟里跑出来,身前的围裙被蹭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宁五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脸上擦的黑一块灰一块。

“这柴不知道为啥特别潮,呛死我了。”宁五边咳边说

天歌拿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递给他:“因为昨天下雨了。”

宁五边用毛巾揉眼睛边疑问:“嗯?昨天没下雨啊?”

贺知意味深长:“他说昨天下雨了……”

宁五莫名其妙的盯了一眼天歌心想:又分裂了。

随后将毛巾像面巾一样遮在口鼻处,随手在后脑勺打了个结,重新冲到厨房叮铃咣啷一顿操作。

宁五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成了做饭的人,重点是这些人其实可以不吃饭,而他竟然也觉得理所当然。

明明只要走出结界就能回到自己现代城市里的家,那里一切舒适齐全,可他又莫名不想离开。

中午的饭让天歌拉了一下午肚子,他也奇怪神也能吃坏东西拉肚子,不过也是他活该,跟几百年没见过吃的一样。

所以夜宵宁五熬了些小米粥,幸亏下午死活缠着天歌带他偷偷去了一趟他在现代城市的家,拿了手机。

要不然这里的每一种食物都只能是一件文物,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整。

还有……这里……真的可以连网!!!!!

好吧,这个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宁五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三流爽文的男主,除了没人家有钱、有颜、有地位,有晃死人不偿命的光环,其他的真的挺扯的。

吃过饭,天歌依旧收拾碗筷去洗碗,宁五经过中午那一出已经习以为常,径自在屋里收拾桌椅。

一切收拾妥当后,四人在中屋面对面坐定,商议明日的安排。

天歌:“根据指示,下一批名单在人界。”

宁五好奇的问:“谁的指示?”

天歌:“神的指示。”

宁五“……”

贺知“……”

红菱“……”

宁五:“世界这么大,咱们去哪找啊”

贺知:“地蚁界。”

红菱看向贺知:“地蚁界?为什么啊?”

贺知轻拍一下红菱的后脑:“典型的不谙世事的天神。”

贺知:“你知道为何他们那日进鬼狱的入口是在婴灵祭的广场上?”

红菱:“听大侄子说那天好多婴儿下葬在那里。”

贺知:“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婴儿同时入葬,还是无主的,他们的生身父母去了哪里?这些婴儿又是如何来的?定不会是出自天梯界,那里的人可金贵的很,应该也不会是堕云界,要不然不会什么动静都没有,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地蚁界。”

天歌:“其实还有其他入口进鬼狱,只不过那里怨气实在重,方去探查。”

安静之余宁五突然说:“面临生死之境的只有堕云界和地蚁界的人,天梯之上是神灵,被跪拜祈求施舍的神灵。”

天歌、贺知、红菱同时看向这冷漠声音的出处——宁五,这个整日嘻嘻哈哈的人,此时仿佛笼罩在天梯丛林的阴影里,一抹惨笑晕开在嘴角。

宁五养亲活着时就是一个跪拜者,虔诚的认为自己获得的一切都是天梯层的馈赠。

健康的体魄、为他养老送终的儿子,还有父亲最引以为豪的堕云层的身份……

父亲是宁家第一个合法从地蚁层越级到堕云层的人。

可事实上,天梯层什么都没给过他,只是不要脸的剥削了他的虔诚。

宁五养亲死于一场迫害,政府筛查出父亲越级批文是假的,最后锒铛入狱病死其中,尸体遣返地蚁层。

当宁五以为自己也要被“贬”时,堕云层政府却戏剧性查明他的生父是堕云层人。

所以合法的留了下来,并继承养父所有的财产,真是又心酸又好笑。

红菱小心翼翼的问:“大侄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宁五擡起眼眸,刚刚的阴暗随着流进眼里的烛光瞬间消散。

蜡烛——一种存在于远古时期的物质,暗淡、倔强、脆弱,总想以一己之力照亮它所触及的所有地方,但它自己却连一阵风都承受不起。

现在的地蚁界就是这样的存在。

宁五欠欠的:“没什么,突发感慨,为我不完美的前世愤愤不平一下。地蚁界也很大啊,贺知姐姐有更具体的消息吗?”

