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公路蜿蜒向上，面包车大灯刺破凌晨的黑暗。林郗紧握车门把手，看着远处山顶建筑群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不是疗养院，而是一座庞大的现代主义复合体，玻璃幕墙反射着冷月的光，像一块嵌入山体的水晶。
"那里有多少人？"林郗问耳钉司机。
司机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微笑："观众吗？三百七十二位贵宾，通过vr实时观赏所有场地的表演。"他瞥了眼后视镜里蜷缩的甜甜，"他们最期待的还是抗体携带者...压轴戏。"
甜甜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注射黑色液体后，她的右半身恢复了人类质感，但左半身却呈现出玻璃般的透明，能看到里面金色与黑色交织的脉络。她时不时低声说着断断续续的词汇："白色房间...钟声...钥匙..."
车停在侧门岗亭前。司机摇下车窗，对警卫亮出六边形徽章。林郗趁机观察周围——高墙上装着带刺电网，摄像头缓缓转动，远处的停机坪上停着几架私人飞机。
"别想着逃跑。"司机顺着林郗的视线说，"这座山每个出口都有猎杀者巡逻。"
通过安检门时，扫描仪在甜甜身上停留了异常长的时间，发出急促的"滴滴"声。警卫的眼神变得警惕，但司机低声说了什么，对方立刻恭敬放行。
内部走廊纯白无瑕，墙上装饰着抽象的六边形图案。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显示屏，播放着不同场地的实时画面：林郗认出了他们经历过的医院、购物中心，还有更多陌生场景——热带雨林中的研究所、沙漠里的监狱...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某些画面角落显示着观众人数和实时下注数据。其中一个屏幕上，乔家劲半变异的身影正在与三只猎杀者搏斗，赔率不断跳动。
"畜生..."林郗咬牙低语。
司机轻笑："别急着道德审判。你知道这游戏研发资金来自哪里吗？就是这些畜生的入场费。"
他们被带到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展示舱，里面悬浮着六个人——齐夏、女警官、还有四个陌生面孔。每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身上连着各种管线，像是某种活体展品。
"欢迎来到终焉仪式现场。"司机突然变了声调，机械义眼急速转动，"我是初代观察者的机械分身，你们可以叫我系统。"
他打了个响指，四周墙壁变成透明状态，露出外面环形剧场里的数百个座位。虽然现在是凌晨，但已有一半座位坐着人——他们穿着华贵，戴着vr设备，时不时发出惊叹或笑声。
"为了最佳观赏效果，正式仪式将在今晚八点开始。"司机——或者说系统——的声音带着表演般的浮夸，"抗体携带者与终极寄生体的对决，赌注已累积到三亿美金。"
甜甜突然抬起头，金色左眼和黑色右眼同时聚焦在系统脸上："没有...对决..."
"噢，但有的。"系统愉悦地说，"看看你的左手。"
甜甜举起左手，惊恐地发现指尖开始缓慢结晶化，变成透明的金色物质。更可怕的是，这种变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腕蔓延。
"抗体过度活跃。"系统解释，"如果不与寄生体达成完美平衡，十二小时内你将完全结晶化。而唯一能提供足够寄生体平衡抗体的..."
他指向展示舱下方一个密封的金属门，门上用红漆写着"13号样本"。
"终极寄生体。"系统的笑容扩大，"从乔家劲体内提取的完全变异毒株。足够强大，也足够...饥饿。"
林郗突然扑向系统，但手指刚触到对方衣领就感到一阵剧痛——他的手掌被某种力场灼伤了。
"别费劲了。"系统整理衣领，"我是纯能量体。现在，好好休息吧，演出前我还有准备工作。"
他走向出口，大门在身后锁死。林郗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无法打开，转而检查展示舱。齐夏悬浮在最中央，脸色苍白但胸口仍有起伏。舱体侧面有一个六边形锁孔，大小和陈俊南的戒指相符。
"林郗..."甜甜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我看到了...陈俊南的计划。"
她的手指轻触地面，不可思议的是，接触点开始结晶化，形成一小片金色镜面。镜中浮现出陈俊南的脸。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系统已经带你们到了主场地。"镜中的陈俊南说，"听着，真正的出口在展示舱下方，但需要有人留在控制室操作开关。我回不来了，但我的戒指可以黑入系统30秒。"
影像消失后，甜甜的结晶化又向前推进了一寸。她苦笑着看向林郗："30秒...刚好够一个人逃出去。"
"不，一定有别的方法。"林郗疯狂地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在规律闪烁——三短一长，像是某种信号。
他站到摄像头正下方，举起陈俊南的戒指。几秒钟后，整个大厅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某个隐藏的扬声器传出陈俊南虚弱的声音：
"林郗...听我说...系统有个致命漏洞...它无法预测抗体的完全结晶化..."
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电流杂音："甜甜的结晶形态...能破坏整个设施的能量网络...但..."