贺知眼尾扫了天歌一眼阴阳怪气说:“我又不是神,收不到神的指示……”

天歌从宁五刚刚开口到现在,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宁五。

宁五不好意思:“哎呀别看我了,快说明天咱们到底什么安排,要不咱先去天梯层飞一圈再去地蚁界,活着去不了,现在总能溜达一圈吧。”

天歌依旧看着宁五,点头:“可以去。”

天歌的这一反应让宁五更不好意思了,他本意是让天歌呲自己几句,缓解一下当前的尴尬,没想到只有更尴尬,没有最尴尬。

宁五掏出人类缓解尴尬的终极神器——手机,胡乱的划拉着最近的新闻,心想最近一定错过了很多瓜。

“我去!我去!我去!!!”宁五盯着手机大声惊呼

“怎么了?你去哪?”三人齐齐盯着宁五,红菱也跟着莫名惊诧,

“叶家!小公主!失踪了!四年!找到了!疯了!我是穿越了吗?!”宁五一字一惊呼

“所以,你想说什么?这都是谁?”红菱一脸问号

“叶家啊,他家小女儿!我天!”宁五依旧亢奋的惊呼“我的妈啊!!!什么情况!!!世界末日吗?活久见有生之年!!!”宁五又一个惊涛骇浪喊叫出来,比之前更甚。

“所以呢???”贺知看着宁五神经病的样子

宁五还沉浸其中“什么啊!”作为一个可以没饭吃不能没瓜吃的深度资深网民,对于自己错过如此大的世纪之瓜很是不能接受。

红菱急了:“你倒是说啊,别老放空炮!”

天歌看着宁五淡然的说:“你已经死了……”

一股隐隐约约的冷风袭门而入,消散了些宁五的激动,将宁五拉回现实。

宁五擡眼迎来的是三双无语的眼睛:“哎呀,就天梯层叶家,人界的掌权家族,他家的小女儿,那可是公主中的公主,四年前失踪,叶家在三层掘地挖坟的疯找了四年,都没找到,一年前自己回来了!神奇不神奇?”

说完宁五再次看向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边滑动一边低声嘟囔:“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惊天大瓜。”

“卧槽!!!天梯界除了叶家,其他三大家族一夜之间几乎全灭!!!”

宁五弹跳起来,手舞足蹈跟一只院中尥蹶子的牛犊子,然后冲到贺知跟前:“理解什么意思吗?!!!!好比你们八国时代八个国家的老大一夜之间团灭,现实果然更离谱更狗血,我死后的瓜真是个个大啊!!”

宁五刺耳的尖叫惹的其他三个纷纷捂耳侧身远离。

红菱两手捂着耳朵一脑门子疑问:“你、你能不能不要像一个尥蹶子的牛犊子,稍微淡定些……所以,那个叶家的公主到底是个啥?”

天歌和贺知捂耳平静的审视着宁五。

“等一下,我先自我消化一下,让我缓缓。”宁五手扶额头一屁股瘫回到座位上。

三秒,宁五擡起头:“好了我消化完了。你刚刚问啥?叶家?”

……

“叶家叶家啊,这你们都不知道!天梯界四大掌权家族之首,他家的小女儿——人界最尊贵的公主,到底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劫持了这位金枝玉叶,这个瓜可太大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说不定涉及到了什么豪门之争的狗血剧情,咱们明天一定得去趟天梯界!”

宁五在天界和鬼界像个白痴一样憋屈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到了他的地盘,轮到他上场了!

说完宁五四下环顾了一眼,六只眼睛像看猴一样盯着自己……

“三大家族团灭?”红菱歪着头问

“哎呀!天梯界有四大掌权家族,叶、许、黄、贾,其中叶家是四家族之首,四大家族灭了三个,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宁五重声感叹

“不过……谁这么有本事啊,还能让其他三家一夜之间团灭?真是匪夷所思,细思极恐,非鬼神而不可为啊。

我觉得天梯界咱们必须得去一趟!”

宁五说完,装的一脸正经看向天歌。

天歌:“嗯,可以。”

“太好了!”宁五兴奋的将臂肘架在天歌肩上,下巴抵在小臂上,挥着另一只胳膊对着红菱和贺知:“据说天梯层不输你们天界,豪华的一匹!我可是堕云层第一个登上天梯层的人!”

红菱抱着双臂,站靠着贺知淡淡的回了两个字:“是鬼。”

“你们能不能总是提醒我是鬼啊!鬼,鬼怎么了,那我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登上天梯层的鬼!而且我不想做鬼了还能投胎成人!你们倒是神除了坑人害鬼还能干嘛?”

这一通莫名其妙的发作,让红菱三丈和尚摸不着头,她不过是调侃了一句,往常也没见宁五这样啊……

“你很想投胎做人?”,天歌忽的将头转向宁五,离的那样近,让宁五始料不及。

宁五忙将胳膊挪开,方才话是说爽了,现在有些慌,他往后还得依靠着他们过活呢。

“不好意思,我……我太兴奋了,脑子烧短路了”

“那个……咱们商量好了吗?没事我先……我先去睡了,明天……明天还得早起,你们也……也早点休息……”

宁五一口气说完窜进了右边的里屋,背身躺在里侧的软榻上。

红菱蹙眉:“这是怎么了嘛,不正常的样子”起身进了左边的里屋。

贺知跟在身后:“人刚死就经历那么多事,情绪极端波动,你啊只不过是恰恰戳到了情绪的导火索。”

风吹落花,树影挥在窗楹上,屋内灰莹莹的。

宁五躺在里侧的榻上烙饼,木塌的吱呀声合着蟋蟀浅鸣不断。

宁五实在睡不着,忽的坐起身,侧头看看合眼平躺的天歌,猛搓几下脸躺下。辗转反侧之时,天歌轻咳几声,又没了动静。

宁五侧身躺枕小臂,盯着天歌铺展的粗布被,又垂头看看自己团成球的被褥,不自觉地展平盖全身子。

停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你睡了吗?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天歌没动只是低“嗯”一声。

宁五想,“嗯”是什么意思?是睡了,还是被我吵醒了?

宁五再次沉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是换了地方睡不着,今天在院子里,……我就是太激动了,你没生气吧。”

“无事。”天歌翻个身平躺在软榻,回了一声。

“哦,那就好。”

宁五语气悻悻的,他觉得天歌是生气的,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天歌对自己的态度。

他刚醒来的时候天歌那么耐心的教自己穿宽袍子,还吃自己做的毒一样的饭。

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宁五心里叹口气,做鬼好麻烦啊……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从鬼狱出来,心里就压着一股劲,有点点失落感,但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能这种感觉一直存在,只不过鬼狱一波连着一波的惊吓让他没时间去想。

今日去了一趟堕云层,见到自己熟悉的一切,还是不能彻底接受自己死的事实。

红菱说的那俩字,他知道当然是玩笑,可那股火就是没头没脑拱了出来,不过发出来心里也确实舒服了些,明日再跟红菱她们道歉吧。

宁五心里想着开始犯困。

“你,很不舍之前的生活吗?”天歌突然问出一句,宁五睡意一扫而光。

“什么?”宁五没听懂,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白天抱怨的太多,晚上还睡不着,让对方想多了。

宁五忙坐起身解释:“不是,你想多了,我就是不习惯。”

“你在青冥司知晓自己已死时,很难过。”

宁五一凝,随即笑说:“人嘛,都想活的时间长些,更何况我的人生那么短,总会惋惜的。”

“嗯,我会尽力让你重新做回人的。”

即使对方看不到,宁五依旧将假笑贴在脸上:“哦哦,那太好了,感谢你。”

天歌重新合上眼轻道一声:“不早了,睡吧。”

“嗯,你也是,晚安。”宁五用手肘撑着身子一点一点躺好,生怕弄出一点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