一阵刺耳的干扰后，声音彻底消失。灯光恢复正常时，林郗发现甜甜已经走到了展示舱前，她的左手完全变成了金色晶体，并且开始向肩膀蔓延。
"我明白了。"甜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抗体最终形态是一种超导体...能引爆这座山里的能量核心。"
"不！"林郗抓住她尚是人类的右手，"那你会..."
"变成一颗炸弹。"甜甜的金色左眼流下一滴液态晶体，"但能摧毁整个系统，救出所有人。"
墙上的显示屏突然全部切换，显示出一个倒计时：11:59:23...11:59:22...
"系统启动了终焉仪式倒计时。"林郗绝望地说，"我们只有十二小时。"
甜甜抚摸着展示舱的玻璃，触碰处立刻开始结晶化："足够了。我需要你帮我找到白色房间...那是能量核心的所在地。"
林郗想起司机提到的vr观众。如果这里有数百名观众，必然有一个中央控制室。他检查大厅每个出口，发现一扇伪装成墙板的门，上面有几乎不可见的六边形纹路。
"这里！"
门后是一条向上的螺旋楼梯，通往一个半球形控制室。三百多个监控屏幕组成环形墙，中央是一把白色座椅，扶手上刻着"控制者"字样。
"白色房间..."甜甜的结晶已经蔓延到左肩，"但钥匙呢？"
林郗掏出戒指，按在扶手凹槽上。座椅立刻旋转，露出地面上的隐藏通道——一段向下的金属楼梯，尽头是刺眼的蓝光。
"能量核心..."林郗的声音因敬畏而颤抖。
他们小心翼翼地下去，发现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洞穴，中央耸立着巨大的六边形柱体，表面流动着电弧般的能量。柱体周围环绕着十二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是一个变异到不同阶段的人类。
"前十二轮的获胜者..."甜甜的金色左眼映出柱体的光芒，"系统用他们作为活体电池。"
最靠近柱体的舱体里，漂浮着一个让林郗血液凝固的身影——陈俊南。他的身体处于半变异状态，右臂完全由黑色触须构成，但面部还保持着人类特征。舱体标签写着："07号观察者-叛变状态-永久服役"。
"他还活着..."林郗扑向舱体，但被强力电场弹开。
甜甜的结晶已经覆盖了左胸，开始向右半身蔓延："林郗...是时候了...你回去救齐夏他们...我来引爆这里..."
"不！一定有别的方法！"林郗疯狂地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控制台上有一个标着"紧急协议"的红色按钮。
与此同时，整个洞穴突然响起警报声。系统机械化的声音回荡："未经授权进入核心区域。启动清除程序。"
数十个机械守卫从暗门涌出，武器锁定两人。千钧一发之际，甜甜猛地将林郗推向楼梯，自己挡在前面。机械守卫的第一波攻击全数打在她身上，却加速了结晶化进程——金色晶体如野火般覆盖了她的全身。
"跑！"已经完全结晶化的甜甜喊道，声音像玻璃碎裂，"去救齐夏！我会拖住它们！"
林郗含泪爬上楼梯，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甜甜化作一尊金色雕像，双臂展开挡在机械守卫前，晶体疯狂生长刺入能量柱体。整个洞穴开始剧烈震动，蓝光变成危险的红紫色。
控制室已经一片混乱。林郗跌跌撞撞地冲向展示舱，用戒指打开锁扣。玻璃罩滑开的瞬间，所有管线自动脱离，六名昏迷的幸存者摔落在地。
"齐夏！醒醒！"林郗拍打着他的脸。
齐夏的眼皮颤动着睁开，眼神迷茫但迅速聚焦："林郗？陈俊南说过你会...小心！"
林郗本能地低头，一道能量束擦过头顶。系统站在门口，半边身体已经因能量波动而失真："你们哪儿也去不了...整个山体即将..."
他的话被更大的爆炸声打断。地面剧烈摇晃，天花板开始坍塌。林郗拽起齐夏，其他人也陆续苏醒。他们冲向最近的紧急出口，身后通道迅速被火焰吞没。
混乱中，林郗看到那个耳钉司机——或者说系统分身——被掉落的钢梁压住。令人意外的是，他脸上竟露出解脱般的微笑："终于...结束了..."
山体崩塌得越来越快。林郗和幸存者们挤进一辆运输车，撞开摇摇欲坠的大门冲上盘山公路。后视镜里，整个建筑群像融化的蜡烛般坍塌，山腰处喷出蓝紫色的能量洪流，将夜空染成诡异的极光色。
开出几公里后，齐夏突然指向后方："看！"
山顶升起一朵金色云团，隐约形成六边形图案，然后缓缓消散。林郗摸向口袋，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金色晶体——六边形，温暖如生命，中心有一滴黑色液滴永恒旋转。
副驾驶座上，女警官检查着齐夏的伤势："结束了？"
"不。"齐夏望向远方渐亮的天际，"这才刚刚开始。"
林郗紧握方向盘，泪水模糊了视线。后座上一个微弱的声音说："至少我们活过了十日终焉。"
运输车驶向初升的太阳，身后是崩塌的过去，前方是未知的黎明。林郗的口袋里，那块金色晶体微微发热，仿佛某个灵魂最后的告别。